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孟子的重要文学批评思想摘要:孟子继承和发展了孔子的文学思想,他的文学批评思想博大精深,主要有"知人论世"、"知言养气"、"以意逆志"。
孟子的文学批评思想对后世影响巨大,对推动我国文学批评的发展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
关键词:孟子;文学批评;知人论世;知言养气;以意逆志先秦儒家学派的重要代表人物孟子一生的社会活动,主要是在政治方面继承并发展了孔子所创立的儒家学说,把孔子的“仁”学发展为“仁政”思想。
在文学方面,孟子提出了一些难能可贵的文学见解,其中最重要的是“知人论世”和“以意逆志”,二者作为关于文学鉴赏与文学批评的两个重要的原则和方法,对后世的文学鉴赏与文学批评产生深远的影响。
一、"知人论世"的文学批评理念“知人论世”作为一种文学批评的原则和方法,最早是由战国时期的思想家孟子提出的。
孟子在谈到交友之道时说:“以友天下之善士为未足,又尚论古之人。
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
是以论其世也,是尚友也。
”(《孟子·万章下》)在孟子看来,读古人的诗书,实际也就是与之交友(当然是神交) ,而要交接古人,只是读其诗书是不行的,还必须了解他们的为人行事,以及他们生活的时代,这样,才能读懂古人的诗书,才能和古人心契神交,成为知音。
孟子把士当作一个精神上独立的特殊阶层,他们要和与自己相似的人为友,当现实中找不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时,他们便到古人的作品中寻找知音,通过颂其诗,读其书,和古代贤人的精神相沟通,从而建立起完善而充实的精神生活。
“知人”是读书的目的,“论世”是“知人”的途径。
孟子认为人的心灵是可以相互理解、沟通的,读者通过阅读活动去知其人,论其世,与千古之上的作者产生共鸣。
也就是说,正因为古代的文学作品本身就突出含蓄深邃,加上古人喜用互文、倒装、用典等手法,使得文学作品晦涩不明,所以,读者阅读文学作品就应该了解作者的生平经历和作品写作的时代背景,这样才能站在作者的立场上,与作者为友,体验作者的思想感情,准确把握作者的写作意图和正确理解作品的思想内涵。
这种批评方法成为中国文学批评的优良传统。
清代章学诚在《文史通义·文德》中也说:“不知古人之世,不可妄论古人之辞也。
知其世矣,不知古人之身处,亦不可遽论其文也。
”鲁迅也说:“我总以为倘要论文,最好是顾及全篇,并且顾及作者的全人,以及他所处的社会状态,这才较为确凿。
”掌握“知人论世”的原则,还有助于理解古代文学作品。
例如北宋梅尧臣在《和淮阳燕秀才》中说:“惭予廷荫人,安得结子,心虽羡名场,才命甘汨没。
”他认为自己由恩荫出身,和燕秀才由进士出身不一样,因而感到很惭愧。
可是杜甫却完全不同,他在《壮游》中说:“气磨屈贾垒,目短曹刘墙,忤下考功第,独辞京尹堂。
”杜甫考不上进士,便浩然归去;梅尧臣考不上,却半辈子感到委屈。
这是因为唐代读书人的进身之阶,可以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宋代主要的就是这一条路,即使由他途出身,头衔上总得加一个“右”字,例如“右迪功郎”之类,成为终身的耻辱。
因此,不知道唐宋两代的风气,就不能理解为什么对于进士的得失杜甫全不关心,梅尧臣却痛心疾首。
只有了解他们的时代,才可以更好地理解他们和他们的作品。
所以“知人论世”,应当是“论世”第一,“知人”第二。
进行文学批评,也必须“知人论世”,才能够对作品做出正确的评价。
二、"以意逆志"的文学接受思想“以意逆志”是孟子提出的重要的文学接受思想。
《孟子·万章上》中,孟子针对咸丘蒙对《诗·小雅·北山》理解上的偏颇,提出了“以意逆志”的文学读解方法:咸丘蒙曰:“舜之不臣尧,则吾既得闻命矣。
《诗》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而舜既为天子矣,敢问瞽瞍之非臣,如何?”曰:“是诗也,非是之谓也;劳于王事而不得养父母也。
曰:‘此莫非王事,我独贤劳也。
’故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
如以辞而已矣《,云汉》之诗曰‘: 周余黎民,靡有孑遗。
’信斯言也,是周无遗民也。
”显然,咸丘蒙对《诗·小雅·北山》中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两句诗的理解是不正确的。
这不正确之处,按孟子的意思,就在于他没有抓住诗人之志,而是断章取义地理解诗句,那自然会出现理解上的偏差。
孟子认为,此诗的关键之处是“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诗·小雅·北山》) ,即孟子所说的“此莫非王事,我独贤劳也”。
因为这首诗是讽刺国王任用大夫劳逸不均,善恶无别的,因此,诗中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绝对不是以实言之,而是一种夸张的手法,就如同《诗·大雅·云汉》中所说的“周余黎民,靡有孑遗”一样,并不是实指,而是一种虚夸。
“以意逆志”的方法虽然是针对《诗经》的正确理解而提出来的,但是孟子也把它应用到其他文学作品的接受上。
《孟子·尽心下》云:孟子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
仁人无敌于天下。
以至仁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尚书·武成》所述为武王伐殷之事,事成之后,武王具体描述了牧野之战的残酷场面:“甲子昧爽,受率其旅若林,会于牧野。
罔有敌于我师,前途倒戈,攻于后以北,血流漂杵。
”孟子对这样的写法并不满意,认为会“以辞害义”,所以他提出“尽信《书》,则不如无《书》”的主张,这里并不是不要《书》,而是要对《书》中所描述的情景进行具体分析,不可盲目相信《书》中所写的一切,所以他说:“吾于《武成》,取其二三册而已矣。
”不可信者不取。
关于“以意逆志”,历来存在两种不同的理解:其一是指说诗者心中之意,如赵歧注云:“意,学者之心意也。
⋯⋯人情不远,以己之意逆诗人之志,是为得其实矣。
”朱熹注云:“当以己意迎取作者之志,乃可得之。
”这里的“意”,应该属于读者阅读作品时所产生之意。
读者在阅读作品时,必然产生对作品的理解,以其对作品的理解去探讨作品的本意,即赵歧、朱熹所说的“以己之意逆诗人之志”。
其二是作者作品之意。
苏轼云:夫诗者,不可以言语求而得,必将深观其意焉。
故其讥刺是人也,不言其所为之恶,而言其爵位之尊,车服之美,而民疾之,以见其不堪也。
“君子偕老,副笄六珈”“,赫赫师尹,民具尔瞻”是也。
其颂美是人也,不言其所为之善,而言其冠佩之华,容貌之盛,而民安之,以见其无愧也。
“缁衣之宜兮,敝予又改为兮”“,服其命服,朱黻其皇”是也。
《( 既醉备五福论》《,苏轼文集》卷二)这里苏轼主张要“深观其意焉”,而不是只了解诗的字面意义,“深观其意”的“意”即是作者作品之意。
清代的吴淇也有这样的看法,他在《六朝选诗定论·缘起》中说:诗有内有外,显于外者,曰文曰辞;蕴于内者,曰志曰意。
⋯⋯汉宋诸儒以一“志”属古人,而“意”为自己之意。
夫我非古人,而以己意说之,其贤于蒙之见也几何矣! 不知志者古人之心事,以意为舆,载志而游,或有方,或无方,意之所到,即志之所在,故以古人之意求古人之志,乃就诗论诗,犹之以人治人也。
吴淇说得更清楚,在他看来“,意”与“志”具有同一性“,意”是“志”之舆,即载体“,意”用来载“志”,因此“,意之所到,即志之所在”。
显然,苏轼和吴淇的观点与赵歧和朱熹不同,更强调“意”来自作家作品本身,是与“志”相一致之“意”。
其实,孟子的“以意逆志”是要说诗者把握诗的全部含义,而不是断章取义,在此基础上去探讨作者之“志”。
这里的“意”和“志”虽有联系,但却是不同的。
“志”可以看做是诗的主题,孟子认为《诗经·北山》中“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两句蕴含着作者之志,是全诗主题。
“意”是文章的基本内涵,要从文章的范围内全面理解,不能只从文字上去理解,孟子批评咸丘蒙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作了断章取义式的理解,指出:“是诗也,非是之谓也”,说明要从诗的角度进行全面理解,而不能将诗中的个别诗句同现实作简单的比附。
三、"知言养气"的文学批评观“知人论世”说是孟子的文学批评观。
它强调注意作品产生的时代、作家的经历,从作品的全部概括主题思想。
而“知言养气”说,则是强调内容和形式的关系问题。
例如,《孟子·公孙丑上》云:“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孟子所谓的“气”是受志统帅的。
“夫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
夫志,至焉;气,次焉。
”所谓“志”和“气”,东汉赵歧注曰:“志,心所念虑也;气,所以充满形体,为喜怒也。
志帅气而行之,度其可否也。
”也就是说,志是指意志、思想,它是统帅,是支配气的;气则指人的主观精神,表现为喜怒哀乐的情感,是充满全身的。
所以,志是首要的,气是次要的。
关于“知言”与“养气”的关系。
孟子云: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
其为气也,配义和道,无是,馁也。
他认为,这种“气”广大又刚强,只要顺养它而不伤害它,就会充满天地之间。
这种浩然之气,必须用义和道来配合、培育,否则“, 气”就要枯萎。
孟子所说的“义”和“道”,不是抽象的,而是有其特定内容的,即是符合他的“仁政”思想的先王之道,是“不失其赤子之心”的义。
有这样的道和义的人才是充满浩然之气的“君子”、“大丈夫”。
孟子认为“君子所性,仁义礼智根于心” ,仁义礼智信是与生俱来天生就有的,只要“持其志,无暴其气”,“反求诸己”,“求其放心”,不断地用仁义礼智来培养、充实,那么,就不难成为具有“浩然之气”的“君子”、“大人”、“大丈夫”。
他说:尧舜与人同耳。
(《离娄下》)人皆可以为尧舜。
(《告子下》)舜,人也; 我,亦人也。
舜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我由未免乡人也,是则可忧也。
忧之如何? 如舜而已矣。
(《离娄下》)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 (《藤文公上》)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
⋯⋯求则得之,舍则失之。
(《告子上》意思说,一个人只要始终保持他内心固有的善德,不管其地位高低,都可能成为最完美的人,即使像尧舜那样的圣人亦可以做到,因为,在精神上大家都是平等的。
孟子在总结自己游说诸侯国的体会时曾说:说大人则藐之,勿视其巍巍然。
堂高数仞,榱题数,我得志弗为也;食前方丈,侍妾数百人,我得志弗为也;般乐饮酒,驱驰田猎,后车千乘,我得志弗为也。
在彼者,皆我所不为也;在我者,皆古之制也。
吾何畏彼哉! (《尽心下》) 这一内心独白,道出了孟子对权势地位和富贵享乐的极度藐视。
这是因为,他自认为自己充满了正气,“充实之谓美”,而无所畏惧的缘故。
那么,什么是“知言”呢?《周易·系辞》云:“言行,君子之枢机。
”孔子曰:“不知言,无以知人也。
”而孟子对“知言”的翻译则更加明了,当公孙丑问何谓知言时,他答曰:辞知其所弊,淫辞知其所陷,邪辞知其所离,遁辞知其所穷。
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
(《公孙丑上》)言近而指远者,善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