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内七篇语解逍遥游首先以小大之辩说出庄子心目中的大的向往。
宋荣子的型态就是超越了世俗人所追求的成就的境界,至于更高的境界是什么呢?列子所代表的道家人物是更高的境界,(然而更高的御风而行之术如何解释,应待其宇宙论的理论型态确定之后再作诠释进行的决定。
)然而此一境界仍有所待,有一种不待的境界是至人、神人、圣人之所为者,才是庄子的最高境界所要肯定的。
得到至人之境界的许由,他对于政治体制中的君位是毫无兴趣的。
这就是至人的境界对政治的态度。
他们倒底有什么成就,可以连人间世中最高级的地位都不屑一顾呢?庄子便借着肩吾与连叔的对话把至人的境界说出,并作为“至人不肯为天下”的道理所在,首先是肩吾听接舆说到神人的性能,直如神仙之一般,而连叔则说出此类神人的知能是超越世俗中人的眼界的,他们生活的情况更不是世人所能想及的,此处指出神人、至人的知能境况,至于其所言之真义究竟在理论上应以具象认知亦或抽象认知,则应待其宇宙论中的人存有者之性能的观点解明之后再作说明。
如果得天下对世人而言代表了一种成就上的满足,则这种满足对神人而言是无用之物,如果有人执着这种满足,却发现别人甚至不屑一顾,则对他的价值观体系将是重大的打击。
庄子与惠施对于事物之有用无用之辩,是在消遥游的境界尚未具体提出它的内容之前,率先说出不同境界心态者,对于事物之态度是有着截然不同的处理原则的,所以庄子将要讲出的最高境界,也将是会有截然不同于世俗之人对一切问题原有的观点的。
齐物论南郭子綦先表现出一种没有情况的情况,是一种「吾丧我」的道家功夫,这是庄子型态的体道功夫,与无己、无功、无名,有同样的趣向,其真义后文将更易显露。
这种功夫是要达道体道的的进路,但是对于一般人而言,是不能直接进行这种功夫的,必得要先在理性结构中经过理性进路的洗涤功夫,先在认识上理解了道的情况,(是情况,即是境界,而不是一种新的知识内容,要以本体的观照来对待,而不是客观且具体的知识来认识。
)道的情况不能直接描写,如果没有那种相应的心境,即使描写,亦将视若无睹。
所以南老师先借着一种自然界的现象说出一般的表演的真象,是一种有待的表演,即人籁与地籁的情况,再反问是什么使它们如此表演的。
此一反问,将有助于颜同学去想想那些通常已经以为是真实的观念,到底是如何成其真实的?它们是怎样跑到我们的心中的。
在那个天才横流的庄子时代,理论家们难得得着了新的理论,于是有人一天到晚以辩论为盛,但是他们用尽了毕生的力气之后,却还是谁也辩不倒谁,(甚至弟子们也还将辩下去呢!)结果是,每一个人都辛苦的要死,但是他们倒底真的知不知道自己所说的理论之根基稳不稳固呢?理论一定是根据着最高的真象而说出的吧,(「若有真宰」)但是那最高的真象是不易把捉的,(「而特不得其朕」、「有情而无形」)来自那最高真象的所有人间议论,就好象那来自生命根源而有的身体百官一样,其实大家都是它的显现而已,可是你可以想象身体百官互相争胜吗?虽然你看到了天才家们却以理论日日争胜呢!一但拿到了一些什么真理,便要在真理的岗位上固守堡垒,并且随时发出攻击的号角,不断地拼个你死我活,一辈子好战,除了作战啥也不管,岂不可怜,这真是一种最悲哀的生命型态了。
是不是所有的天才都是这样子呢?有没有不是这样子的天才呢?(有,庄子。
)这一类的假天才都是因为受到了意识型态的执着,(「成心」)所以才变得如此,他们不知道,意识型态是每个人都有的,不能摆脱这种执着的心态,则每一个人,包括笨蛋,都可以以一套意识型态来构造一个观念体系,然后议论是非,所有是是非非之议论都是这样来的。
这就是凭空造出一个观念的世界,观念假如都是如此造出的话,神仙也没法破除了,我就更没办法了。
(所以意识型态的破除,是建立真知的第一要件。
)说话是要说出一些什么东西才算是说话,而不是吹吹口哨就算了,但是真正的东西通常不是容易说出来的,老子要说话前不是先警告说所说的可能非真的吗!所以说着真象的那些语言可能不见得就是说着真象的,那他倒底说了话了吗?还是其实也没能算是说了呢?还有,对于真象的那些辩论,倒底算不算真的在辩论了些什么吗?逍遥游中有造物者,齐物论中表出「道」。
(道是造物者的本义,但是是本体论意义的造物,而不是宇宙论意义的创生观念,宇宙因真象及意义而「有」,,有是有此真象及意义,至于那宇宙的发生,也是在一些意义的阶段中发展而出的,在一个不为目的而却有巧妙的安排下发生了,发展了。
那个巧妙地安排者是道,那个被安排的是天地万物,天地万物的本质是气,庄学论宇宙的各种情形,是交给气来处理的,论整体存在界的根本意义,是由道来说明的。
)道是根本的宇宙真象,把道说差了则有真伪,把道说偏了则道消逝了,道本该为真象的最终相,以及遍在于天地万物之内的。
说道的语言,本该是最真确的语言,最真确的语言对道的把握本该是最灵活而不能绳归的,现在,在天才们的处理之下,大家彼此非议对方的理论,又彼此否定对方的言辞,这是怎么回事呢?道本不该是这样的呀?喔!原来那个道被一些意识形态圈住了,而真理的语言也被一些理论套住了。
所以呀,那些当代显学儒墨二家的天才们,便以各自的意识形态为主,而弄出一大堆的理论体系,并且认真地彼此非议着,对方肯定的,我方坚决反对,对方反对的,我方坚决主张。
一定要这样子吗?不如「以明」吧。
理论的出现总是在和它成对立的理论出现时一起出现的,记得老子所说的「有无相生」吧,所以圣人是不用这种坚持的态度对待理论的,他会让它们通通对。
(因是也)对立的两方在转换心境中,两皆成立,如果各自坚持,则各有所持之一定道理,也可以无限地坚持下去,能够先退一步,知道这只是一种坚持,然后再去表达这种观点,这是「以明」的态度。
如果还是执守在对立的两方,则谁也不能得到真理,如果知道由对立的两方的共同呈显是可以得到真理的话,那么站在这种融合两方的态度上便是得到了「道枢」。
好像门的轴心一样,不论门怎么转,轴心都能跟着转,而且永远以轴心的身分,管束着它的转向,这就是得其「环中」。
得其环中者可以肆应无穷。
(但是这要他真能通过坚持的两方之所有理论及意识形态的不执定且通明地照澈之后才做得到的。
)以手指头的概念来说明手指头的概念不是手指头,不如直接告诉人家说,概念和实物是不同的,用这种方法来介绍手指头的概念不是手指头。
不要再玩弄概念和实物不同的游戏了,天下万物只要去你说它,它们都是概念,只要你把它们当作实物,那它们就都是实物。
被你肯定的是因为你肯定它,被你否定的,是因为你否定它,道是在人们的作为中才被表现成某种成果,事物是在被人们认识知道之后,才有所谓的事物的本质样相,如何而为这样呢,是因为人们这样地认知,如何不是那样呢,是因为人们不是那样地认知,事务可以被这样认知,事务可以被那样肯定,所以,在人类的心灵情况中,没有什么事物不可以被这样认知,没有什么事情不可以被那样肯定。
所以,大的、小的、美的、丑的、好的、坏的,其实在道的本身中,都是同一件事而已。
(只是人们各以其认知眼光及意识形态来划分所有事务而已。
)事务被人们的知识理解之后,事务一件件分开了,而有了它们各自的本质,再加上人们的执着心,任何成就了的事情,都会再度被破坏,这是一般人对待人生的方式,如果得道者,就不会如此对待人生事务,他们会知道事事物物本来是没事没物的,(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所以不会对周遭的任何是非善恶毁誉美丑以「有心人」的眼光去分辨它们,所以周围来来去去的诸多闲事,自然不兴不灭,通通一样,谁考了第一名、谁家里有钱、谁交了男朋友、谁喜欢谁,没事,没事的结果就没事了。
通通不去作意识与知识的执定,通通让事务以它没有被注意的情况去对应它,在对应中消化它,同化它,而得到你清清静静的生活境界,「因是以」。
因着它表面上的样子,流掉它,流掉之后,找不到它,(不要在流掉之后欣喜地告诉别人,说你已经学到了道家的武功,已经能够为是不用而寓诸庸,小心,它又回来了。
)「已而不知其然,谓之道。
」好,你要争辩怎样做才对是吧,甲方说要先建立制度,乙方说要先培养人才,两方大打出手。
圣人则拿到了制度建立的企划案,就认真地跟来者研究了起来,看到了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就跟他深谈以便网罗人才,「圣人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钧,是之谓两行。
」而不会朝三。
古之真人,在意识与认知的操作中,总是谨守着道的整全之境界,在那整全不分的境界之中,对事务是不加无谓的分辨的,就算要分辨,也都只是吐露一点端倪而已,(记不记得有一个人叫作王倪,记得他,不要忘记他。
)既不去约制它,更不去议论它,一般人则不同了,拼命地去认知它、意识形态化它,一但有了「对真理的热爱」,道就亏了,不过,大家不知道道亏了,只知道「吾更爱真理」,有这么多的真理是非道德使命对错吗,真理或许是有的,但是决不是这样子表现的,天才们有天才是很好的,但如果逞其天才,否定蠢材,甚或要求蠢材以学习天才,或蠢材也发狂地拼命学习天才,哇,惨了。
如果天才都犯这种毛病的话,那我也来犯犯天才的毛命而成为天天才,否则,就是大家都算不得是天才了。
这种有了一些东西就拼命炫耀的毛病,不好的。
齐物论从头至此,庄子已经批判了所有的当世学派之根本问题,就是他们都在那本应为一整全的道中划分畛域,以致遗道日远,但是庄子对众家之批判,是不是自己也陷入了一家之言之境而为对道的遗失呢?庄子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所以他要在理论上作自我解消的工作,不要让别人又在他的理论中执定了下来。
他首先替我们问了一个问题,庄子的齐物论是不是一套新的理论,这个理论,和其它的理论相同不相同呢?庄子要破除我们以这种方式来理解他的理论,他不是在造一个新论,他是在破除所有的所谓理论。
因此,如果还只在这套理论和别的理论相不相同的层次上讨论齐物论中所发表的观点的话,那就是把齐物论的讨论层次拉到和一般理论同一层次的地步,也不过是一个物论而已了。
在此之前,庄子是要破除那种认真地把握一套出现出来的理论的情况,因为?因为侦正对道的把握准确的话,得其道枢才是最重要的。
理论都是从道分出的,本来众论都通义于一,你太执着于理论,则道隐了、毁了。
而现在,庄子接下来是要否定理论在对道的把握上真的发挥功效了吗?理论说出来了,却没有完全把握到道,这还算客气的批评,理论说出来后根本没有见到道,这就是严厉的批评了。
为了要进行这么严厉的批评,所以庄子要说明他的齐物论不是一般的理论,而且要说明,这种得到道的理论,通常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以致于有别于那些不曾得到道的理论。
根本地说,「语言根本不能说到道」,所以一说,就离了道,一说,就不是道。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们且来看看语言的情况。
任何一件事务,都有他的根源,如果相比于理论与道的关系的话,道是理论的根源,一但道被理论以语言表述之后,这个表述理论的语言又必须根源地再被表述以进行对道的更根源地表述,一直下去,(或者一直上去?)所以,到底要根源到那里才算根完了呢?如果一定要说到道才算是「说」,那么我那些说道的表述理论群们到底「说」了没有呢?如果没有说到道的理论都不算是「说」的话,那么我那些都还必须被更根源地说的理论表述,算不算什么都没说呢?这一切都是语言与道的互动情况,这是一个真实的情况,所以我的齐物之论也是这样,也是一个没有说到道的理论,不过也只有我的这个齐物论是真正在说道的理论,吊诡吧,因为标准的问题吗!「天下──为夭」就是一个说话的标准的问题,或者说是讨论的层次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