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编号:1000-8934(2000)12-0046-05“科学家”职业的演变过程及其社会责任3叶　继　红(南开大学社会学系,天津　300071) 摘要:本文认为科学家从一种有闲人的“业余爱好”变成一种专门的社会职业,是一个历史的过程。

科学家的职业化伴随科学的体制化演进,科学家在社会中担当了重要的社会责任。

本文从科学社会学的角度,论述了“科学家”一词的来历、含义,科学家社会职业的历史演变,科学家在英、法、德、美等国发展的不同特点,以及当代科学家肩负的社会责任,特别是新的科技革命对科学家提出的道德责任要求。

关键词:科学家;职业;体制化;社会责任中图分类号:N031 文献标识码:A收稿日期:2000-05-15作者简介:叶继红(1969-),男,安徽合肥人,讲师,主攻科学社会学。

福州大学软科学研究所科学学与科学管理专业硕士毕业,现在苏州大学社会学系工作,南开大学科学社会学在职博士生。

3在本文写作过程中得到我的硕士导师雷德森教授的指导,在此表示感谢! 众所周知,“科学家”现在是被公认的一种社会职业,他们在社会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科学家社会职业的形成是科学社会学研究的重要的成果之一,科学社会学是把科学作为社会中的人(科学家)所从事的一项活动来研究的一门新学科。

研究科学家的职业演变对丰富和发展科学社会学具有重要意义。

1　“科学家”一词的来历和含义当今世界科学技术迅猛发展,知识经济初见端倪。

科学技术以前所未有的革命力量显示了巨大的威力。

感叹之余,我们不禁想起科学技术的主体———“科学家”。

提到“科学家”一词,我们会立即把他们与知识、智慧、探索、创造等联系起来。

然而,科学家究竟是些什么人,是什么时候才有了这种称呼呢?虽然“科学家”在今天已经是很熟悉的称呼,但“科学家”这一词的历史并不长。

最早使用它的是英国哲学家威廉・惠威尔(William Whewell )。

1834年,他在“英国科学促进协会”成立大会上首先创造了这个词,惠威尔在报告中说,需要一个一般性的词汇来说明和称呼协会所接纳的成员,而“哲学家”(philoso 2pher )这个传统的词汇又显得“太广泛太崇高”,所以提出一个新词———“科学家”(scientist )。

1840年他在其名著《归纳科学的哲学》中,正式采用了“scien 2tist ”这个词。

他说:“对于一般培植科学的人很需要予以命名,我的意见可称呼其为‘科学家’。

”〔1〕又说“有些人是在隐蔽实验室里使用古怪的仪器工作着,另有一些人从事于复杂的深奥的计算和证明,他们所用的语言只有他们之间才能通晓。

”〔2〕从此,“科学家”这个称呼便逐渐为人们所熟悉了。

关于科学家的含义不同的国家说法不一。

在美国科学人员分成三类,即工程师、科学家和技术员。

在日本,研究人员、技术人员和技术教育人员统称为科技人员。

前苏联“科学家”一词包括科学院院士,或有科学博士、副博士学位的人,或教授、讲师、高级研究员等。

正如东欧和前苏联事务专家V ・里奇(Vera Rich )所说:“在苏联,科学家这个名词实际上包括了所有可以想象得到的是在做科研工作的和具有较高科学水平的每一个人”。

在我国,科学学著名学者赵红洲提出了科学家队伍这一概念,其中包括“科学家、教授、工程师、实验家、各类技师、图书情报第16卷　第12期2000年　12月 自然辩证法研究Studies in Dialectics of Nature Vol.16,No.12Dec.,2000专家、科研管理专家以及千千万万群众性的业余科研工作者”〔3〕。

如今科学已成为一种广泛的社会职业,成为一种数以万计的人从事的事业,成为整个社会生产和社会生活的一部分。

正如贝尔纳在《科学的社会功能》中所说的:“今天的科学家几乎完全和普通的公务员或企业行政人员一样是拿工资的人员。

”齐曼也指出,科学家“成了一种被公认的职业的成员,公开地从事学术教学,并得到人们的鼓励和支持去从事研究。

他们又通过学会以及对工业‘进步’所作的贡献,获得了很高的社会地位,被看作是为国家争光的人物和国家宝贵的公仆”〔4〕。

2　科学家职业的演化(1)科学家职业的雏形科学家最初用以指称与广义的哲学家、学者和知识分子不同的,以经验为根据寻找自然界规律的人,即从事实验科学工作的人。

这个词适用于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领域中各类专门研究者,可以说科学家古已有之,而科学家一词则是近代才被创造和概括出来的。

那么在科学家的社会角色正式出现以前,是什么人进行科学活动呢?波兰社会学家兹纳涅斯基在《论知识分子的社会角色》一书中进行了研究,他称创造新知识的人为“开发人员”。

之后,以色列社会学家约瑟夫・本戴维(J.Ben David)比较系统地研究了科学家这一角色的演变。

1971年他发表了《科学家在社会中的角色》,把科学家角色的演变过程与科学的体制化进程联系起来进行了考察。

本戴维认为,在传统社会①中,创造和掌握科学知识的人通常是技术专家(包括医生)或哲学家。

技术专家是早期科学的创造者中的一个群体,毗邻的第二个社会群体是由哲学家组成的。

古代科学不能发展并非因为它的内在缺点,而是因为那些搞科学的人实际上没能把自己当作科学家来看待,而把自己当作了哲学家、医生和占星家。

“即使是西方科学祖先的古希腊科学,也缺乏科学家这种社会职业。

希腊社会把一些现代可称之为科学家的人看成具有某种特殊兴趣或技能的专家。

”〔5〕科学家职业的最初雏形出现在中世纪后期的欧洲。

其时出现了许多大学,为学术繁荣和科学家角色的出现形成了可能的条件。

中世纪的大学酝酿了大学教师的社会身份和社会职业,特别是世俗的大学教师(非神职人员的教师)的出现更具重要意义。

在大学教师和学者中间,逐渐有一些人对科学问题发生兴趣,分化出专门教授科学的教师,最终发展到一部分教师专门教授自然科学课程而得到工资。

在这种社会身份和社会职业中孕育着未来的科学家角色。

与此同时,对于现代科学家社会职业的形成具有重要意义的,还有另一类人员,这就是以达・芬奇为代表的艺术家和工匠这种社会职业的出现。

艺术家的角色常常与建筑师、工程师的角色重复,这是因为在15世纪的意大利,艺术家要接受多方面的训练同时还必须具备科学的探索精神。

“一旦把大学教师所具有的学术传统和实验研究与探索精神结合起来,就会实现真正的现代意义的科学研究,也就是科学家角色的形成。

”〔6〕上述两类人员只是近代科学家的前身,他们孕育了未来的科学家角色。

在近代科学发展之前,作为社会职业的科学家是不存在的。

这也很好地说明了古代科学不能发展的原因是社会上并没有出现科学家这种角色。

(2)科学家职业化演进与科学家这种社会职业形成密不可分的是科学的体制化过程。

科学的体制化是指在近代自然科学产生和发展的过程中,科学摆脱了那种只是少数有钱人或有闲人凭兴趣和爱好所从事的业余活动的状况,开始建立科学的专门组织和机构,出版了用于交流和发表科学成果的书刊,创办了培养科学家和工程师的专门学校,即是说科学研究已成为专门的职业。

体制化意味着科学终于成为一种社会认可的经常性活动。

17世纪的英国,科学活动在当时可以说是初步体制化了。

1660年英国皇家学会成立,成为科学界聚会的场所。

1665年3月,皇家学会《哲学会刊》创刊,定期刊发新发明和传播新理论。

至此,可以把科学看成一种有组织的社会活动,科学活动得到了一定的承认和重视。

皇家学会成为业余科学的标志,皇家学会的科学家奠定了近代科学的基础。

皇家学会的成立及其刊物《哲学会刊》的创办,使得 “科学家”职业的演变过程及其社会责任①根据社会学家迪尔凯姆和韦伯的标准资本主义社会以前的各种社会均是传统社会。

英国成为科学体制化的开端,伴随科学的初步体制化,科学家角色开始出现。

职业科学家大多数出现在大革命之后的法国。

法国科学院建于1666年,与英国皇家学会不同的是,法国科学运动的兴起是由热衷于社会政治问题的人士所推动的,而不是上层社会的业余爱好所致。

他们从旧的传统中找不到支持他们的社会改革意图的武器,转而求助于科学。

“所以,法国科学院的建立就体现了一种切断广泛的科学运动和专家科学之间的联系的意图,是把科学从其他体制中分离出来的尝试。

”〔7〕法国科学院是一个国家机构,具有官办的性质,国王路易十四曾以政府的名义对科学院作过正式视察,给科学院的成员颁发过补助金,并为科研提供资金。

法国科学院的成立及领取国家薪俸的院士制度的出现是科学活动的体制化和科学家社会角色形成的重要步骤。

科学变成一种专门职业发生在德国。

本戴维说:“到19世纪中期,实际上所有的德国科学家不是大学教师就是大学里的研究学者。

”〔8〕德国大学经过一系列的改革,首创“西明纳尔”制,强调“教育同科研相结合”。

这对于后来科学家角色的形成具有重要意义。

自此可以认为大学教师的学术生涯应包括教学与研究两个方面。

科学家的社会角色在德国得到了巩固。

到19世纪末,科学已受到了广泛的重视和官方的鼓励,科学家专门化和职业化了,他们从事一种被公认的科学家职业,公开地从事研究和教育。

20世纪20年代,科学中心转移到了美国,科学家职业化得到更迅速的发展,这在很大程度上归因于美国大学的系和研究生院的建制,美国大学研究生训练就是在这种环境中完备起来的。

研究生院培养出来的研究生(尤其是获得博士学位的研究生)毫无疑问是科学家的重要组成部分。

因此,美国的高等院校,尤其是以研究生院为主体的研究型大学,是当代科学家活动舞台,是未来科学家的摇篮。

伴随科学家队伍的壮大,研究的规模也越来越大,最终产生了被称之为“大科学”的现代集体研究方式。

科学家的社会职业充分发展,科学家在社会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至此现代科学家的职业已经完全成熟定型。

总之,科学家职业的形成是一个历史的过程。

科学家这种社会职业是科学自身作为一个子系统在社会中运动的标志,而社会角色的职业化则是科学这个子系统在社会中长期生存的条件。

科学作为一种社会职业的历史很短,却很快站稳了脚跟。

这是因为,社会这时感到了对科学家的迫切需要,因而认可和提供了这种社会职业。

尽管科学活动本身不一定能立即为社会提供产品,但科学活动为社会产品的极大丰富直接打开了闸门,这就使科学家顺理成章地成为一种社会职业。

3　科学家职业在不同国度的概况从17世纪一直到20世纪,伴随着科学体制化进程,科学家的职业在英国、法国、德国和美国表现出一定的特征。

17世纪的英国“大多数上层或中层阶级的人士确实过着悠闲的生活,科学研究完全是少数受过良好教育或知识上有好奇心的热情者的业余活动”〔9〕。

因此这些人有“业余科学家”的美称,他们包括科学活动者、商人和一部分社会名流,他们参加皇家学会完全是一种业余爱好,而不是以科学研究作为谋生的手段。

皇家学会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业余哲学家和博物学家的俱乐部。

据不完全统计,英国在1660年至1730年间,全国具有60多名杰出的科学家,占当时全世界杰出科学家的36%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