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文档之家› 叶圣陶先生论作文教学

叶圣陶先生论作文教学

叶圣陶先生论作文教学(一)
小学生作文教授之目的在令学生能以文字直抒情感,了无隔阂;朴实说理,不生谬误。

至于修辞之功,谋篇之巧,初非必要之需求。

能之固佳,不能亦不为病。

(按文字大别,不出抒情论叙二类。

固但言抒情及说理。

)心有所思,情有所感,而后有所撰做。

惟初学作文,意在练习,不得已而采取命题作文之办法。

小学作文之教授,当以顺应自然之趋势而适合学生之地位为主旨。

于读物则力避艰古,求近口说;与命题则随顺其推理之能力而渐改进;与作法则不拘程式,务求达意,只需文字与情意相吻合;于批改则但为词句之修正,不为情意之增损。

以上摘自《对于小学作文教学之意见》(1919年1月)
我们试问自己,最爱说的是哪一类的话?这可以立即回答,我们爱说必要说的与欢喜说的话。

语言的发生本是为着要在人群中表白自我,或者要鸣出内心的感兴。

顺着这两个倾向的,自然会不容自遏地高兴地说。

如果既不是表白,又无关感兴,那就不必股动唇舌了。

作文与说话本是同一目的,只是所用的工具不同而已。

所以在说话的经验里可以得到作文的启示。

倘若没有什么想要表白,没有什么发生感兴,就不感到必要与欢喜,就不用写什么文字。

一定要有所写才写。

若不是为着必要和欢喜,而勉强去写,这就是一种无聊又无益的事。

作文上的求诚实含着以下的意思:从原料上讲,是真实地、深厚的,不说那些不可验证、浮游无着的话;从写作上讲,要是诚恳地、严肃的,不取那些油滑的、轻薄、卑鄙的态度。

我们作文,要写出诚实的、自己的话。

以上摘自《写作论》(1924年4月)
作文原是说话的延续,用来济说话之穷,在说话所及不到的场合,就作文。

因此作文自然应该单把经验范围以内的事物作为材料,不可把经验范围以外的事物勉强拉到笔底下。

……
这层意思好像很平常,其实很重要。

因为写作的态度就从这上边立定下来。

知道写作原是说话的延续,写作材料应该以自己的经验为范围,这就把写作看作极寻常可是极严正的事。

人人要写作,正同人人要说话一样,岂不是极寻常?不能超出自己的经验,不能随意乱道,岂不是极严正?这种态度是正常的,抱着这种态度的人,写作对于他是一种有用的技能。

另外还有一种态度,把写作看作极特殊可是极随便的事。

……从前书塾里,学生并不个个作文……只有预备应科举的几个才在相当的事件开始作文。

……因为作了文可以应科举,将来的飞黄腾达
都种应在这上边,所以大家都认为一件极特殊的事,这特殊的事并且是属于少数人的。

摘自《写作什么》
国文课定期命题作文,原是不得已的办法。

写作的根源是发表的欲望;正同说话一样,胸中有所积蓄,不吐不快。

同时写作是一种技术;有所积蓄,是一回事;怎样用文字表达所积蓄的,使他恰到好处,让自己有如量倾吐的快感,人家有情感心通的妙趣,又是一回事。

依理说,心中有所积蓄,自然要说话;感到说话不足行远传久,自然要作文。

作文既以表达所积蓄的为目的,对于一字一词的得当与否,意与依据的顺适与否,前后组织的是否完密,材料取舍的是否合宜,自然该按照至当不已的标准,意以求能解答。

不能解答,果真表达了与否就不可知;能解答,技术上的能事业就差不多了。

这样说来,从有所积蓄而打算发表,从打算发表到研求技术,都不妨待学生自己去理会好了。

但是国文科写作教学的目的,在养成学生两种习惯:(一)有所积蓄,须尽量用文字发表;(二)每逢用文字发表,须在技术上用工夫。

这并不存在着奢望,要学生个个成为著作家、文学家;只因在现代做人,写作已经同衣食一样,是生活上不可缺少的一个项目,这两种习惯非养成不可。

这并不存在着奢望,要学生个个成为著作家、文学家;只因现代做人,写作已经同衣食一样,是生活上不可缺少的一个项目,这两种习惯非养成不可。

唯恐学生有所积蓄而懒得发表,或打算发表而懒得在技术上用功夫,致与养成两种习惯的目的相违反,于是定期命题作文。

…… ……
……对于学生作文,标准不宜太高。

……有一层最宜注意的,就是学生所写的必须是他们所积蓄的。

只要真是他们所积蓄的,从胸中拿出来的,虽与他人所作大同小异或不谋而合,一样可去;倘若并非他们所积蓄,而从依样葫芦、临时剽窃得来的,虽属胜义精言,也要不得。

……
学生胸中有积蓄吗?那是不必问的问题。

只要衡量的标准不太高,不说二十将近的青年,就是刚有一点知识的幼童,也有它的积蓄。

幼童看见猫儿圆圆的脸,眯着眼睛抿着嘴,觉得它在那里笑;这就是一种积蓄。

他说“猫儿在笑”,如果他会运用文字了,他写“猫儿在笑”,这正是很宝贵的“立诚”的倾吐。

所以,若把亲切地观察、透澈的知识、应合环境而发生的情思等等一律认为积蓄,学生胸中的积蓄决不愁贫乏的。

所积蓄的正确度与广深度跟生活的进展而进展;在生活没有进展到某一阶段的时候,责备他们的积蓄不能更正确更深广,就翻了期望过切的毛病,事实上也没有效果。

最要紧的还在测知学生当前具有的积蓄,消极方面不加阻遏,积极方面随时诱导,试探们尽量拿出来,化为文字,写上纸面。

这样,学生便感觉写作并不是一件特殊的与生活无关的事;在技术上也就不肯马虎,总愿尽可能尽的力。

待生活进展到某一阶段,所积蓄的更正确更深广了,当然本着“立诚”的习惯,一丝不苟地写出来,这便成了好文章。

好文章有许多条件,也许可以有百端,在写作教学上势难一一顾到;但好文章有个基本条件,必须积蓄胸中充实而深美,又必须把这种积蓄化为充实而深美的文字,这种能力的培植却责无旁贷全在写作教学。

…… ……
你说学生的写作程度不好,诚然不好;但是那种变相的八股的写作程度,好了也没有多大用处。

在生活上真有受用的写作训练,你并没有给他们,他们的程度又怎么会好?现在写作教学的一半情形,这两句话差不多可以包括尽了。

训练写作的人只须平心静气问问自己:(一)平时对于学生的训练是不是适应他们当前所有的积蓄,不但不阻遏他们,并且多方诱导他们,使他们尽量拿出来?(二)平时除给学生作的题目是不是切近他们的见闻、理解、情感、思想等等?(三)学生对于作文的反映是不是认为非常自然的不做不快的事,而不认为教师硬叫他们去做的无谓之举?如果答案是否定的,便可知道写作教学的成绩不好,其咎不尽在学生,训练者实该负大部分的责任。

而训练者所以要俯这种不愉快的责任,其故在无意之中保持了八股的精神。

学生写给朋友的信,还过得去;可是教师出了《致友人书》的题目的时候,写来往往不很着拍。

这种经验,教师差不多都有。

为什么如此,似乎难解释,其实不难解释。

平常写信给朋友,老实倾吐胸中的积蓄;内容决定形式,技术上也乐意尽心,而且比较容易安排。

待教师出了《致友人书》的题目,他们的错觉以为这是“作文”,与平常写信给朋友是两回事,不免做一些拉扯套合的功夫;于是写下来的文章就不着拍了。

学校中出墙报,上面的论文、记载、小说、诗歌,往往使人摇头。

以理说,这种文章都是学生的自由倾吐,该比命题作文出色一点,而仍使人摇头,也似乎难以解释。

其实命题作文也没有什么不好,命题作文而合着八股精神,才发生毛病;学生中了那种毛病,把胸中的积蓄与纸面所写看作不相关的两回事,以为写壁报文章也就是合着八股的精神的“作文”;所以写下来的文章也就不足观了。

无论些什么文章,只要而且必须如平常写信给朋友一样,老实倾吐胸中的积蓄。

现在作文已不同于从前作八股,拉扯套合的功夫根本用不到,最要紧的是“有”,而且表达出那“有”:这两层,学生何不幸而得不到训练呢?……
教学生阅读,一部分的目的在给他们个写作的榜样。

因此,教学就得着眼于(一)文中所表现的作者的积蓄,以及(二)作者用什么功夫来表达他的积蓄。

这无非要使学生知道,胸中所急需要达到如何充实而深美的程度,那才非发表不可;发表又要如何苦心经营,一丝不苟,那才真做到了家。

学生濡染既久,自己有书,何种积蓄值得发表,决不放过;何种积蓄不必发表,决不乱写;发表的当儿又能妥为安排,成个最合适于那种积蓄的形式,便算达到了做榜样的目的。

阅读的文章并不是写作材料的仓库,尤其不是写作方法的程式。

……为对付题目而作文,不为发表积蓄而作文;根据程式而决定形式,不根据内容而决定形式:这正是道地的八股精神。

摘自《论写作教学》
习作一课,我谓宜认定标的,师生全力以赴之。

标的为何?文理通顺而已。

学生明乎此,认真练习,教者明乎此,认真指导,必有所成。

……果文理通顺,习作课即为成功。

至于思想之高深,意境之超妙,皆关系于学养,习作课所不克任也。

相关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