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心里的地图
——学习中国音乐史感想
进入大学之后是繁忙的,亦是盲目的。
每天大量的机会与“错失就后悔”的宣传语涌进视线里,无从选择,甚至无从分辨要去的地方在哪里。
纠结得头昏脑胀的时候总算又到了礼拜四。
听一场交响乐,听一段古琴,甚至一段平时没有耐心看下去的评弹。
它们亮成心里的风景,沿途清晰。
一首《丝路驼铃》彻底颠覆了我对琵琶的看法。
印象中它是典型以江南为名的乐器,一抬手必是“轻拢慢捻抹复挑”,“大珠小珠落玉盘”。
而那位学长却硬是把旷远荒漠的铃声带到了耳畔,那是像华山挑夫的节奏一般的力道,沉睡似的陶醉,抽象画般引人思索。
一曲《睡莲》,恍若隔世的梦境。
印象中圆咕隆冬的家伙居然漂浮成那花朵的香气,缠绵着漫天的秋色,怀念徐徐而来,次第绽放。
有秦王破阵,有霓裳羽衣,有酒狂,亦有幽兰,每每像是从一个迷宫里走出,又跌入另一个冒险中去,不必担心明日路远马亡,不必忧虑明日阴雨厚霾。
于是在纷繁的事务中有了一个可以安静思索的角落,在这一刻起码知道自己是谁,要什么,将走到哪里去。
那节课初听对《地图》的介绍的时候,我是这样想的。
地图和音乐有什么关系,奇怪的名字。
法国古提琴和民间石鼓,奇怪的组合。
和穿着居家衣服手舞足蹈的人们合奏,奇怪的演出方式。
又是为了炒作胡乱结合出的怪胎,现在干净的音乐不多了。
可我强烈的成见没有办法不被那声音征服。
原汁原味又不乏专业的,被沉醉其中的艺术家奏出的,回响在凤凰古城里的那声音。
那一次在莘庄地铁站等人,久了便不耐烦起来,想四处逛逛。
信步走进相邻的闵行博物馆。
民乐展馆。
时间还早,前台的登记簿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
踏进去的一刻,整个世界像是失去了语言。
那些乐器的寂静震耳欲聋。
曾经如何风光,又沉眠得如何绝望,现在,重新在白炽灯下闪烁着温柔的光芒。
戴上展馆里的耳机,是玉磬奏的一首《茉莉花》。
那些布满灰尘的过去就在乐声里重新鲜活起来,霓裳羽衣,琴瑟相和。
才终于明白,原来这世上除了钢琴和八音盒,还的确有如此美丽的,来自中国的声音。
为什么隔着玻璃抚摸它们温润的质地,好像回到了故乡……也许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乐师吧。
想到这,我扬起了嘴角。
可是这安宁的感觉被哭唱的破碎打断了。
这里的哭唱和《哀郢》不同,后者是忧愁清冷的,但这痛苦凝聚成了“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般的美丽;而前者,则是洒落一地,赤裸裸的音乐在伤恸嘶吼。
木叶传情,笛唢呐高亢,飞歌明彻,一组一组动人情怀。
我想要知道,它们的故事。
不满足于冷冰冰的“从歌颂图腾和大自然到歌颂奴隶主统治者”,“乐德”之类,它们自然重要,只是音乐,只有在乐者与听者交流的现场,才是存在的。
像刘若英的一首歌唱,“没有地图,人生只能凭着手上的梦想,循着它的光,曲折转弯找到有光的地方……”
这门课让我从奔忙中得以静下来倾听自己心里的乐师,循着心里的地图,那么不论天涯海角,也无从迷失。
我很感激。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