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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苏童小说中的死亡现象

三、对常理死亡意义的消解 苏童文本中欲望的滋生地是富饶和广阔的,也 是流动而丰富的,并且欲望总是栖息在沟沟坎坎之 中,具备极大弹性地隐匿着,一旦游窜开来,便飘飘 荡荡,迅疾弥漫,成为死神诞生仪式的完成场所,而 故事中人物的死亡方式更有一种别样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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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 北 水 利 水 电 学 院 学 报 ( 社 科 版)
收稿日期: 2012 - 05 - 12 作者简介: 李 康( 1988—) ,女,河南安阳人,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 2010 级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
第 28 卷第 4 期
李 康: 论苏童小说中的死亡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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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刺青永久烙在了他心里。在看似荒诞的小拐组 织帮派、四 处 寻 觅 刺 青 的 过 程 中,是 暴 力 对 他 的 诱 惑。当最后他 光 洁 的 前 额 被 刺 上“孬 种 ”两 个 字 的 刺青时,他对野猪刺青的向往被沉重而彻底地击倒, 而他也“渐渐地变成孤僻而古怪的幽居者”[4]( P33) 。 这是生命的扭曲和枯萎,其实和天平的死亡一样,都 是一种生的毁灭。“刺青正是将死亡化为美学的符 号,将终极威胁化为终极诱惑的过程。”[1]同样为了 证实勇猛而通过暴力去追求结果死亡的还有长篇 《城北地带》中的达生,暴力狰狞的面孔在死亡的背 后若隐若现。
论苏童小说中的死亡现象
李康
( 广西师范大学 文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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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死亡是苏童瑰丽精致小说中频仍的现象,死亡的诱因也总是和人们自身的欲望相互纽结,或是对暴力的 向往,或是对情欲的追逐,散发着暧昧而腥暖的味道。苏童笔下的死亡不再具有生命结束的恐慌,而是和 生一样,都是人存在的一种状态,并且死亡也成了脱离沉重肉身、轻盈飘逝的开始。因此,死亡成了苏童 构造他南方世界的一个符号,工整而虚空。
主沉草眼神迷离地被击毙在盛满罂粟的缸中( 《罂 粟之家》) ……凡此种种,莫不别样突兀,似罂粟花 一样妖冶绽放。就是这令人咋舌的死亡,叙述人却 用一种静态的语言娓娓道来,抹去了生命结束的恐 慌。苏童说: “说到生与死,生不一定就是新生的喜 悦,死也不一定是灭亡的伤悼。”[2]死亡也是存在的 一种状态,时刻就在我们身边上演。
二、崇尚暴力与追逐欲望的死亡诱因 苏童作品中死亡背后的诱因经常和人类的欲望 紧密相连,特 别 是 性 和 暴 力。 从《桑 园 留 念 》开 始, 苏童写了一 组“少 年 血 ”系 列,用 他 的 话 说,记 录 了 “一条狭窄 的 南 方 老 街,一 群 处 于 青 春 发 育 期 的 南 方少年,不安定的情感因素,突然降临于黑暗街头的 血腥气味,一些在潮湿的空气中发芽溃烂的年轻生 命,一些徘徊 在 青 石 板 路 上 的 扭 曲 的 灵 魂”[3]( P2) 。 这是在暴力和情欲合成的死亡阴影下流动的故事, 这是一群萎缩了的该成长而未成长的生命。 ( 一) 对血腥暴力的盲目崇尚 青春期是少男们力量勃发、精力增长的时间,他 们对自己总有着虚幻的想象的自信,并且急于寻求 着证明的理由。械斗、暴力、血腥对于他们不是野蛮 和粗暴,而 是 证 明 自 己 孔 武 有 力 的 最 好 方 式。 《刺 青时代》中 男 孩 小 拐 崇 拜 着 哥 哥 天 平,总 尾 随 观 望 着哥哥的帮派,直到哥哥械斗死亡,而哥哥临死前臂
在苏童的小说世界中,不管是泼辣大胆风骚淫 荡的市井女性,还是娴静文雅藏在深宅中的闺秀,她 们都阴柔地在欲壑里起伏跌宕,死死生生,似江南梅 雨般无孔不入,契合着整个环境。在文本中,欲望掺 杂着革命,催生着死亡,血缘的混乱,暴力的横生,和 绵绵荡荡的罂粟花一起铺满整个枫杨树乡村,呈现 了人性恶的毒瘤和最终坠落的姿态。
2012 年 8 月
《已婚男人杨泊》中没有那些浓烈的欲望泼撒, 但在看似平淡琐碎的日常生活表面下,是由人们得 不到的种种要求而产生的纠缠与磕绊。正是这样的 生活才像平静的河流一样在深层掩藏着心灵中的迷 茫和孤单,所 以 最 后 杨 泊 绝 望 地 选 择 从 楼 上 跳 下。 同样,《蛇为什么会飞》中的美男子梁坚也是不能承 受自己为满足欲望而积下的累累债务,从火车站广 场的世纪钟上跳下。坠落的死亡方式还出现在《舒 家兄弟》中。 而 苏 童 小 说 中 女 性 的 死 亡,总 是 与 水 有关,总是沉溺河中,像《舒家兄弟》中的涵丽,《城 北地带》中的美琪,《南方的堕落》中的红菱,《美人 失踪》中的珠 珠 …… 在《妻 妾 成 群 》中,苏 童 干 脆 安 排了一口死人井。与井的意象接近的还有《仪式的 完成》中的民俗学家死于缸中,《罂粟之家》中沉草 也是被击毙在盛满罂粟的缸中。这些死亡方式,人 的躯体都有一种下沉的姿态,那是欲望压抑的沉重 肉身不能承受或无法承受时,下意识地选择的一种 卸载的方式,也是对自由飞翔的向往。正如杨泊坠 落时所感受到的那样: “他觉得身体轻盈无比,像一 片树叶自由坠落。他想这才是真正的随风而去,这 才是一 次 真 实 的 死 亡 感 觉。”[6]( P89) 死 亡 在 杨 泊 看 来,并非是一种悲惨而可怕的感觉。人在死亡的过 程中,反倒产生了一种欣悦与轻松,这种感觉同日常 生活的沉重形成鲜明对比。也许只有此时,这些苦 难的人才 会 真 正 体 会 到“灵 魂 飞 升 ”的 感 觉。 当 他 们飞身一跃、既而高高飘荡时,他们“完成”了对此 在的彻底弃绝,直至最后投入大地的怀抱,死亡已 经变成对 现 实 的“优 美 告 别 ”。 死 亡 的 过 程 是 沉 重 肉身的坠落,而灵魂却是一片轻盈。那些沉溺河中 的女性,下沉后的躯体总要浮出水面随水漂流而去, 在沉重之后获得一种别样的轻盈。同样,躺在缸中 临死前孱弱的沉草“身体像婴儿一样轻盈”[7]( P124) , 并在临死前说: “我要重新出世了”。死亡的降临, 带走的是沉重,带来的是轻盈自由的飘逝。苏童在
第 28 卷第 4 期 2012 年 8 月
华 北 水 利 水 电 学 院 学 报 ( 社 科 版) Journal of North China Institute of Water Conservancy and Hydroelectric Power( Social Science)
Vol. 28 No. 4 Aug. 2012
一、频繁出现的死亡现象 苏童是说 故 事 的 高 手,他 善 于“营 造 阴 森 瑰 丽 的世界,叙述颓靡感伤的传奇”[1]。在他的笔下,死 亡发生之多之频在先锋作家中也许只有余华可以相 比。从刚成长发育的懵懂少年到耄耋老人,从花样 年华的女性到耽美绻庸的病态男性,死亡总和他们 不期而遇。不管是他精心营造的香椿树街,还是想 象追忆中的故乡枫杨树; 不管是深院大宅,还是寻常 粉墙黛瓦的江南民舍,都是死亡的滋生寄居地。他 笔下的死亡总以常人想象不到的方式突然出现: 简 少贞用无数绣花针扎破自己的血管( 《另一种妇女 生活》) ,老而不死的衰弱老者诱惑孙辈挖坑自我活 埋( 《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 ,被劫杀后变成自 己花圃肥料的孔先生( 《园艺》) ,羸弱的末代少年地
如果说小拐和达生的毁灭是自我主动对暴力的 向往所受的 戕 害,那 么,《稻 草 人 》中 荣 的 死 亡 似 乎 是无名轮回中暴力的作用。苏童冷酷地在少年故事 中讲述暴力,似乎就是告诉人们,有着恶因子的暴力 并非全部来自成长中的外在经验和受力,它一直都 储存在肉体中,当被激发时,死亡就会降临。
( 二) 对欲望世界的痴迷向往 苏童笔下那氤氲着潮湿、充斥着腥腻的南方世 界,更是情欲旗帜高高飘扬的生死场。他不厌其烦 地将欲望的故事在笔端放大,而对欲望的向往和痴 迷也是让发育中的少男少女们迷乱的死亡药酒。有 着躁动灵魂的少年本能地向往着未知的欲望世界, 不安的心灵驱动着他们大胆而青涩地开始情欲之 旅。从《桑园留念》开始,少年性冲动就是“少年血” 系列中的主要构成要素之一。同时,伴随他们迷离 的身体行为的结果,总是死亡的到来。 《舒家兄弟》是同住香椿树街 18 号舒工舒农兄 弟和涵丽涵贞姐妹四个少年的故事,并以舒农为叙 事的内聚焦者,审视着欲望的逼近。哥哥舒工粗暴、 野蛮、流气,在 欲 望 的 驱 动 下 用 强 力 手 段 得 到 了 涵 丽。当涵丽得知自己怀孕后,恐慌而天真地选择了 和舒工一起自沉。舒工被救活,而涵丽却成为了情 欲的牺牲品。伴随这一普通的少年贪欲自杀的故 事,舒农的行为更能体现欲望的力量和最后迷乱的 结果。希望像猫一样自由地在夜晚穿梭房顶的舒 农,其实是受到了父亲爬楼与涵丽涵贞母亲偷情的 蛊惑,性欲望的跳跃刺激着舒农的偷窥欲。而当父 亲的偷情之路被堵死,选择了把他捆绑蒙眼堵耳,就 在他身边进行着偷情勾当后,强烈的性反常行为和 父亲的暴力压制激发了少年舒农的反抗。在浇撒汽 油点燃所住的楼房后,舒农像渴盼已久的猫一样在 火光中跳上房顶。报复行动失败,在父兄上房顶追 逐 的 压 力 下,“舒 农 的 身 体 像 猫 一 样 凌 空 跳 起”[4]( P71) ,他选择了坠楼。舒农的死亡是情欲和暴 力的双重作用,他的父兄就是情欲和暴力的投射物。
相比少年无知朦胧地在欲望沟壑中的迷乱游 走,苏童小说中的成人对欲望的彻底臣服,狂颠追逐 而咬嗫撕 扯,一 再 地 被 欲 望 吸 纳 进 深 渊。 《南 方 的 堕落》依旧讲着香椿树街的故事: 浮着垃圾和油渍 的河边,有 着 情 欲 传 奇 的 和 尚 桥 畔,伴 随 着 霏 霏 细 雨,梅家茶馆飘荡着欲望笼罩下死亡的味道。丈夫 金文恺闻着死亡气息绝病在身,而仪态风骚、谈吐放 肆的老板娘姚碧珍与众茶客打情骂俏,与比自己年 轻 20 岁的长着桃花眼的李昌勾勾搭搭。因父亲的 乱伦而流浪到茶馆的红菱又与李昌纠缠,李昌和姚 碧珍又都觊觎着金家的财产。到处都是腐败和堕落 的气息,死亡在所难免: 金文恺看着李昌抢走装满黄 金的手电筒而死,怀着孩子的红菱被李昌推进河中 随水而逝。
渲染死亡时,化去了死亡的恐惧,消解着死亡在常理 上的意义。
四、结语 从带有回忆 自 传 性 质 的“少 年 血 ”扩 及 的 香 椿 树街系列,到虚构追想“我”的家族前史的枫杨树乡 村系列,再到诗化想象的红粉系列,苏童的视角一直 是向后看的,包括败作《紫檀木球》和天马行空的想 象力作《我的帝王生涯》。而就是在讲述“过去”的 故事时,又是如此关注安静世态抑或动荡世界中各 色人物在欲望中挣扎的姿态,记录他们被欲望牵绊 或枯萎或死亡而发出的声音。苏童讲述的死亡故事 几乎看不到一种立场和价值,仅仅是描述着香椿树 街、枫杨树乡村以及更为缥缈的历史所幻化的色彩, 记录着欲 望 世 界 里 死 亡 的 影 像,一 再 进 行 着 他 的 “意象主义写作”,化重为轻,让这些“过去”更显出 如烟往事 的 效 果。 正 如 王 德 威 所 说,他 的 写 作“工 整精妙,却是从骨子里就淘空了的”[1]。而死亡,只 不过是苏童构造自己南方世界生活的一个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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