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素养教育:一个信息时代的课题信息时代对教育的影响近日,本刊特别邀请了中国传媒大学传播研究院传媒教育研究中心的张洁博士,与她就媒介素养教育的本土化实践问题进行了深入的交流。
2008年9月,张洁得到北京市东城区黑芝麻胡同小学的大力支持,带领她的团队正式走进这所小学,设立了媒介素养教育的研究试点,致力于校本课程的开发、实施及教材的编写工作。
2010年7月,国内首套小学生媒介素养教育教学手册《畅游媒介海洋》正式出版,作为主编,张洁不仅与我们分享了收获硕果的喜悦,也用她与她的研究团队在媒介素养教育实验教学中的经验为我们提供了媒介素养教育本土化实践的新思路。
《中国教师》:当前开展媒介素养教育的方式有哪些?国际、国内分别是什么状况?张洁:从世界范围来看,媒介素养教育的方式有很多种,以课程形式表现出来的主要有两种:一种是以独立课程的形式开展的;另一种就是通过融入其他课程的方式来开展。
像英国那样开展媒介素养教育比较早的国家在小学和初中阶段进行媒介素养教育时一般都采用融入式教育,通常是融入语文课里,只在高中阶段和高等教育阶段才将其设为独立课程。
这是因为年纪较小的孩子还是以感性认识为主,思辨能力不是那么强,而媒介素养教育却强调培养人的批判性思维,力争对人们看问题的角度和思考的深度等方面产生影响,所以不太适合作为独立课程给很小的孩子开设。
但在中国,现在我们为什么选择在小学里进行实验,而且是进行这种独立式的课程实验呢?是因为中国还没有相关的教育内容,我们必须通过独立实验课的形式来向别人说明媒介素养教育是什么、教什么等问题,我们也希望它将来能够融入到现有的语文、数学、思想品德、社会等学科中,但第一步还是得先有独立式的课程开发,然后才能牵扯到融合的问题。
我作为研究者并不是小学教育的专家,因此还需要在实验中不断了解小学课程的内容和特征,并且会在实验的过程中吸纳大批一线教师去听课,然后有意识地引导他们说出我们的课和其他学科课程的异同,以利于进一步开展融合课的实验,我想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找到一个特别适合中国国情的融合方式。
目前,像黑芝麻胡同小学这样开设媒介素养教育课的学校在国内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媒介素养教育更多地还是以非课程的形式开展,比如主题冬令营、夏令营等形式。
这样的非课程教育对校内教育是一种必要补充,而且有校内教育所不及的优势,比如说它不会受到时间、场地的限制,而且能够让孩子们亲临媒介产品的制作现场,从而对媒介生产有最直观的感知。
《中国教师》:媒介素养教育的教学法是否是一种创新?张洁:我觉得媒介素养教育的一些理念和教法与教育体制里现行的一些做法的确有所区别,但我不认为这是教育学或者说教学法上的创新。
许多来听课的一线教师觉得,他们现在用的很多方法都是为了应试,但媒介素养教育因为没有应试压力,所以会强调小组合作、学生参与,强调每一节课里都要尽量为孩子提供发言、表演、展示的机会,因而就显出了与传统课程的区别。
在我看来,我并没有刻意去强调这门课在教学方式上对传统课程的颠覆,我只是希望教师们能用新鲜的理念去对待这门课,而不要照本宣科,不要把它上得和其他的应试课程一样。
《中国教师》:若要给不同年龄段的孩子开设媒介素养教育课,课程内容的梯度和层级要怎么确定?张洁:媒介素养教育的内容要根据学生的认知发展规律及其媒介的实际接触情况来定。
比如说广告和动画片,对小学生甚至是学前教育阶段的儿童而言就是很重要的内容,因为年龄越小的孩子越爱看广告,而小学低年级的孩子是很爱看动画片的。
又比如说流行文化,小学低年级的孩子可能对于名牌、明星、偶像等不太有概念,也不会疯狂地追求,但在初中阶段就不一样了,这些问题就会变得比较严重。
再比如说新闻,媒介素养教育一直强调新闻是很值得分析的内容,我们刚开始也一厢情愿地编了很多关于新闻的课,但后来发现新闻是显然不适合小学生的,因为他们都不看新闻。
所以像这样的内容就应该往后放一放,比较适合跟初、高中阶段的孩子来探讨。
《中国教师》:媒介素养教育不是一种纯知识性的教育,它更侧重于培养学生的批判性思维。
这样一种教育的效果要如何评价呢?张洁:就我们在黑芝麻胡同小学的经验来说,会综合使用前测和后测。
前测和后测都包括知识和思维两个维度的测评:知识维度测评可利用一些标准化试题来完成,主要考查学生们在受媒介素养教育前后对媒介相关知识的了解状况;在思维维度的测评上我们主要借鉴台湾地区的中小学生批判思维测评量表来对学生的批判思维倾向和批判思维技巧情况进行测评。
由于台湾版的量表并不是专门针对媒介素养教育开发的,因此我们对它进行了一些适用性方面的处理,我们希望将来能更多地与心理学、教育学领域的专家合作,开发出更适用于大陆、对媒介素养教育效果更有针对性的测量工具。
除了前测、后测这样的量化研究,我们也在每个学期末组织一些焦点小组访谈,邀请有代表性的学生及学生家长参加,听听他们的反馈意见。
此外,学生的作业也是很好的测评依据,我们把学生的每一次作业都收集起来,为每名学生都建立了“档案袋”,这种档案袋式评价其实是能够很好地反映教学效果。
《中国教师》:我们知道,一般的养成教育、素质教育开展的方式都是多种多样的,媒介素养教育作为一种养成教育,它以课程的形式开展会有哪些优势?张洁:以课程形式开展的媒介素养教育首要优势就在于讲求了效率。
说实在的,为什么会有现代学校、现代教育,不就是为了效率吗?在这一点上,作为课程的媒介素养教育也是一样的。
在讲求了效率之外,它还兼顾了公平。
像黑芝麻胡同小学,媒介素养教育是作为校本课程纳入正式课表的,它不是兴趣班,不是课外活动小组,不是需要父母单独报名自愿参加的那种培训班,它跟父母的意愿或者孩子的家庭条件没有关系。
如果媒介素养教育做成一种兴趣班、冬令营、夏令营之类,孩子的家庭条件就变成了他接受这个教育的门槛,会造成“知沟”,从而加剧社会的分化,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把媒介素养教育纳入学校教育体系能够使所有孩子都接受到这个教育,虽说现在会有一些局限性,比如需要学校派车让孩子们出去参观的时候学校会因为安全考量而拒绝这样的要求,但是有什么样的条件我们就应该做什么样的事,我们可以通过寒暑假的冬令营、夏令营的形式来对学校教育做一个补充。
总之,媒介素养教育应该像空气一样无孔不入。
《中国教师》:媒介素养教育作为学校教育中的一门新课程,师资问题如何解决?张洁:师资培养是我们研究的重中之重,在师资培训方面我们目前探索的方式是希望能够“两条腿走路”。
一方面不能抛弃现有的在岗教师,应该给他们再次学习的机会,帮助他们打消畏难情绪,迈过信息技术门槛。
另一方面就是希望早日开设媒介素养教育的师范专业,培养一批专门的师资,或者是在师范大学内普及媒介素养教育课程,把它设置成公共必修课,让将来可能成为教师的这些人在上大学的时候就能了解到相关的理念。
我觉得如果能通过师范教育这种系统的教学体系来培养师资,媒介素养教育执教者数量会迅速地增长吧。
《中国教师》:对在岗教师的培训都包括哪些内容?张洁:概括说来有三方面:一是媒介素养教育的基本理论;二是媒介素养教育的教学模式;三是媒介素养教育的基本技能。
基本技能培训甚至会细化到制作课件的技能上,此外如何高效搜集教学素材、展示素材也是很重要的培训内容。
《中国教师》:媒介素养教育课的教师教学优势何在?成为一名合格的媒介素养教师应具备哪些条件?张洁:说实在的,教育学发展到今天越来越面临着教师没有优势可言的局面,我们逐渐进入了一个“后喻”时代,很有可能会出现前辈制约后辈发展的状况。
所以我觉得教师的教学优势不在于知识的数量,而在于能够很好地进行教学情境设置及教育引导。
因此我十分强调教师要改变心态,要以一个开放的心态去面对可能出现的对媒介的了解不及学生的状况,不急于否定学生的各种喜好和行为,而是认真观察学生在做什么,对什么感兴趣,由此发现教学切入点。
此外还应努力提高自己的媒介操作技能,尊重学生现有的经验基础,并明白启迪学生思维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不能急于求成。
我觉得好的媒介素养教育课教师首先应是一个好教师,能够敏锐地抓住教学时机;其次就是要对媒介素养教育本身的知识体系很清楚;再有就是强调教师要有非常灵活的深入浅出、将知识与实际生活结合的本领。
媒介素养教育的执教者要非常了解孩子的现实生活,尤其是其媒介接触状况。
媒介知识有别于其他知识的地方就在于它是转瞬即逝、不停在变换的。
你看数学,1+1今天等于2明天还等于2,教师只要学会了加减乘除规律就可以了,不用每天都去想怎样更新教学素材,但是媒介素养教育不一样,讲广告就必须用最新的广告例子,而且第二年再讲的时候就必须更换素材了,而且现在层出不穷的媒介新现象(如微博)都需要媒介素养教育课教师及时去关注和了解。
举一个例子,为了给孩子们讲游戏,我们对黑芝麻胡同小学五年级参与实验教学的90名学生进行了课前调查,让他们列出自己最喜欢玩的3款游戏,结果90个孩子列出的游戏有上百种之多。
为了使教学内容有针对性,准备那堂课的教师非常辛苦,她真的是把那上百种游戏下载下来逐个玩过,边玩边做笔记,边玩边思考孩子们在游戏中可能遇到的问题来设计教案。
说实话,如果没有亲身去体验学生们所处的媒介环境,就不会了解他们的经验,就没法去引导、去点评。
《中国教师》:那这是不是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思路――要想上好这门课就应做好事前调研?张洁:是的。
教师要先调研,而且要及时更新教学素材。
媒介素养教育背后的理念可以是不变的,毕竟它也有固定的分析框架在,但是你给学生讲课时不能用的是多年前的例子,那时候那些学生可能还很小甚至都还没出生,是很难理解的。
《中国教师》:媒介素养教育的内容讲求综合、广博、前沿,而传统学科课程的核心内容却是单一、专门、固定的,两类课程在互动的时候会出现什么后果?这种互动对我们的教师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张洁:学科分类不是从来就有的,而是基于现代主义哲学出现的,一如福特在工业领域发明了流水线的工作方式般,我们也在教育领域创建了分科模式。
但社会生活是高度融合的,它要求生活在其中的我们也应该是高度融合的,媒介素养教育的先进性也就表现在它与社会需求的相互匹配上。
在今天,福特流水线在一些领域已经不再适用,像谷歌、百度这样的公司,它们的运作已不是流水线模式了,而是新型的项目负责制、小组合作制等,新的工作模式与社会需求都呼唤新型教育的配合。
学科分类式的教育可能再过50年、100年也会彻底改变,目前属于过渡阶段,出现所谓的“前卫”课程与传统课程碰撞的现象也是正常的。
这样的碰撞可能会导致两种结局:第一种就是教师在冲击中选择敞开胸怀去主动接触媒介素养教育课,去探究这门课与自己所教课程的差别和学生喜欢上这门课的原因,然后改善自己的教学,使知识的传授变得更有意思,更贴合学生的实际生活;第二种结局正好相反,就是一些教师决心和新型课程“硬碰硬”,最后留待历史进行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