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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丰子恺

【上海卫视】《大师》珍藏世纪民族记忆,讲述大师人生传奇——丰子恺这样的画,在他以前没有人画过,在他以后也没有人画过。

当年,他的画很便宜,老上海弄堂里的理发店、澡堂子、馄饨摊上都会挂着他的画。

小商小贩、纤夫脚夫都要传阅他的画。

老人小孩、甚至文盲都喜欢他的画。

他的画简约、洗练,甚至是简单。

受他画的人说,这是一个世界级的艺术大师;不以为然的人说,这些画不中不西,难登大雅之堂。

然而不管怎样,画家画出了他人生的率真、懦雅、恬静和优美,画出了他永远的悲悯与仁受,孕含了他人生的辛苦和坎坷,也映出了他高尚的人格与深远的思想。

丰子恺(上集)大运河走到杭州的北面便在这里拐了个弯,丰子恺就出生在这个叫石门湾的小镇上。

到了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石门湾有了四五百户人家,家家有鱼、家家有米的小镇上,乡民们在以往的两千多年里,没见过一兵一卒。

故乡没有一块荒地,全是作物,稻麦之外,四时蔬果不绝,风味各殊,尝到一物的滋味,可以联想一季的风光。

石门湾的自然之美最为丰富,诗趣画意,俯拾即是。

1914年,丰子恺16岁了,他带着老家的自然之美、诗趣画意,到省城杭州求学。

这时的浙江省立第一师师范,名师荟萃,是中国少有的文化艺术学府。

然而丰子恺的学业是从陌生的惶恐中开始的,因为他还是一个腼腆、懵懂的乡村少年,他没见过这么大的城市,他更担忧在集体宿舍里怎样生活,也厌恶许多校规的管束。

求学初始的憧憬,变成了思乡心切,一心想回到有慈母和寂静流水的老家。

而这时,他遇见了两位老师。

一位是音乐美术课的先生李叔同,早年中国现代音乐、话剧、西洋绘画的先驱,后来的高僧;另一们是舍监和国文课的先生夏丐尊,中国现代文学和翻译的大家。

【采访】杭州师院弘一大师、丰子恺研究中心主任陈星——丰子恺说他们两位,一个是爸爸的教育,一个是妈妈的教育。

夏丐尊是妈妈的教育,李叔同是爸爸的教育。

李叔同说话不多,但是表现出一种威仪,让学生很敬畏,所以像父亲一样。

那么夏丐尊呢,他是什么事情都要管,很关心学生,事无巨细都要去关照。

丰子恺的文学根基是夏丐尊先生一步一步教出来的,丰子恺每写一篇文章都会想想,这样写夏先生会满意吗?他看见世间的一切不快、不安、不真、不美、不善的状态都要皱眉叹气,他和李先生一样痛感众生的疾苦遇迷。

李叔同永远是宁静寡言,他上课从一鞠躬开始,下课时又向学生们鞠躬告别。

学生眼前的李叔同,分明是中国文化艺术领域里履开风气的泰山北斗,却是一身粗布袍子、专心教书育人的朴素的教师。

遇有学生犯错,李先生先轻声告诫不要在地上吐痰,或要轻轻关门等等,再微微一躬离开。

李叔同的图画课从素描写生开始。

在李叔同威严的目光下,丰子恺一笔一划地磨练。

丰子恺说,大约是我的气质与李先生有一点相似,凡他喜欢的我都喜欢。

李先生的人格和学问统制了我的感情。

在自己的位子上偷偷仰起头,看见李先生高高的削瘦的上半身,穿着整洁的黑布马褂,露出在讲桌上宽广的可以走马的前额,细长的凤眼,隆正的鼻梁,形成威严的表情。

扁平而阔的嘴唇两端常有深涡,显示着爱的表情。

终于在一个晚上,李叔同对丰子恺说,你的画进步很快,我在所教的学生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快速的进步。

李叔同平时话不多,一旦说了,总是轻轻的,总是十二万分的认真。

这轻轻的认真的话语,对丰子恺心灵的震荡是可以相见的。

丰子恺写道:当晚的这几句话便确定了我的一生。

但究竟是怎样的一生?其中蕴涵何等宝贵的东西?丰子恺并没有说清楚。

【采访】华东师范大学教授胡晓明——他就是一种做人的精神,用出世的精神来成就一种入世的事业,也就是他首先做人做事有一个很高的境界,所以在这个很高的境界下面很自然而然就会流露出一种生命的情调和艺术的品味。

西湖边上的五年求学是短暂的,这个懵懂少年就像一块纯洁的玉石遇上了名匠,得到了一琢一磨的机遇和成就大器的因缘。

这是丰子恺早年发表的作品,他画得那样简约、稚拙,却被他的朋友们赞叹。

朱自清说,我们都爱你的漫画有诗意,一幅幅的漫画就如一首首的小诗,带核儿的小诗,我们就像吃橄榄似的,老觉着那味儿。

【采访】华东师范大学教授胡晓明——丰子恺创造了一种很独特的一个笔墨的艺术,特别能够代表一种非常典型的中国江南文化的美,一种诗意的美,就是一种空灵的、清新的、纯洁的、简单的一种美。

老师的肯定和引领,让丰子恺越发护育自己的内心,走向广大深厚。

而回报师恩的最大努力,就是一生也像老师那样去做。

从浙一师毕业后,丰子恺几乎是循着老师李叔同的足迹走的,他游学日本只有短短十个月,却是废寝忘食学音乐、绘画,苦读日语。

回国后先同夏丐尊、朱自清等执教白马湖春晖中学,又和这些良师益友在上海创办立达学园、开明书店。

和老师一样,丰子恺做音乐美术教师,也创作和翻译许多音乐美术教育启蒙的著作。

【采访】复旦大学教授葛兆光——我想他是比较赞成蔡元培的那种说法,就是用美育来代替宗教,来陶冶人的精神和兴趣。

丰子恺始终希望用美的善的一些东西,来代替或者说来解决中国缺少那种维系人精神和信仰的那个宗教,那在这一点上他做的应该是他一以贯之的东西。

他的事业很顺利,他那些美的教育的书很畅销,但是他的眼睛却看见了自家窗外的孩子们,一个时代的悲哀辛酸出现在他的方寸画幅里。

我的孩子们,我憧憬于你们的生活,每天不止一次,我想委曲地说出来,使你们自己晓得,可惜你们懂得我的话的意思的时候,你们将不复是可以使我憧憬的人了,这是何等可悲哀的事啊!1918年,李叔同在虎跑出家为僧,成了弘一大师。

出家前他把丰子恺叫到身边,郑重赠送了自己的诗词手卷,其中一阕《金缕曲》有这样的句子:长夜凄风眠不得,度群生哪惜心肝剖。

丰子恺就像接受遗产一样把这些保存在心里,他明白,不论何时,老师爱国的热忱始终没有熄灭。

老师离去了,丰子恺却再次得到精神的感化。

1928年,丰子恺准备画50幅护生画,为弘一大师50岁祝寿。

【采访】杭州师院弘一大师、丰子恺研究中心主任陈星——为了第一册的50张画,弘一大师和丰子恺的通信是极其频繁,他们是下了大功夫的,对一个主题该怎么画,都有非常详细的交代,就是构思极其严密。

发愿流布《护生画集》,盖以艺术作方便,人道主义为宗趣。

弘一大师还嘱咐丰子恺,画集应是通俗的艺术品,应以优美柔和的情调,让阅者生发凄凉悲悯的感想。

这是1929年2月在上海出版的《护生画集》第一集。

丰子恺画得简单,弘一大师题词也写得通俗。

丰子恺是用自己的心灵呼应着老师广大而慈悲的心怀,一个纯真、善良、有抱负的人对于引领自己的老师的感情,是至高至圣的,他心中的师恩是重如山的。

丰子恺的《护生画集》是为报师恩发愿而作,但它又完全超越师生两个人的情感,成为一种永远的责任。

【采访】杭州师院弘一大师、丰子恺研究中心主任陈星——应该讲《护生画集》是一个非常了不得的,在当时来讲是一个了不得的畅销书,应该买得起,它是很便宜,甚至是赠送,他没有经济利益的考虑。

1932年,日本人发动一二八事变,江湾地区成了战场,在那里的立达学园毁了。

丰子恺离开了上海。

当年他离开老家去浙一师读书,却为不适应而想念老家。

由于遇上像爸爸和妈妈般的老师而得以坚持。

在漂泊了将近20年后,他终于又回到了老家。

丰子恺在老家盖了缘缘堂,他在缘缘堂里作画、写作,用平和质朴的笔墨,就像为自己的朋友画像一样,描写着劳苦大众。

他们是中国的最大多数。

缘缘堂里面的世界是恬静的,缘缘堂外面的世界是痛心的。

丰子恺以内心无限的悲悯画着无限的悲哀。

1937年底,当日本人从杭州湾登陆的时候,丰子恺正在书房里画《漫画日本侵华史》。

他早有这个计划,要把从明代倭寇侵袭中国沿海以来,几百年里日本人在中国的所有恶行都画出来,还要像《护生画集》那样,让文盲也能看懂。

但是有一天,缘缘堂现也不能恬静了。

【采访】丰子恺长女丰陈宝——飞机没有来以前,我爸爸嘛照常是画画,我是在做功课。

那是37年的11月6日的下午,石门镇上的孩子们都在上学,突然,只有9岁的丰一吟从被炸的学校逃回来了。

【采访】丰子恺幼女丰一吟我们在学校里的时候,听见飞机来了,大家就是看一下,然后一直等到炸弹投下来,我们才知道是日本人的炸弹。

跑出操场,到了操场上又是一个炸弹,我就在旁边的厕所里躲一下,然后就逃出来,出了校门以后,经过一个当时叫大井头的地方,我们家后门的地方,又一个炸弹。

回家去一看,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走进院子没有人,走进客厅也没有人,一直到东边的那一间的时候也没有人,但是那个桌子,八仙桌的上面是一个棉被盖在上面,我爸爸就是从棉被下面,桌子下面探出头来说,吟吟来来。

我当时是一边哭一边逃进去的。

日本人的飞机飞走了,石门小镇一片惨象。

当天炸死三十二人,以后的几天又死了一百多人,他们都是丰子恺再熟悉不过的乡亲们。

【采访】丰子恺长女丰陈宝——他没有去,他怕看的。

我们镇上唯一的一个中医叫魏达三,他死在那里,他跪在那里,这里断了,这里血流光了。

缘缘堂的后门那里有六个尸体,连这个尸体也没有人来收。

瞬间石门湾死了。

带着十几口人挤上了一条小船,丰子恺匆匆地逃离故乡,谁知万里流亡的路一走就是9年。

【采访】丰子恺长女丰陈宝——我父亲和我还有一个店员,三个人去拿一点东西。

书有一万多本,拿这个不拿那个怎么行?就是拿一点日常用品,拿一点被子,就走了,就离开了。

船已经驶离了乡间的河埠头,但丰子恺还为没画完的《漫画日本侵华史》揪着心。

【采访】丰子恺长女丰陈宝——我父亲就没有睡,他说想起了这本书,他说我画这本书不要紧,但是我连累了家属,连累了一船的人就不好。

他就把那个书,验明正身,就把它丢在河里了,他说扑通一声好比打在他的心上。

一路上,丰子恺的画笔记录下他携妻带儿、背井离乡所遭受的苦难和恐惧,他也记录下这人间生灵被如此屠杀造成的难以愈合的创伤。

“空袭也,炸弹向谁投?怀里娇儿尤索乳,眼前慈母已无头,血乳相和流。

”这个文弱书生,拖家带口,从宜山到德胜,他终于一辆车一辆车地把所有家人都塞进去,只剩下自己一步步在车后面追赶着。

【采访】丰子恺长女丰陈宝——这一天走了90华里,走了90华里以后,晚止到,而我们一天到那里等他的车,没有,就回去,第二天再来等。

就是这样的,很难很的。

他的头发就是在逃难的时候急白的。

逃难路上的丰子恺得到消息,缘缘堂被炸毁了,一个亲戚在那里拣到一块做基础的石头,扛回了两扇焦黑如炭的门板。

丰子恺沉默无语。

【采访】丰子恺长女丰陈宝——他牵挂的是乡下的乡亲们,他有一次为了这个事情眼睛揩揩,有点要哭的样子,他是为了乡亲们。

好多乡亲都在那里。

他说最好有一个大船,统统载了逃出这个地方。

我每次设身处地的想象炮火迫近时他们的情境,必定打几个寒噤。

我有十万斛的同情寄与沦落在战地里的人,我恨不得有一只大船,尽载了石门湾及世间一切众生,到永远太平的地方。

【采访】丰子恺长女丰陈宝——桂林那个轰炸,我们还去看的,七零八落的好多尸体,我还去看的,我爸爸不敢去的。

被战火所逼,出走缘缘堂的丰子恺又在流亡路上亲历着人世间的惨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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