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调歌头·丙辰中秋(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念奴娇(赤壁怀古)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虏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定风波(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
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词。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江城子·密州出猎老夫聊发少年狂。
左牵黄。
右擎苍。
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
鬓微霜。
又何妨。
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
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
小轩窗。
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卜算子·黄州定慧院寓居作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时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
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
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
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
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
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
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
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西江月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夜来风叶已鸣廊。
看取眉头鬓上。
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
中秋谁与共孤光。
把盏凄然北望。
临江仙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
家童鼻息已雷鸣。
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夜阑风静縠纹平。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蝶恋花(春景)花褪残红青杏小。
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绵吹又少。
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
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
多情却被无情恼。
浣溪沙麻叶层层苘叶光,谁家煮茧一村香?隔篱娇语络丝娘。
垂白杖藜抬醉眼,捋青捣麨软饥肠,问言豆叶几时黄?浣溪沙簌簌衣巾莎枣花。
村里村北响缲车。
牛衣古柳卖黄瓜。
酒困路长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
敲门试问野人家。
浣溪沙·游蕲水清泉寺(游蕲水清泉寺,寺临兰溪,溪水西流。
)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潇潇暮雨子规啼。
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
行香子·秋与昨夜霜风。
先入梧桐。
浑无处、回避衰容。
问公何事,不语书空。
但一回醉,一回病,一回慵;朝来庭下,光阴如箭,似无言、有意伤侬。
都将万事,付与千钟。
任酒花白,眼花乱,烛花红。
南乡子·和杨元素时移守密州东武望余杭,云海天涯两渺茫。
何日功成名遂了,还乡,醉笑陪公三万场。
不用诉离觞,痛饮从来别有肠。
今夜送归灯火冷,河塘,堕泪羊公却姓杨。
江城子·湖上与张先同赋凤凰山上雨初晴。
水风清,晚霞明。
一朵芙蓉,开过尚盈盈。
何处飞来双白鹭,如有意,慕娉婷。
忽闻江上弄哀筝。
苦含情,遣谁听?烟敛云收,依约是湘灵。
欲待曲终寻问取,人不见,数峰青。
南乡子·送述古回首乱山横,不见居人只见城。
谁似临平山上塔,亭亭,迎客西来送客行。
归路晚风清,一枕初寒梦不成。
今夜残灯斜照处,荧荧,秋雨晴时泪不晴。
惠崇春江晚景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赠刘景文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饮湖上初晴后雨二首·其二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题西林壁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
和子由渑池怀旧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
往日崎岖还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
六月二十日夜渡海参横斗转欲三更,苦雨终风也解晴。
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
空余鲁叟乘桴意,粗识轩辕奏乐声。
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
中秋月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惠州一绝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黄梅次第新。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妨长作岭南人。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苏轼人生概况)神宗用王安石变法,苏轼的改革思想与王安石的变法主张有许多不同。
上书反对变法。
由于意见未被采纳,请求外调,他先后被派往杭州、密州、徐州、湖州等地任地方官。
在这期间,他曾经惩办悍吏,灭蝗救灾,抗洪保堤,对邑政进行了某些改革,收到了"因法便民"之效。
苏轼不满意变法,尤其当看到新法推行中的流弊时,"不敢默视",时时"缘诗人之义,托事以讽"。
王安石罢相后,何正臣等新进官僚却从苏轼诗文中搜纳,罗织罪状,弹劾苏轼"指斥乘舆"、"包藏祸心",因于元丰二年(1079)把他从湖州逮捕,投入监狱,勘问他诽谤朝廷的罪行,这就酿成北宋有名的文字狱"乌台诗案"。
经过几个月的折磨,苏轼侥幸被释,谪贬黄州。
在元丰时期的贬斥生活中,他虽被迫表示要闭门思过,但并未缄口搁笔,他仍然关心现实,同情人民,写了不少有价值的作品。
元丰七年,苏轼改贬汝州,离黄州北上时,路经金陵,曾拜会退休宰相王安石。
两人政治见解虽有分歧,但还保持了私交,共游蒋山,互相唱和。
绍圣元年哲宗亲政,新党得势,贬斥元佑旧臣,苏轼又成为这些新贵打击的对象,被一贬再贬,由英州(今广东英德)、惠州,一直远放到儋州(今海南儋县)。
尽管当时"饮食不具,药石无有",条件极为艰苦,苏轼却能"食芋饮水,著书以为乐"。
并对惠州百姓和黎族人民流露了深厚的同情。
直到元符三年(1100)宋徽宗即位,他才遇赦北归。
建中靖国元年(1101)七月死于常州。
在为人上,苏轼在几乎丧命的逆境中保持坚贞气节和独立人格,决不随波逐流;在为官上,苏轼坚持为官一地,造福一方,徐州防汛,杭州筑堤,儋州授馆,兴修水利,架桥凿井,赈灾施药,都于史有征;在人生态度上,苏轼即使在身处绝境时,也保持乐观豁达的心态和积极向上的追求……近代国学大师王国维推崇苏轼:“三代以下诗人,无过屈子、渊明、子美、子瞻者。
此四子者,若无文学之天才,其人格亦自足千古。
故无高尚伟大之人格,而有高尚伟大之文章者,殆未有之也。
”他将屈原、陶渊明、杜甫、苏轼列为中国文学史上最伟大的诗人,并且将他们的思想、人品、学问、才华、待人接物、立身行事,看成浑然一个整体,是有一定道理的。
更足称道者,作为一个封建时代的文人,苏轼身上,既无头巾气,无山林隐逸气,亦无以富贵骄人气,无忠臣孝子气,无大作家架子气;既无大臣杜门思过之态,亦无谪宦战战兢兢之态。
他与你我同在,同悲同喜,丝毫也不刻板,浑是率然纯真的真性情,真品格。
苏轼扩大了词反映社会生活的功能,苏轼不仅用词写爱情、离别、旅况等传统题材,而且还用词抒写报国壮志、农村生活、贬居生涯等,扩大了词境,前人有"无意不可入,无事不可言"之评。
第二部分身如不系之舟,心如已灰之木(苏轼百味人生)一、苏轼的逆境人生苏轼生活在北宋中期,当时社会矛盾日益尖锐,国家积贫积弱,内忧外患。
为了富国强兵,宋神宗任用王安石进行变法。
但是新法的实行抑制了一部分人的特权,损害了他们的利益,因此遭到了强烈反对。
朝野之中,一时分成两派:一派是以王安石为首的改革派,一派是以司马光为首的守旧派。
苏轼既反对因循守旧,又不支持王安石激进的改革措施。
但是并不是说在这场党派之争中,苏轼是个折中主义者,或者说他毫无主见;实际上,他一向立场鲜明,敢于坚持自己的主张。
当王安石在神宗的支持下大刀阔斧的进行变法时,他不顾自身安危,屡次上书,反对骤变,认为欲速则不达,尤其当看到新法推行中的流弊时。
将耳闻目睹的民生疾苦反映出来,直言无讳地指斥政治弊端,抨击了不合理的社会现象。
然而这一切却遭来了新进官僚的攻击和诬谄,苏轼以诽谤朝廷的罪名被投进了监狱。
在这场牢狱之灾中,苏轼九死一生,历经磨难,经过四个月的审讯和折磨后,侥幸获释,谪贬黄州。
这就是北宋有名的文字狱“乌台诗案”。
一腔忠君爱国之心,却被见疑流放。
在黄州的这段时间,是苏轼最失意的日子,也是一段生活上穷困潦倒的时光。
但是,黄州时期作为他政治生涯中的一个低潮,同时却是他文学创作的一个高峰期。
虽然处在恶劣的环境中,他却保持着旷达的心胸,傲岸的心性,从容面对,淡然处之。
正像他在黄州所写的《定风波》那样: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政治上的风雨也往往是变化无常的。
元佑年间,旧党得势,朝廷起用司马光执政,苏轼被调回京都,委以重任。
但是苏轼在地方官任上,发现王安石的新法有一部分是行之有效的,他没有顾虑自己的名望和地位而隐瞒自己的看法,而是承认新法中的可取之处,不同意一概废除,这就引起了旧派疑忌,受到他们的排挤。
在绍圣年间,哲宗亲政,重新起用新党,屡受旧党排斥的苏轼被作为旧党要员受到二度迫害,流放到时为瘴疠之地的岭南,三年后,再贬到荒僻异常的海南。
直到65岁才遇赦北归,此时的苏轼已经是饱经忧患的垂暮之年,长期的流放生涯,恶劣的生存环境,使苏轼在一年后就病逝了。
作为一个正直的文人士大夫,他始终保持着自己坚定的政治操守,不受现实因素的干扰,独立不倚,正直不屈。
二、苏轼面对逆境的人生态度(一)处变不惊,执着追求古人说: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苏轼一生光明磊落,为人正直率真。
明知政见与当权者相左,仍保持独立见解,不阿附权贵,不投机取巧。
“一肚子不合时宜”。
当风雨袭来的时候,苏轼没有见风使舵,也没有惊惶失措,而是以一颗平常心对待一切变故。
他相信风雨总会过去,太阳总会出来。
就像普希金的诗中所写的那样:“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去”,因此他履险如夷,泰然自若。
“乌台诗案”使苏轼受尽凌辱和折磨,尝尽世态炎凉,身心受到重大打击,从监狱出来后,来到黄州,在这最落魄的日子里,“回首向来萧瑟处”在他看来却已是“也无风雨也无晴”。
晚年他被放逐到更为荒远的岭南,由于荒山路远,生活条件艰苦,许多人把岭南当作是不归之路。
韩愈贬潮洲时,曾凄凉地对前来送行的侄子说:“知汝前来应有意,好收吾骨漳江边”(《左迁蓝关示侄孙湘》),然而苏轼来到了惠州却吟道:“报道先生春睡足,道人轻打五更钟”,悠然自得地酣然入梦,结果后来他又被迫渡海,离别亲人,白首投荒来到海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