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诗经》中的文化现象及文化精神刘懿慧摘要:《诗经》作为中国历史上第一部诗歌总集,其所反映的文化现象及其内涵是丰富而广泛的,是从远古社会到周代深厚的文化沉淀。
因此,充分挖掘其深层文化现象对于研究当时的社会风貌具有重要的作用关键词:商业观念占卜文化女性审美意识中图分类号:I207.22 文献标识码:A《诗经》作为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一直被称作是中国文学史的开篇亮点。
其实,它不仅仅是一部文学研究者的诗歌宝库,也是史家的史料渊薮。
《诗经》所记录的宗教祭祀活动、田间地头的劳作和宴饮觥筹中所见的宗法等级关系等等,都是在诗以它的美好节律向我们透露着那一个时代的信息。
闻一多说:“诗似乎没有在第二国度里向它这样发挥过那样大的社会功能。
在我们这里一出世,它就是宗教、是政治,它是全面的社会生活。
”①在这里,主要谈谈《诗经》的几个文化现象,及其所反映的文化精神。
一.浓厚的农业观念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农业大国,《诗经》便是根植于中国农业文明的艺术。
在《诗经》中,有相当大的部分是以描述农事为主题的,从中我们可以看出周人高度重视农业,注重农业生产技术的推广和利用。
按照郭沫若的说法,其中的农事诗,即《国风》中的《豳风•七月》,《小雅》的《楚茨》、《信南山》、《甫田》、《大田》,《周颂》中的《思文》、《噫嘻》、《臣工》、《丰年》、《载芟》、《良耜》等十一篇②。
其中,我觉得最具代表性的是《豳风•七月》这首诗。
诗从七月写起,物象纷繁流转,以平铺直叙的手法,逐月展开了各个画面把周人一年四季的辛勤劳动贯穿了起来。
以“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为开篇,而后“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
无衣无褐,何以卒岁?”叙述与抒情相结合,绘声绘色地表现了一幅农民四季流转,辛勤事农的图景。
在这首诗中,显示出一种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的农业过程,也就是在这以过程中,可以看出,周人的农业活动显示出季节性的差异,“春耕,夏耘,秋收,春藏”,各项工作因时制宜。
在周的这种浓厚的农业观念中,具有着深厚的乡土情怀。
表现为《诗经》中相当篇幅的作品中的眷恋故土的情怀。
以农业为根基的周朝社会,人们热爱着脚下的这片土地,热爱和平舒适的田园生活,安土重迁在他们的思想中极为牢固。
因此他们对战争,对徭役,对农业生产的破坏万分痛恨。
战争、徭役迫使他们离开故土,是他们最痛苦的事。
如“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其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
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
君子于役,苟无饥渴!”这首诗表现的是在家中的妻子日日夜夜地盼望丈夫从军的归来,反复吟咏,日思夜念,看到家鸡的归窝,看到牛羊的下山,心生悲伤,为什么她的丈夫还不归来呢?在无奈中,只能发出“苟无饥渴”的愿望,希望丈夫在外不要挨饿饥渴。
全诗上下透着深深的“怨”,表现了战争徭役对人们生活带来的痛苦。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小雅·采薇》,这首诗则是征人归途中所赋,其末章将昔日离家时的依依惜别之情,今日归来的悲凄之感表现得淋漓尽致,表现诗人对战争的厌倦,对和平的渴望。
可见,在周人的文化心里,不要说像古希腊人那样离家征特洛伊十年,即使周公东征仅仅三年,诗人已发出“我徂东山,慆慆不归”的感叹③。
这种安土重迁,满足现状,热爱和平的思想,正是《诗经》中所表现出来的浓厚的农业观念。
二.神秘的占卜文化上古的人们受知识水平所限,对自然界的风霜雨雪,人的生老病死,无法以科学的态度来看待,大自然的这一切在他们眼中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于是就出现了所谓的“神”的观念,作为解释世界万物的一个方法,由此而产生的占卜文化,成为连接人与上天意念的一条通道。
在《诗经》中的很多篇章,我们都可以看到其对于卜卦的描写,有些只是一笔带过,但也可以看出占卜始终贯穿与周人的生活中。
在《诗经》中,我们可以看到许多关于采草的描写,有荇菜,薇,卷耳,藻,等等。
其实采草的文化底蕴是占卜,古人占卜,用的不仅是我们所熟知的龟,草也是常见的占卜工具。
在《卫风·氓》中,“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描写的就是以占卜来定婚事的现象。
根据解释,“卜”即在龟纹上钻孔,在火上炙烤,根据龟甲上的裂纹来断定凶吉,“筮”即用蓍草的茎来占卦。
这两句写的是氓用占卜的方式,卜定婚事的吉凶,得到的是吉的结果,于是将女主人公娶回家。
以占卜来断定婚姻吉祥的不仅是平民百姓,还有王室贵族。
在《大雅•大明》中,“文定厥祥,亲迎于渭”一句,表现的是文王通过卜卦得到婚姻吉祥的预兆,而欢欢喜喜地迎娶殷商的美丽姑娘这一事件。
在这里“文”指的就是占卜的文辞,而不能理解为“文王”。
《诗经》中很多看似浪漫的关于草木的描写,其实都是与占卜有关。
《王风·扬之水》中,“扬之水,不流束薪。
彼其之子,不流束楚……不流束楚……曷月予还归哉?”束薪、束楚、束蒲,代指新婚。
将束薪投入“扬之水”中,不理解的以为这是一种浪漫的做法,其实诗中人将束薪投入“扬之水”,是要看束薪有没有顺水而流去,以此来占卜与意中人是否能相见。
而其结果是“不流束楚”,它没有顺水而流去,因此通过后文“彼其之子,不予我戍申”,则预示这位戍申与意中人难以再见,得到的不是吉卦。
甚至在决定国家大事诗,也用占卜来决定国家命运。
例如在《小雅·采芑》中:薄言采芑,于彼新田,呈此菑亩。
方叔涖止,其车三千。
师干之试,方叔率止。
诗中“采芑”的目的,不仅是作为食用,日本学着百川静先生认为,“采芑”更是为了预卜战争取得胜利⑤。
占卜在周人的生活中随处可见,无论大事小事,都可以通过各种各样的占卜方式来预兆凶吉,解除困惑,或是祈福。
《小雅•斯干》中“乃占我梦”的句子反映人们通过占梦来预卜生男生女的情况,《大雅•生民》中“以赫厥灵”,反映人们通过占卜来解除自己心中的惶惑,《南风•卷耳》中妇人“采采卷耳”,则是把卷耳放在路边为征战的丈夫祈福,《小雅•无羊》中“大人占之”,是人们通过占梦来预测年成和家庭的状况。
虽然这种用占卜决定自己的人生在今天看来,是荒唐可笑的,但是在当时生产力水平低下,人的思想水平也较低的情况下,占卜文化也有其存在的合理性。
人们通过这一行为,向空虚的心灵世界寻找一丝精神慰藉。
三.女性美的审美意识人类的审美意识是一个历史发展渐进的过程,在不同时代有不同的审美特点,尤其是对于女性,这一上天塑造的尤物,对其美的标准,亦是不断地变化发展的。
《诗经》中,有大量对女性的描写,从中,我们也可以看出周人对于女性的审美标准。
在这里,主要罗列《诗经》里的几种形象。
(一)香草美人美女如花是中国传统女性的审美经典,花的婀娜多姿,尽态极妍,娇艳欲滴或清新可人,成为美人象征物,《诗经》中,也用了大量的花来表现女性的美。
例如,在《桃夭》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夭夭”是形容桃树繁盛的样子,“灼灼”则是形容桃花鲜艳欲滴,以桃花的婀娜多姿,鲜艳迷人,暗喻出嫁姑娘的艳若桃花,象喻着“之子”的美丽和少女馨香的青春气息。
清代诗经学者姚际恒对其评价极高,《诗经通论》说:“桃花最严,故取以喻女子,开千古辞赋咏美人之组。
”⑥还有,《有女同车》中女子的“颜如舜华”,《汾沮洳》中的“美如英”,《何彼秾矣》的“华如桃李”“唐棣之华”《出其东门》的“有女如荼”,都是用各种花来赞誉女子颜容的鲜艳夺目,妍姿艳质,或典雅大方,清丽秀美。
(二)水畔女子女人如水,水具有女性的温柔,多变的性情,因此水与女性共生共存,成为中国自古以来的一种固定思维模式。
《诗经》中的貌美窈窕的女子,常常以水为背景,进行她们的劳动、恋爱、思慕。
水使美人增添了一丝柔美,一份温婉,一份天真和浪漫。
那个“在水一方”的蒹葭女子,是《诗经》中绝对经典的形象。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美人“在水一方”,水的阻隔,使美人多了一层神秘感,明明就在眼前,却一直无法靠近。
那个倩影,一会儿“宛在水中央”,一会儿又“宛在水中坻”,后来又“宛在水中沚”,无论是“溯洄从之”还是“溯游从之”,始终抓不住。
诗中没有直面或侧面描写伊人的容貌,却因为有了水的背景,使伊人蒙上了一层神秘梦幻的面纱,引人遐想,向往不已,让历代百读不厌。
还有,《郑风•溱洧》:“洧之外,洵且乐,唯士与女。
”《周南•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陈风•泽彼》:“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这些诗,都是在清澈明媚,洋溢着自然生命气息的水边的河畔女子。
水畔女子,比起香草美人,多了些自然、清新,增添了佳人的美感,遥遥不可及的距离感,使君子步入了审美的幻觉。
(三)月下女子月出皎兮。
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
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
佼人懰兮。
舒忧受兮。
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
佼人燎兮。
舒夭绍兮。
劳心惨兮。
——《陈风·月出》每每游步与月下,总会想起《诗经》里那个月下朦胧的女子。
皎洁的月光,照见美人娇美的面庞,月下她婀娜多姿的倩影,牵动着诗人的寸断肝肠。
诗人的心上人,此刻也许就近在咫尺,但在这朦胧的月光下,又似乎离得很远很远,使得诗人梦牵萦绕。
月下的女子是梦幻朦胧的,这层朦胧感,使诗中的美人更加神秘而引人遐想。
不管是花中女子,或是河畔之女,还是月下朦胧的美人,用这些大自然物象来形容美人,不仅能够反映了女性之美,同时也反映了当时的人们对自然美的一种追求,对浑然天成,脂粉未施的美的一种审美情趣。
以上,对《诗经》中浓厚的农业观念,神秘的占卜文化,以及对于女性美的审美意识,这三个方面对《诗经》中所反映文化精神做了浅显的分析,其实《诗经》中所蕴含的文化现象及文化精神不仅如此,它生长于中华民族肥沃的文化土壤,其丰富的文化内涵为历代所探索不休。
参考文献①闻一多《闻一多全集•神话与诗•文学的历史动向》②中国学研究(第五辑)[J].济南:济南出版社,2002③太原教育学院学报,王峰,孙艳平,《试论<诗经>的文化精神》,2006④顾永新,《诗经》与周代占卜[K].《中国典籍与文化》,1996,第三期⑤王巍,《<诗径>与<万叶集>中采草采薪的巫俗底蕴》[K]《民间民俗论坛》,1997年02期⑥金启华,朱一清,程自信.诗经鉴赏辞典[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