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武侠小说人物姓名的由来【摘要】金庸武侠小说中包含着丰厚的历史知识、迷人的文化气息,其文化意蕴不仅表现在故事情节中,更渗透于人物姓名、武功招式名称等每一处细枝末节,其中人物姓名的文化意蕴尤为明显。
【关键词】金庸武侠小说;姓名;文化通俗文学的繁荣是新时期中最为引人注目的现象之一,尤其在武侠小说领域,出现了许多优秀的作家,这里面就有金庸。
他的“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更是成为了通俗文坛的经典之作。
而金庸武侠小说之所以取得巨大成功,并不仅仅因为其情节之曲折巧妙、打斗之动人心魄,他高出一般武侠小说作者的地方更在于其作品中包含着丰富的历史、文化内涵,而且其文化意蕴表现在多个方面。
严家炎先生认为:“金庸小说中的传统文化由多元所构成,儒、道、墨、法、释乃至兵、法家等各种思想成分都有。
”[1]的确,在金庸武侠小说中,无论是故事情节、人物姓名,还是武功招式名称,都能纤毫毕现地看出其中厚重的文化意蕴。
本文将以金庸武侠小说的部分人物姓名为例,对其文化渊源与由来做粗略的考察。
一、反映爱国主义金庸的十五部武侠小说,除极少数外大多安排在民族冲突的背景下,爱国主义不仅表现在故事内容中,也通过人物姓名加以反映。
金庸武侠小说中深受儒家正统思想影响的英雄豪杰,在他们身上闪现着勇与义、仁与爱的美德,为了民族大义,为了天下苍生,他们不屈不挠,不怕牺牲,忍辱负重,顽强拼搏,力挽狂澜于既倒,匡扶大厦之将倾。
在金庸武侠小说中,无论是契丹、女真、满人,还是汉人,凡是具有“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精神就是英雄。
《射雕英雄传》中两位主要人物是郭靖、杨康。
故事发生在南宋与金国对峙、蒙古崛起的时期。
郭靖、杨康的名字是长春子丘处机给取的,那是挑明了要这两位未出世的小孩不忘“靖康之耻”。
小说第一回便写道:丘处机微一沉吟,说道:“郭大哥的孩子叫郭靖,杨二哥的孩子叫作杨康,不论男女,都可用这两个名字。
”郭啸天道:“好,道长的意思是叫他们不忘靖康之耻,要记得二帝被俘之辱。
”丘处机道:“正是!”[2]因此,郭靖作为郭啸天之子,从他出生的那时候起,便注定了将背负家仇国恨、“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大丈夫的追求。
他重言诺,轻生死,以天下为怀,苍生为念,直至在《神雕侠侣》中死守襄阳,终于成就了“为国为民,侠之大者”的一生。
可是抗金名将杨再兴之后杨康却投入金国王爷完颜洪烈的怀中,做了金国的小王爷,这一结局跟丘道长起初为之命名时的愿望可完全相佐了。
《碧血剑》[3]的主要人物是袁承志,明末抵御满清入侵的大将袁崇焕之子。
袁崇焕刚勇威烈,精忠报国,却遭奸臣诬陷而死。
因此,从名字即可看出,他的身上承载着无数人对故去抗清英雄的热爱,更寄寓着汉民族对新的抗清英雄的热切期待。
《鹿鼎记》[4]中韦小宝被封为“一等鹿鼎公”。
书中“逐鹿中原”的典故一语双关,引出中国历史上惊世骇俗的“文字案”,再现了清初以少年天子康熙为首的清王朝与“反清复明”的侠士和文人之间的民族纷争。
鹿鼎,首先得名于书中的鹿鼎山,地处北极之地的额木尔与黑龙江交汇处,山中藏有八旗重宝,且为大清龙脉所在。
古有“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之说,亦有“人为鼎镬,我为鱼肉”之说,因此中国自古便以“鹿、鼎”作为政权、帝位的注解。
《鹿鼎记》中,因位于鹿鼎山的雅克萨城被罗刹国(即俄罗斯,笔者注)所占,康熙封韦小宝为“三等鹿鼎公”、抚远大将军,出征罗刹,得胜后升为“二等鹿鼎公”,最后以韦小宝为首的谈判代表不辱使命,与罗刹国签订了一份平等的边界条约。
韦小宝回京后,皇帝温言奖勉,下诏韦小宝进爵为“一等鹿鼎公”,加额驸衔。
毋庸置疑,“鹿鼎公”实乃康熙对韦小宝忠于皇帝、为国家做出重大贡献的至高无尚的嘉许,其中的爱国主义思想不言而喻。
二、反映宗族、派系观念汉民族自古有崇拜祖先的传统,由此而形成的宗族观念在金庸武侠小说人物姓名中亦有很好的体现。
《天龙八部》中有“北乔峰,南慕容”之说,其中“慕容”即是慕容复,小说的主要人物之一,为已亡的大燕国嫡系子孙,“是五胡乱华时鲜卑人慕容氏的后代”,自儿时起便受言传身教,日夜不忘恢复大燕国,并为此而牺牲私情,克服人性上的各种弱点,甚至不择手段。
其父慕容博与其有一段对话:慕容博道:“爹爹给你取名,用了一个‘复’字,那是何含义?”慕容复道:“爹爹是命孩儿时刻不忘列祖列宗的遗训,须当兴复大燕,夺还江山。
”[5]一次,他化装成西夏武士,同时化名李延宗。
“复”也好,“延宗”也罢,无不表明他生命的全部便是要恢复故国。
最终,慕容复理想破灭,他虽然疯了,但仍然头戴高高的纸冠,接受一群小孩的朝拜,口中念道:“众爱卿平身,朕既兴复大燕,身登大宝,人人皆有封赏。
”[5]慕容复虽然念念不忘恢复大燕国,但他的思想本质却并非“为国为民”,而是强烈的宗族意识。
而宗族观念在姓名中“首先表现在名字的排行字辈上,一个大的宗族不同辈分的宗亲的名字,用不同的汉字来区别,这个汉字便称为字辈。
”[6]不论同一宗族的人居住在什么地方,只要通过名字便可明了相互是否为同宗族的人。
《倚天屠龙记》[7]中,天鹰教教主殷天正有三个家奴:殷无富、殷无禄、殷无寿;他们本是横行西南一带的大盗,被殷天正所救后,立下重誓终身替殷天正为奴,因此抛弃从前姓名,改名为此。
以这种方式作为报答,也从侧面反映了“宗族”在人们心目中的重要地位。
自孔子以后,中国历朝历代尊师的风气大盛,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加之宗族观念的影响,宗派的观念也因而深入人心。
金庸武侠小说中表现得极为明显。
《笑傲江湖》中的青城派有“英雄豪杰,青城四秀”之说,这四人分别是:侯人英、洪人雄、于人豪、罗人杰。
从他们的姓氏中可以看出,他们并非同一宗族的人,一般来说,不同宗族辈字虽有可能相同,但四个宗族字辈全然一致则不可能。
这四人是师兄弟,他们辈字相同,名“字”相关,实为宗派意识的结果。
《天龙八部》无量剑派弟子中,有干光豪、恭光杰、吴光胜、郁光标、葛光仪等人,分属东宗与西宗,他们皆以“光”为辈字,尽管东宗西宗相互争斗不休,但仍维持宗派的甚至血缘的关系。
至于佛教诸派,尽管其成员皆为出家人,本以脱离世俗,却亦无一例外的以各派系的辈字命名。
如《笑傲江湖》中恒山派的定逸、定闲、定静;少林派的方证、方生等;《天龙八部》中少林派的玄难、玄苦、玄痛、玄寂、玄慈等。
《天龙八部》中大理国保定皇帝段正明,在大敌当前时,至天龙寺出家,拜枯荣大师为师,法名本尘。
小说中写道:“佛门不叙世俗辈分,本因方丈虽是保定帝的叔父,但是保定帝受枯荣剃度,便成了本因的师弟。
”可以看出,金庸小说中强烈的派系观念直可与宗族意识相提并论。
三、表现儒家“仁”的思想“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儒家具有强烈的仁爱精神。
孔子讲“仁者爱人”,孟子讲“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
金庸武侠小说中也无处不融注着这种儒家文化的精髓。
暂且不论小说中英雄侠士们的学法求仁、舍生取义、杀身成仁,单就人物姓名而言,小说中一些以“山”或相关概念命名的人物,其性格的主要方面便表现为“仁”,即“重视正义、气节、舍生取义”等亦儒亦侠的特征。
《天龙八部》中的萧峰(原名乔峰)便是典型。
其名字中的“峰”,既喻指其武功造诣登峰造极,高山仰止,又暗喻萧峰宽仁的性格。
小说第十六回中,智光大师追述:“汪帮主初时对你还十分提防,但后来见你(即乔峰,笔者注)武功进境既快,为人慷慨豪侠,待人仁厚……”“乔峰素来于属下极有恩义,才德武功,人人钦佩。
”他的结拜兄弟段誉也说:“我这把兄弟香火情重,他宁可别人负他,自己却不肯负人。
”最后,在雁门关前,萧峰胁迫辽主耶律洪基答允永不犯宋,然后,“大声道:‘陛下,萧峰是契丹人,今日威胁陛下,成为契丹人的大罪人,此后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拾起地下的两截断剑,内功运处,双臂一回,噗的一声,插入了自己的心口。
”[5]仁爱的本性使他不仅化解了私人恩怨,也化解了派系和民族成见,更以自己的一腔碧血,将一场一触即发的刀兵之祸消弥于无形。
他的所作所为,正表达了作者的仁义理想。
《倚天屠龙记》中,武当派第五弟子张翠山,名中有“山”字。
儒家的“仁”在他身上则更多地表现为“仁义”或“侠义”,即更多地体现在“义”字上。
他与当时被人称为“魔教”的天鹰教紫微堂堂主殷素素结为夫妻。
自冰火岛归来后,得知妻子曾一手导致师兄俞岱岩的终身残废,他为此又急又愧,“一剑便要递出,刺向妻子的胸膛”,但念及夫妻之情,不忍下手;加之不愿说出义兄谢逊的下落,于是在众人面前,“横过长剑,在自己颈中一划,鲜血迸溅,登时毙命。
”[7]从而成为" 舍生取义" 最鲜明的注脚。
俞岱岩,没有直接以“山”为名,但“岱、岩”二字皆与“山”紧密相连,其性格中的主要方面也是“宅心仁厚”。
张翠山携妻子自冰火岛归来,听到殷素素开口说话,俞岱岩认为殷素素就是用毒针伤他后又委托都大锦送他上武当的女子,而他的残疾又与此直接相关。
此时,他虽说出几句悲愤的话,却依旧不愿因为自己的遭此惨祸而有碍翠山与素素的夫妻之情。
四、表现佛道思想佛道思想可以说几乎渗透于金庸小说的全部,而以《天龙八部》表现最为明显。
书名“天龙八部”出于佛经,金庸在小说篇首写了一章《释名》,解释说:“‘天龙八部’都是‘非人’,包括八种神道怪物”,但“这部小说里没有神道精怪,只是借用这个佛经名词,以象征一些现世人物”。
佛家认为,人之贪、嗔、痴、爱的欲望,往往是人类痛苦和灾难的根源。
金庸便是要用佛教的“大悲大悯”来破孽化痴,用佛教的去贪、去爱、去取、去缠来开导世人。
这一点在人物(特别是佛家各派的人物)的名号中表现极为突出。
少林派大师有:玄难、玄苦、玄痛、玄寂、玄慈等,这些法号无不表现出“慈悲为怀,悲天悯人”的精神。
虚竹是小说中三大主要人物之一,从他的法号不难想到,“四大皆空”实为佛家修炼的最高境界。
虚竹二字,“虚”为空也,“竹”不仅为空更为清;但正因为“空”与“清”,使得他像一张白纸,一无所有,而于无意中了解世间无人能解的玲珑棋局,从而成为“逍遥派”的掌门人;也才能戒“贪”戒“痴”,才能从容容纳世界的一切。
大理国皇太弟段正淳的情人甚多,其中之一为甘宝宝,甘宝宝外号“俏药叉”。
而在佛经中,“药叉”就是“夜叉”。
《释名》中说:“八部者,一天,二龙,三夜叉,四乾达婆,五阿修罗,六迦楼罗,七紧那罗,八摩呼罗迦。
”又说:“‘夜叉’是佛经中的一种鬼神,有‘夜叉八大将’、‘十六大夜叉将’等名词。
‘夜叉’的本意是能吃鬼的神,又有敏捷、勇健、轻灵、秘密等意思。
”所以,夜叉本非恶神,佛经认为最终皈依佛门。
甘宝宝原为段正淳的情人,由于怀孕嫁给了钟万仇。
虽然她一直对段正淳旧情难忘,但又严守“妇道”;虽然挑起女人们为争风吃醋而斗争,却又不失善良、正直。
“段正淳走到钟夫人身边,笑到:‘宝宝,我也香香你的脸,许不许?’钟夫人庄严道:‘我有夫之妇,决不能坏了我丈夫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