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音节语素+于”结构的词法化研究“单音节语素+于”结构是一种比较常用的形式,但此形式又有其特殊性。
它是句法结构词法化的结果,它的演变过程就是一个不断去除句法特征、短语特征而提高词化程度的过程;它实际是一个词化链条,不同的词处于链条的不同位置,词化程度有高低之分。
标签:“单音节语素+于” 词法化成因词化程度“单音节语素+于”结构在现代汉语词汇中是一种常见现象,“对于、由于、至于、善于、长于、用于”等词俯拾即是。
很多学者注意到这类结构,但其研究主要侧重于语法功能方面,大多都是对其中“于”字的语法研究,很少有人从词汇的角度去分析其成因,因此,本文将就此问题略陈管见。
一、“单音节语素+于”结构的类型许多“单音节语素+于”结构已被学者认同为词。
《现代汉语词典》也将其作为词条收入其中。
我们通过对《现汉》中所收的词和从语料库中所查到的词进行分析,从构成成分和词性两个方面将其分为以下几种类型:(一)从构成成分来看,主要有以下几种:1.形容词性语素+于。
此结构的词较多,有善于、长于、短于、苦于、勇于、高于等。
2.动词性语素+于。
此类结构的动词性语素不论是及物性的还是不及物性的,加上“于”后均可带上宾语。
有:死于、融于、写于、善于等。
3.名词性语素+于。
此结构的词语较少,有源于、基于等。
(二)从词性方面来看,有以下三类:1.作动词用。
此类词均可以带宾语,马庆株将它们称为“粘宾动词”。
它所带的宾语是必有宾语,不能省略。
我们根据其所带宾语的句法性质,又可将其分为几小类:只带名词性宾语的,如“精于、忠于”等;只带动词性宾语的,如“善于、勇于、敢于”等;既带名词性又带动词性宾语的,如“等于”。
2.作介词用。
作介词用,如“关于、对于、至于”等。
3.作副词用。
如“过于、终于”等。
二、“单音节语素+于”词法化的成因“单音节语素+于”结构的形成是句法结构虚化的结果,是由句法结构降格为词法结构的一种跨层组合。
又因语言系统自身的发展和使用者的认知等多方面原因,使得这一结构进一步凝固虚化,并最终固化为词。
句法结构是指由语法性成分与词汇性成分共同组成的句法单位。
在汉语史上,一些句法结构由于其中的语法性成分功能的衰退而变成了词,原来可以自由运用的语法性成分往往变为词缀,原来的固定句法结构降级成为词,这种变化就是句法结构的词法化。
古汉语中,介词结构与谓语的语序有两种句法形式,即:“V+P+N”(介词结构后置作补语)和“P+N+V”(介词结构前置作状语)。
如:(1)“我于周为客。
”(2)“为善不同,同归于治;为恶不同,同归于乱。
”当时置于中心动词后边的介词结构,多有“于”来引进对象,处于句法关系阶段的“丧于、归于”等从结构上看,结合得并不紧密。
随着语法系统的发展变化,到了现代汉语中,古汉语中的“P+N+V”句法结构虽没发生变化,但“V+P+N”这一固定句法结构却逐渐发生变化,“P+N”移至动词之前做了状语,介词结构后置作补语的形式逐渐消失。
同时由于方位词的出现,介词结构前移时,多由方位词来引领介词结构,所以古汉语中的介词便留在原来的位置上逐渐虚化,并紧附于动词之后,成为一个词缀,其介引对象的功能也逐渐减退,此时的“V+P”更像是一个复音词。
下面我们具体分析一下其成因:(一)韵律和谐——双音化的结果所谓双音化,就是指两个音节构成基本韵律单元的(音步)的倾向。
在这个韵律单元的作用下,两个紧邻出现的单音节词就有可能“复合”成一个语言单位。
“复合”的前提是这两个单音节成分必须“高频率共现”。
[1]众所周知,就音节而言,汉语的发展轨迹是由单音节词向双音节词演变。
古代汉语中单音词占了绝大部分,由于语音系统的变化,汉语同音词的比例大大增加,于是汉语向双音节词演变,汉语的合成词逐渐增多。
徐通锵先生认为,合成词大多是原来的词组或句法结构降级为词的结果,“单音节语素+于”这类词的形成也源于此。
在古汉语中“单音节语素+于”是一个句法结构,“单音节语素”一般为单音动词,“于”是功能众多的介词,引导介词短语结构。
由于单音动词中一些使用频率高的成员经常与“于”结合使用,并逐渐和它融合,原本两个独立的词复合为一个词,这正符合了汉语词汇双音化的趋势。
如“属于”“善于”“患于”等。
(二)语位凝固化的结果语位,即词在语句(短语与句子)线性结构与语法结构中所居的位置。
语位在汉语构词中有着重要作用,在语音、语义、语法、语用等一些必要条件的配合下,不但可以构造单音词,而且还可以构造双音词。
[2]至于、关于、归于、勇于、居于等在古汉语中,都是位于谓语位置上单音动词、形容词与位于宾语位置上的介词,两者在线性结构上长期语位相邻,又受汉语双音化影响,其中的“于”逐渐虚化成为一个没有实义的词缀,并固化成为一个双音动词。
(三)词语的重新分析的结果词语的重新分析,是促使新的语法手段产生的重要认知模式,就是不改变结构表层形式而改变它的内部切分方式,表示为(AB)C→A(BC)[3]它的形成源于旧结构僵化和由此引起对旧形式理解上的不清,从而产生结构的重新搭配。
比如:(3)“王命众,悉至于庭。
”在这一句中“悉至于庭”应分析为“悉至/于庭”,是动词“至”带上了一个介词短语“于庭”,“至”为“到”,“于”为介词,意思为“都来到朝堂之上”。
此时的“于”后多接时间,地点等词。
到现代汉语中,“至于”有所变化。
如:(4)“至于他好不好,我就不知道了。
”其中的“至于他好不好”我们就应分析为“至于/他好不好”。
它将“至于”看作一个整体,作为介词来使用,后接一个小句。
就这样,通过重新分析,古汉语中的“至/于”变成了现汉中的“至于”。
现汉中的“善于、敢于、用于”等大多数的词的形成离不开此原因。
三、“单音节语素+于”结构的词化程度分析此结构的词化程度,我们可以参考以下几个方面:句法功能是否减退;词性是否改变;词义是否改变。
(一)词化的初级阶段这一阶段其句法功能基本没变化,词性和词义也没发生多大变化,但是在具体的语境中,我们可以看到其结构紧密程度比短语要紧一点,比词要松一点,类似于吕叔湘先生所说的“短语词”,属于“单音节语素+于”类复合词的非典型成员。
如:(5)“印度尼西亚二十八日又有一人死于禽流感。
”(6)“程峰生于四川,死于陕西。
”例句中的“生于、死于”后面接的仍是处所成分,而且这些成分可以移至动词之前。
与古汉语中的“V+于”句法区别不是太大。
(二)词化的中级阶段这一阶段其句法功能有所变化,但是词性和词义没变化。
“于”依附于前面的单音节语素,虽然仍有一定的介引功能,但后面接的不一定是时间或地点成分,也可以是其它表事物或状态的成分,此时“于”进一步虚化,和前面的单音节语素结合得更为紧密,更像是词。
如:(7)“这和演员们善于汲取传统艺术中的精华有很大关系。
”(8)“社会地位最脆弱,最易于受到伤害。
”(9)“它收录的著述,仅限于建国以前。
”这一类中的“单音节语素+于”一般作句子谓语的中心成分,“于”后面的成分不能迁移到单音节语素之前,并且“单音节语素+于”不能单独充当谓语,必须有后接成分。
我们认为这些结构处在词化的较高等级,类似的词还有“敢于、见于、乐于、甘于、处于、归于、易于、忠于、居于、限于、勇于”等。
(三)词化的高级阶段此阶段中它的句法功能功能、语义、词性均有所变化。
“于”的介引功能进一步减退,可以不再接宾语;它的词义也进一步虚化,由实词演变为虚词,属于“单音节语素+于”类复合词的典型成员。
如古汉语中:(10)“王命众,悉至于庭。
”在这一句中动词“至”带上了一个介词短语“于庭”,“至”为“到”,“于”为介词,意思为“都来到朝堂之上”。
而现代汉语中“至于”可以是介词,介引话题,如:“至于他怎么样,我不知道”。
再如“终于”一词,古汉语中是“V+于”,作谓语,译为“结束”例如:(11)“愚者始于乐而终于哀。
”可在现代汉语中,它可用作副词,作状语修饰动词、形容词等。
处于此阶段的词还有:过于、在于等。
四、小结综上所述,“单音节语素+于”结构是句法结构词法化的结果,也是语言自身和语言使用者共同作用的结果。
语位的凝固性、词语的高频率共现、语音的双音化倾向是它词法化的基础;语法系统和语音系统发展变化,是其形成的内因;语言使用者在使用过程中重新解读、重新分析是其外因。
我们不能用传统的词语结构分析法去分析它。
我们应该将其看作合成词中另一新类型,对其进行分析研究。
另外,“单音节语素+于”结构实际上应该是一条词化链,几个等级并不是泾渭分明、截然分开的,而是一个渐变的过程。
每个等级还是有它的典型成员,我们所描写的词化程度就是以这些典型成员的特征为依据的,不同词化程度的典型成员之间的语法性质和功能都能相互区别,而非典型成员或者说处于过渡地带的成员,它们彼此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容易把它们区分开来。
我们还应该根据实际情况和需要来进行分析。
参考文献:[1]吴为善.双音化、语法化和韵律词的再分析[J].汉语学习,2003,(2).[2]陈宝勤.试论汉语语位构造双音词[J].语文研究,2004,(1).[3]马清华.词汇语法化的动因[J].汉语学习,2003,(2).(高苗红,河北大学人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