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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叙事理论研究的小规模复兴

态势美国叙事理论研究的小规模复兴申丹1999年秋美国俄亥俄大学出版社出版了一本题为5叙事学6(N arr atologies)的论文集,该书主编戴维#赫尔曼采用了/叙事学的小规模复兴0(small narratological re2 naissance)这一短语,来描述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西方文学界,尤其是美国文学界对叙事理论研究兴趣的回归。

叙事学于60年代中期产生于结构主义发展势头强劲的法国,但很快就扩展到了其它国家,成了一股国际性的文学研究潮流。

与传统小说批评理论形成对照,结构主义叙事学将注意力从文本的外部转向文本的内部,注重科学性和系统性,着力探讨叙事作品内部的结构规律和各种要素之间的关联。

众多叙事学家的研究成果深化了对小说的结构形态、运作规律、表达方式或审美特征的认识,提高了欣赏和评论小说艺术的水平。

诚然,作为以文本为中心的形式主义批评派别,叙事学也有其局限性,尤其是它在不同程度上隔断了作品与社会、历史、文化环境的关联。

这种狭隘的批评立场无疑是不可取的,但其研究叙事作品的建构规律、形式技巧的模式和方法却大有值得借鉴之处。

令人遗憾的是,西方批评界往往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从70年代起开始盛行的解构主义批评理论聚焦于意义的非确定性,对于结构主义批评理论采取了完全排斥的态度。

80年代初以来,不少研究小说的西方学者将注意力完全转向了文化意识形态分析,转向了文本外的社会历史环境,将作品视为一种政治现象,将文学批评视为政治斗争的工具。

他们反对小说的形式研究或审美研究,认为这样的研究是为维护和加强统治意识服务的。

在这种/激进0的氛围下,叙事学研究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在美国,这种冲击尤为明显。

美国叙事文学研究协会的会刊原名为5叙事技巧杂志6,集中关注形式技巧的研究。

该会刊于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感受到了越来越大的压力,于1993年更名为5叙事6,并改换了主办单位,将注意力逐渐转向了文本与社会或意识形态之关系的探讨,以及绘画、电影等非文字媒介的叙事。

美国另一有影响的杂志5文体6虽然没有更名,也于同期呈现了# 144 #同样性质的转向。

但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学者意识到了一味进行政治批评和文化批评的局限性,这种完全忽略作品艺术规律和特征的做法必将给文学研究带来灾难性后果。

他们又开始重新重视对叙事形式和结构的研究,认为小说的形式审美研究与小说与社会历史环境之关系的研究不应当互相排斥,而应当互为补充,从而出现了对叙事理论研究兴趣的回归。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新近出版的5文体6第34卷的第2期(2000年夏季刊)是以/叙事概念0为主题的专刊。

该期由布赖恩#理查森担任特邀主编,他撰写了题为5新近的叙事概念和叙事理论之叙事6的一篇文章作为导论。

对于近年来叙事理论研究的发展进行了较好的概括总结。

文中指出, 80年代末之后几乎销声匿迹的结构主义叙事语法,近年来又重新受到重视,可以说是暂停了几年之后,又以略为改变了的形式再度复活。

该专刊包括以下两组论文:一、重新建构叙事理论:霍纳#华莱士的5愿望与女主角:评女性主义叙事理论6;杰西#马兹的5/莫里斯0中的叙事时间6;艾尔#阿米兰的5在动态叙事学之后6;丹尼尔#潘戴的5人体叙事学?6¹。

二、叙事的理论化:菲利普#卡哈德的5叙事与史料编纂:描写占领时期的法国6;波特#阿博特的5我们所说的/叙事文学0指称为何?在学科界限之外找答案6;莫尼卡#弗吕德尼克的5文类,文本种类,或话语方式?叙述语态与文类划分6;戴维#赫尔曼的5同一层次上的故事变异:释义的层次、版本和逻辑6;多里特#科恩的5不和谐的叙述6。

还有后记:杰拉尔德#普林斯的5有关叙事的41个问题6。

同样,上文提到的5叙事6也将在第9卷第2期(2001年5月)以/当代叙事学0为主题,发表今年4月于亚特兰大举行的/当代叙事学专题研讨会0上宣读的四组论文:一、叙述者与叙述:梅尔#斯特恩伯格的5叙事性如何带来差异6;艾莉森#凯斯的5通俗小说中第一人称叙述的性别政治,布丽奇特#琼斯的/日记0和/艺妓自传06;詹姆斯#费伦的5多余的讲述与人物叙述者之作用6;彼得#拉宾诺维兹的5一次就多余:作为摹仿技巧的省略6。

二、叙事视角:尤雷#马戈林的5叙事中的时间置换6;威廉#内尔斯的5超越鸟瞰:非人类视角6;西摩#查特曼的5洒向/雨中猫0的阳光?6;罗彬#沃霍尔的5叙述如何产生性别:作为感受和效果的女子气6。

三、叙事性:布赖恩#理查森的5消除故事:论虚构作品中被否定的叙事成分6;布赖恩#麦克黑尔的5轻度叙事性:先锋派叙事诗6;埃玛#卡法莱诺斯的5阅读视觉艺术品,建构故事6。

四、叙述与认识论:申丹的5作品、现实与虚构的叙述者:对于热奈特/叙述过程0的思考6;卢伯米尔#多尔泽尔的5在虚构性和历史性叙事之间6;苏珊#兰瑟的5虚构权威6;塔玛#亚卡碧的5虚构叙事中的一揽子买卖:叙述者的(非)可靠性6。

这个/当代叙事学专题研讨会0是今年美国叙事文学研究协会年会的一部分。

它由四个分会场有机组成,每个分会场宣读上面的一组论文。

开会时,场场听众爆满,反响热烈,构成了该年会一个突出的高潮。

看到这一情况,致力于叙事理论研究的人感到非常振奋,作为被称作这个研讨会的/催化剂0的笔者,尤其感到欣喜。

笔者1999年在美国参加叙事文学研究协会的年会时,在/叙事形式诗学0这一重点专场上宣读了一篇题为5相似后面的差异:论第一人称回顾性叙述与第三人称有限视角叙述中的视角6的论文,引起了热烈讨论,因时间有限,讨论被迫中断。

当时在场的该协会前主席詹姆#145#美国叙事理论研究的小规模复兴斯#费伦、著名叙事学家杰拉尔德#普林斯以及埃玛#卡法莱诺斯认为应该创造机会,继续这种讨论,因此共同发起组织了这个/当代叙事学专题研讨会0。

令人感到遗憾的是,普林斯因夫人动手术未能与会,但他欣然同意为上文提到的这一期5叙事6杂志撰写后记。

我国读者较为熟悉的5叙事虚构作品:当代诗学6一书的作者施洛米丝#雷蒙-凯南也收到了参加该专题研讨会的邀请,但他因为眼疾严重,未能与会,也难以撰稿。

但令人感到高兴的是,两位有影响的美国叙事学家戴维#赫尔曼和玛丽-洛尔#赖恩将为这一期5叙事6杂志撰写文稿。

预计该期5叙事6杂志明年5月出版后,将对已经出现的叙事学研究的复兴起到较强的推波助澜的作用。

此外,纽约州立大学出版社即将出版5对于叙事视角的新看法6一书。

这种集中关注叙事技巧的著作在80年代末至90年代中期,恐怕根本无法在美国找到市场。

笔者对于美国叙事学研究十多年来衰极而又盛的历史感受甚深。

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笔者在5叙事技巧杂志6和5文体6等刊物上发表了几篇文章,有的欧洲学者竟提出了这样的问题:美国怎么还会接受这种形式审美研究的文章?1993年5叙事技巧杂志6的作用被5叙事6所替代,并迅速转换方向,其它杂志也出现了同样的转向。

笔者则不再向美国投稿º,而改为在国内发表论著。

1995年笔者参加了由荷兰文学院主办的/叙事视角:认知与情感0的研讨会,到会的约有一半为美国学者,当时他们很有感慨地说,由于当时美国的文化学术氛围,已很难在美国举办叙事视角的研讨会,只能到欧洲来开。

次年,笔者到美国达特茅斯大学参加一个美国文学方面的研讨会,冒昧地宣读了一篇有关美国小说中叙事视角越界的论文。

一位捷克斯洛伐克的大学校长在对主办单位的赞助表示感谢时说,/我是惟一从海外赶来开会的代表0。

听到这话,坐在听众席上的笔者不禁皱了一下眉头,这位学者立即予以补充,提到了笔者的存在,但说笔者的论文/是这次会议上惟一的非政治性论文0。

当时好几位美国学者对这种明显的排他性表示了不满,但他们并不是说形式审美研究同样重要,而是说/非政治性就是政治性0。

笔者自己则着重介绍了中国十年动乱期间的极左思潮。

那时,文学作品被视为代表资产阶级思想的毒草,对文学的美学研究则被视为落后反动的行为,被一概排斥。

改革开放以后,这种极左思潮方得以纠正,我国学术研究界迎来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春天。

笔者说,政治批评对于西方学者来说也许是一种时髦,但对于中国学者来说,却并不新鲜。

在经历了数十年的政治批评之后,小说的形式、审美研究对于中国学者来说,恰恰意味着思想上的解放。

这引起了不少与会学者的莫大兴趣,有的学者明确表示小说的形式审美研究是十分必要和重要的。

近年来美国叙事理论研究的复兴,有以下三个特点:其一,目前叙事学家们在分析文本时,一般较为注重读者和语境的作用。

»其二,重新审视经典叙事学的一些概念,例如/故事与话语的区分0、/叙事性0、/叙事者的非可靠性0、/情节0、/叙事时间的本质0、/叙述声音0、/叙述过程0等等。

值得一提的是,叙事学家们不仅在论著中展开讨论,而且利用国际互联网这种更直接的方式展开对话。

1999年2月和10月,叙事学理论家们分别就小说和电影叙事的非可靠性问题,在网上展开了对话。

2000年6月,叙事学理论家们又在网上就/隐含作者0这一问题进行了十分热烈的讨论。

这些探讨有利于澄清一些已经被接受的概念,拓展和深化理论研究。

其三是,注重叙事学的跨学科研究,越来越多的叙事理论家有意识地从其它派别吸取有益的理论概念、批评视角和分#146#外国文学评论No.4,2000析模式,以求扩展研究范畴,克服自身的局限性。

譬如有的叙事学家针对叙事学忽略文本的意识形态内涵和社会历史语境的弱点,将自己的叙事学研究与女性主义批评相结合。

同样,有的女性主义批评家也针对自己的分析过于印象化的弱点,从叙事学领域借用了较为系统的分析模式。

这样构成的/女性主义叙事学0将形式分析与意识形态分析有机融合为一体,打破了20世纪文学批评领域中形式主义与反形式主义之间的长期对立。

此外,不少叙事学家从后结构主义、读者反应批评、精神分析、新历史主义、哲学、电影研究和计算机科学等各领域吸取了不少有益的成分,组成了各种跨学科的研究派别。

正是由于这一原因,以前不可数的/narratology0(叙事学)这一名词,如今已经有了复数形式/narratologies0,以指称各种跨学科的叙事学研究。

笔者感到十分幸运的是,中国学术界在经历了多年政治批评之后,改革开放以来,欢迎客观性和科学性,重视形式审美研究,为新批评、文体学、叙事学等各种形式批评派别提供了理想的发展土壤。

80年代末至90年代中,美国叙事学研究处于低谷之时,国内的叙事学研究却形成了一个高潮。

一方面国内学者叙事学方面的论著不断问世,另一方面西方叙事学家著于70和80年代的作品也不断以译著的形式在中国出现,其中包括热拉尔#热奈特的5叙事话语新叙事话语6(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华莱士#马丁的5当代叙事学6(北京大学出版社,1990),施洛米丝#雷蒙-凯南的5叙事虚构作品:当代诗学6(厦门大学出版社, 1991),米克#巴尔的5叙述学:叙事理论导论6(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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