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为创作颇丰的女性作家,张爱玲对情感有着细腻读到的感触和透析,在他的小说中人物的情感世界永远都散发着一股悲凉的气息,而对于爱情,她的笔触更加犀利深刻,在可爱而又可爱的生活中演绎得美丽又凄凉。
本文将以其小说《金锁记》为主,揭露张爱玲作品中的爱情观。
关键词:《金锁记》、张爱玲、爱情观(一)爱情荒原“三十年前的上海,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我们也许没赶上看见三十年前的月亮。
年轻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
老年人回忆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亮也不免带点凄凉。
”[1]这是张爱玲笔下上海的晚上,张爱玲笔下又一个故事的开始,仓惶而美丽的色调娓娓道来又一个女子在这个金钱和欲望充斥着一切世界的挣扎与选择。
在张爱玲的世界里,爱情是一件永恒的道具,在她的创作中占据着永恒的席位。
张爱玲自己也曾经说过:“我甚至只是写些男女间的小事情……我的作品里没有战争,也没有革命,我以为人在恋爱的时候是比在战争或革命时更朴素也更放肆的。
”[2]她笔下的爱情无论是呈现为何种状态,但总体上都表现出一种虚无和消解的倾向。
小说中写到的爱情是那样可望而不可及,那种凄凉的留恋和遗憾,格外让人感到惨伤。
在一个个没有爱情的“爱情”故事里,用蒙上悲凉色彩的显微镜面,扫描出爱情世界中情感的千疮百孔,暗藏着关于世事沧桑,爱情无望的答案。
也不是没有唯美。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的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3]人生如此苍凉,在情感的荒漠里,偶然的一瞥,偶然的一句问候,竟也变成了记忆中的一片绿洲。
还能说什么呢,在那个金钱至上的男权时代,远远的回忆着相逢的那一霎那美好比投身进去左右权衡痛苦挣扎好得多了。
起码,拥有过了一见钟情的浪漫,心里永存的是爱情的甜蜜,是纯粹。
张爱玲嘲笑年轻人一切罗曼蒂克的幻想,因为这是一个容不得罗曼蒂克的时代,只能“从柴米油盐,肥皂,水与阳光中去寻找实际的人生”。
[4]所以在实际的人生中,就连偶然的相遇,刹那间的永恒也变得异常奢侈。
寥寥两百多字的《爱》,将张爱玲对美丽的爱憧憬而不可得的悲凉感透视得清清楚楚。
“爱不过是偶然的相逢与相逢留下的影响,只是这个故事是否也意味着,爱本身就包含着悲苦与怅惘?”[5]也不是没有纯粹。
像曲蟮一样的电轨带来了这样同样绵长黏滑的一幕,“摇铃了,‘叮玲玲玲玲玲’每一个‘玲’字是冷冷的一小点,一点一点连成了一条虚线,切断了时间与空间”[6]《封锁》了,讲述的是一对陌生男女封锁时在电车上发生的短暂爱情。
一个已婚男子在寂寞无聊中向一个陌生女子发起了爱情的进攻。
一个絮絮叨叨地说,一个不声不响地听。
男子并不觉得女子特别可爱,然而在说的过程中,他已经觉得这个女子可爱;女子早就知道男子说话的内容,却也在听的过程中跟男子恋爱了。
此时他不是银行会计师,她也不是大学助教,各自只是纯粹的男人跟女人,在这个脱离了时空的小空间中脱下了“好人”的面具,上演了真实的人性。
然而美好就在于这脱离时空的一刹那,它只活了那么一刹那。
当封锁一经解除,爱情到此为止。
他们各自重拾自己的面具,找回自己的社会角色并且迅速融入其中。
由相爱到陌生,一切又都复原了,生活还是波澜不惊的继续,像那两条曲蟮一样的电轨,没有止境的延伸下去,“整个的上海打了个盹,作了个不近人情的梦”。
[7]完全诠释了那种悲凉美好而又被现实荡涤一空的《爱》。
比起这种美丽的憧憬,更喜欢张爱玲笔下那些有些波斯猫味道的女人们。
这些女人更聪明。
这些女人不会满足于在爱情里转圈,这是些有着欲望和为之奋斗勇气的女人,这也是些在两种欲望之间痛苦挣扎,有着无限的爱意却不敢抛弃一切放手去爱的女人。
不是不想真诚的爱一次,只是在这个新老交替的男权世界,爱的代价就是失去一切换来可能有过一刹那真实的感情,爱谁,也只是谁的一时兴起或利用工具,决不是天荒地老忠贞不二。
这种爱情,她们懂得应该不去以身犯险,她们挣扎在情欲和生存之间,选择现实,却往往偷窥着那哪怕只有一刹那爱意的奢侈。
像流苏,像郭凤。
爱情是白流苏用心经营的赌码。
急于寻求活路的白流苏与不想套进婚姻枷锁的范柳原经过了无数个斗智斗勇的回合,终于找到了两人觉得合适的契机。
范柳原在细雨迷蒙的码头上迎接她。
他替她定下了原先的房间。
这是他第一次吻她,然而他们两人都疑惑不是第一次,因为在幻想中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
从前他们有过许多机会──适当的环境,适当的情调;他也想到过,她也顾虑到那可能性。
然而两方面都是精刮的人,算盘打得太仔细了,始终不肯冒失。
现在这忽然成了真的,两人都糊涂了。
我想,流苏不见得是不想爱的,如果没有狡猾的范柳原,没有沉重的封建男权主义压迫,她会很纯真一心一意的爱着他,期盼着“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而不是被范柳原质疑后的那种恼羞成怒与无奈。
在张爱玲笔下,爱情路上的男女也没有真正的感情,婚姻中的夫妻也大多数貌合神离,勉强维持着形式上的家庭。
《红玫瑰与白玫瑰》中的振保与烟鹂,《十八春》中的世均和翠芝,种种夫妻关系都展示着无爱的状态,隐藏着无情的冷漠。
无论是对妻子出轨的不闻不问还是对家庭生活的漠不关心。
爱情,只是一件生活的装饰和工具,更实在一点可能就是长期的卖淫。
整个世界就是一片爱情的荒原,它只是生存的一种出路。
无论是暂时的,梦一般的,爱着的还是爱过的,都是一片荒原。
(二)游走在爱情边缘的她《金锁记》中的曹七巧是一个被金钱欲与情欲异化的女性。
由于性爱和情感的空缺,人性中的负面因素潜滋暗长,发展为对金钱的变态追逐。
这是一个在特殊的文化环境中滋生的女人,也是一个把自己锁在黄金枷锁中的女人,是一个由金钱的牺牲品沦为金钱的奴隶、一步步丧失了人性的女人,同时也是一个痴情单纯的傻女人,劈杀了别人的同时刚好显露出她内心深处的脆弱孤独。
爱情,在这个女人身上体现的格外昂贵和悲凉。
“咱们二奶奶家里是开麻油店的”,“咱们二爷你也见过了,是个残废,做官人家的女儿谁肯给他?老太太没奈何,打算替二爷置一房姨奶奶,做媒的给找了这曹家的,是七月里生的,就叫七巧。
”“原来是姨奶奶的,后来老太太想着,既然不打算替二爷另娶了,二房里没个当家的媳妇,也不是事,索性聘了来做正头奶奶,好教她死心塌地服侍二爷。
”“麻油店的活招牌,站惯了柜台,见多识广的,我们拿什么去比人家?”“她也配!我原是老太太跟前的人,二爷成天的吃药,行动都离不了人,屋里几个丫头不够使,把我拨了过去。
”“话柄儿就多了!前年老太太领着合家上下到普陀山进香去,她坐月子没去,留着她看家。
舅爷脚步儿走得勤了些,就丢了一票东西。
”[8]这就是一开场从小丫头嘴里说出的七巧,等于是被卖进姜家的高级丫头,低贱的出身,粗俗的言谈,几近放荡疯狂的举止和贪财图利完全不顾脸面的娘家。
丫头眼中的她尚且用了“不配”的字眼,可见七巧在这个院子里够资格配得上的事情没有几件。
因此她和新来的人——三少爷季泽的新媳妇兰仙格外亲近些,可就连过门没几天的她透过别人对七巧的厌恶和不屑也马上明白了七巧在姜家的为人和地位,避之不及了。
七巧从被卖进这座名存实亡仅靠金钱来支撑颜面的封建望族就打上了低贱的烙印,她只能靠泼辣的言行和露骨的讽刺来努力撑起一个做人的尊严,小心藏起自己的善良和单纯,扭曲自己成为别人眼里疯子一样碰不得的女人。
七巧其实是善良的,当她看见千里迢迢寒酸上门的哥哥嫂嫂,“七巧止不住一阵心酸,倚着箱笼,把脸偎在那沙蓝棉套子上,纷纷落下泪来。
她嫂子慌忙站直了身子,抢步上前,两只手捧住她一只手,连连叫着姑娘。
曹大年也不免抬起袖子来擦眼睛。
七巧把那只空着的手去解箱套子上的钮扣,解了又扣上,只是开不得口。
”[9]哪怕她哥哥一手操办了她现在的悲惨,她为了自己也为了家人宁愿做疯狂的砝码,刻薄尖利也没遮得住她那几滴泪里包裹的委屈。
七巧其实是慷慨的,“七巧翻箱子取出几件新款尺头送与她嫂子,又是一副四两重的金镯子,一对披霞莲蓬簪,一床丝棉被胎,侄女们每人一只金挖耳,侄儿们或是一只金锞子,或是一顶貂皮暖帽,另送了她哥哥一只珐蓝金蝉打簧表,她哥嫂道谢不迭。
”[10]尽管她知道连丫头都看不起她们家的草鞋亲,知道很多人的眼睛就盯在这里等这点笑料,她拿泼辣甚至粗俗保护自己内心深处的自尊,因为她始终还是心疼自己贫寒的家人,穷人也是一样的要命的。
这就是她。
七巧那让人习以为常的尖酸刻薄中无意间偶尔流露出的这点慷慨和善良却是那么容易打动我们,像满沾灰尘的宝贝偶尔的一点光晕就让人明白了她的苦楚和内心。
对曹七巧来说,生活在这个无爱的大家庭里,她感觉到生命在沉沦与消逝;感觉到亲情、爱情离自己是多么地遥远;并且让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自己的小家。
生活的无奈迫使她渐渐发生了蜕变,一步一步走向了变态,使她不能正确理解幸福与爱情,所以自然而然就成为幸福和爱情的扑杀者。
“那曹七巧且不坐下,一只手撑着门,一只手撑住腰,窄窄的袖口里垂下一条雪青洋绉手帕,下身上穿着银红衫子,葱白线镶滚,雪青闪蓝如意小脚裤子,瘦骨脸儿,朱口细牙,三角眼,小山眉,”[11]七巧其实算不上漂亮,她却始终奢望这从不曾体验过的爱情,带着天生的一份直率和痴狂。
“她试着在季泽身边坐下,只搭着他的椅子的一角,她将手贴在他腿上,道:‘你碰过他的肉没有?是软的、重的,就像人的脚有时发麻了,摸上去那感觉……’季泽脸上也变了色,然而他仍旧轻佻地笑了一声,俯下腰,伸手去捏她的脚道:‘倒要瞧瞧你的脚现在麻不麻?’七巧道:‘天哪,你没挨着他的肉,你不知道没病的身子是多好的……多好的……’她顺着椅子溜下去,蹲在地上,脸枕着袖子,听不见她哭,只看见发髻上插的风凉针,针头上的一粒钻石的光,闪闪掣动着。
发髻的心子里扎着一小截粉红丝线,反映在金刚钻微红的光焰里。
”这是她第一次直白露骨的“勾引”三弟姜季泽,几乎赤裸裸,也许真的是情欲的压抑爱情的缺失让她滑向了风流成性的季泽,但更也许情欲和寂寞就这样催生了七巧对季泽的爱,等她卸去了这座家族的枷锁也没有去向别的男人发泄压抑了一生的情欲。
不管怎么说,季泽成了精神上唯一的慰藉。
终日面对着甚至腻着死去肉体味道的男人,这种让季泽一个男人变了脸色的痛苦,七巧的半疯癫似的调情远没有远没有超出人性之外。
想象得到她轻轻的无奈的麻木的抚摸,是不是也能让季泽的腿刹那间感到了这个女人的歇斯底里,是不是也能闪过一丝对这个女人坚强勇敢的震惊。
季泽的反应,先是愣住了,等回过神来就一本正经的退出了这波对他来说完全没有必要去趟的浑水。
七巧算不上漂亮,行为乖张,处处树敌,他犯不上冒这个险得不偿失。
这个浪荡子转身就变成了护卫二哥哥的仁兄义弟,一下子就披上了姜家的门风和教养。
他作为男权社会的一份子女人再痴也不过玩物而已,总要掂量一下得失,撇清是习以为常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