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闺怨诗赏析古代的闺怨诗大致可分为闺怨诗和宫怨诗两大类,都以女性心态为描写对象。
宫怨诗专写古代帝王宫中宫女以及失宠后起的怨情;闺怨诗则主要抒写古代民间弃妇和思妇(包括征妇、商妇、游子妇等)的忧伤,或者少女怀春、思念情人的感情。
【常见意象】1、月、梦、泪、雁、寒蝉、更漏、笛声等言愁意象;2、织布、捣衣、缝衣、登高、凭栏等行为类意象;3、灯、烛、帘、被、团扇、床枕、帷幕、帏、镜等室内用具类意象;4、高楼、宫殿、玉阶、窗等庭院建筑类意象。
【感情基调】忧怨,感伤,怅恨。
【思想内容】1、表现闺中女子的后悔、怨恨以及寂寞孤独之感。
《闺怨》——王昌龄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2、表现对远行人的思念、牵挂之情。
《子夜吴歌·秋歌》李白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
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春怨》金昌绪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
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
3、表现宫中女子对自由被禁锢、遭人冷落的怨恨和美人迟暮的伤感。
《宫词》朱庆余寂寂花时闭院门,美人相并立琼轩。
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
这首宫怨诗,构思独特,新辟蹊径。
一般宫怨诗,主人公是一位孤凄的宫女。
但这首诗却写两位宫女,足见失宠者并非一人。
诗从写景开篇,以景衬情,以热衬冷。
百花盛开的阳春,应是热闹非凡,然而宫门却寂寂锁闭。
宫女赏春,本是欢欣乐事,然而久已失宠,感怀无限,心中郁闷,极愿互吐,却恐鹦鹉饶舌,竟不敢言。
怨深怨重,裸露无遗。
4、借宫女红颜易老,抒发王朝盛衰之感。
《行宫》元稹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这是一首抒发盛衰之感的诗。
首句点明地点:古行宫;二句暗示时间:红花盛开之季;三句介绍人物;白头宫女;四句描绘动作:闲坐说玄宗。
构筑了一幅完整动人的图画。
当年花容月貌,娇姿艳质,辗转落入宫中,寂寞幽怨;如今青春消逝,红颜憔悴;闲坐无聊,只有谈论已往。
此情此景,好不凄绝!5、借思妇闺情寄寓作者自己的人生感慨。
(以失意的宫女自况,感叹个人身世)A、以相思寓渴望报效国家朝廷B、以美人迟暮寓壮志未酬功业未就C、以空闺寂寞寓怀才不遇摸鱼儿·辛弃疾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
蛾眉曾有人妒。
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
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作者在伤春吊古,借古讽今,但实际上是作者将自己的忧国、怀才不遇之情隐藏在春残花落,蛾眉遭妒的描写之中。
D、以冷落薄情寓遭排挤打击传统的思妇闺情题材有三种情况:一是抒发别离苦情的。
五代词人李璟的《摊破浣溪沙》堪为这方面的代表:菡萏香消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
还与韵光共憔悴,不堪看。
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
多少泪珠无限恨,倚栏干。
开篇“菡萏香销翠叶残”一句,所用的名词及术语,传达出了一种深微的感受。
“菡萏”就是“荷花”,也称“莲花”,后两个称呼浅近通俗,而“菡萏”则有一种庄严之感。
“翠叶”也即“荷叶”,而“翠叶”之“翠”字,则既有翠色之意,又可使人联想到翡翠及翠玉等珍贵之名物,也同样传达出了一种珍美之感。
然后于“菡萏”之下,缀以“香消”二字,又于“翠叶”之下,缀以“残”字,词人对如此珍贵芬芳之生命的消逝摧伤的哀感,便已尽在不言中了。
若改为“荷叶香销荷叶残”,虽意义相近,音律尽合,但感受却已全非了。
过片两句,写得尤为哀切动人。
“细雨梦回鸡塞远”指思妇在梦中梦见征人,及至梦回之际,则落到长离久别的悲感之中,而征人则远在鸡塞之外。
至于梦中之相见,是梦中之思妇远到鸡塞去晤见征人,还是鸡塞之征人返回家中来晤见思妇,则梦境迷茫,不可确指,也不必确指的。
“细雨”二字,雨声既足以惊梦,梦回独处时,雨声更足以增人之孤寒寂寞之情。
其下句以“小楼”之高迥,“玉笙”之珍美,“吹彻”之深情,而同在一片孤寒寂寞之中,所以必将上下两句合看,方能体会此“细雨梦回”、“玉笙吹彻”之苦想与深情。
这二句情意虽极悲苦,其渲染的意境、其文字与形象却极为优美。
二是描写美人迟暮的,其对人物的外部动作与内心感受捕捉相当细腻,文字往往也极为精美。
晚唐词人温庭筠的《菩萨蛮》很有代表性: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
懒起画峨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月交相映。
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词的上片写闺中女子春眠懒起,意绪慵迟的情景。
起句将眉喻为山,初见文心。
叠,相当于蹙眉之蹙字;金,指唐时妇女眉际妆饰之“额黄”。
次句写懒起女子的睡态,从行云流动设喻,生动地传写出鬓发轻笼拂扬之状。
一个“度”字使鬓发有了飞动感受;一个“欲”字又赋人的鬓发以人的情感;而“香腮雪”三字,则从视觉和嗅觉两个角度突出了女子容颜的美艳。
整句活画出一幅女子未醒的娇慵神态。
三四两句写她梳妆打扮的情景。
这女子懒懒地起床,姿态娇慵,无精打采。
然后慢吞吞地洗梳、画眉、弄妆。
这里“懒”、“弄”、“迟”三字,富有表现力地描摹了她的情态,不言自喻地刻画了她的心情。
下片描写女主人公梳洗后照镜、着衣的情景。
前两句写她梳洗打扮后,再用前后镜仔细照容,人脸与插戴的鲜花交相辉映,脸如花,花映脸,花容月貌,相互辉映。
结拍两句,写女子穿上成双成对的金鹧鸪的罗襦。
闺中之人,见此图纹,不禁有所感触。
行文至此,温庭筠以自己高超的语言技巧揭开了女主人公懒起、迟妆、意慵的原因,使人心领神会。
三是借思妇闺情寄寓作者自己的人生感慨的。
李商隐在《嫦娥》中这样写道: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诗中所抒写的孤寂感以及由此引起的“偷悔灵药式”的情绪,融入了诗人独特的现实人生感受,而含有更丰富深刻的人生意蕴。
在黑暗污浊的现实包围中,诗人精神上力图摆脱世俗,追求高洁的世界,而追求的结果往往使自己陷于更孤独的境地。
清高与孤独的孪生,以及由此引起的既自赏又自伤,既不甘变心从俗,又难以承受孤独寂寞的煎熬,这种微妙复杂的心理,在这里被诗人用精微而富于含蓄的语言成功地表现出来了,这是一种含有浓重伤感的美,在旧时代的清高文士中容易引起广泛的共鸣。
从内容上看,两类诗都少不得一个“怨”字,集中反映了封建宗法制度下皇权至上、男尊女卑的社会现象和古代女性对待婚姻问题的种种复杂心态。
“君思如水向东流,得宠忧移失宠愁”(李商隐《宫词》),这两句诗概括地揭示出“君恩无常”是古代宫女忧怨之情产生的根本原因。
在封建社会里,历代帝王为了满足一己私欲,都大量占有女性。
除正式的皇后和若干嫔妃外,还名正言顺地占有成千上万的侍妾(即宫女),以为皇权至上的标志之一。
白居易著名的《新乐府·上阳白发人》就典型地描述了这种后妃制度的残酷和罪恶,以及宫女的不幸遭遇和痛苦心理。
白氏原注:“天宝五载以后,杨贵妃专宠,后宫无复进幸矣。
六宫有美色者,辄置别所,上阳是其一也。
”诗中的女主人公,十六岁入选即被潜配上阳宫,“一生遂向空房宿”,年已六十还不曾见得君王一面。
更令人悲悯的是,这样一位痛苦的女性竟还是当年“同时采择百余人”里的唯一幸存者!则广大宫女的悲惨命运及怨尤之情于此可见。
那么,少数曾经得到君王恩宠的后妃美女,命运和心理又该如何?请看下面两首诗: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
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
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汉乐府歌辞《怨歌行》) 何事长门闭,珠帘只自垂。
月移深殿早,春向后宫迟。
蕙草生闲地,梨花发旧枝。
芳菲自恩幸,看却被风吹。
(刘长卿《长门怨》)陈阿娇和班婕好,一个曾被汉武帝“贮之黄金屋”(金屋藏娇就是这么来的),擅宠骄贵;一个本是汉成帝的宠妾,恩幸无比。
然最终仍逃不掉失宠遭弃的厄运:一个被打入长门宫,一个退居长信宫。
原因是皇帝又另有新宠。
正所谓“从来闭在长门者,必是宫中第一人”!(李端《妾薄命》)这里我们又联想到王昭君的故事。
昭君远适匈奴,后人伤之,多迁怒于画师毛延寿,虽然也暴露了皇帝的昏庸,但毕竟不如白居易“自是君恩薄如纸,不须一向恨丹青”(《昭君怨》)来得更深刻。
故而王安石借“家人”之口安慰昭君曰:“君不见咫尺长门闭阿娇,人生失意无南北!”这就是陈阿娇、班婕好和王昭君乃至千千万万后宫“如花美眷”的共同命运。
古代宫怨诗诸如上述一类《长门怨》、《昭君怨》等即从各种不同角度直接或间接地抒发了这些女性对“君恩无常”的怨恨之情。
“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白居易《太行路》),这两句诗概括地揭示出“男尊女卑”是古代民间女子多生忧怨之情的重要原因。
大约从新石器时代开始,随着畜牧业和农业的发展,男子劳动比重的加强和经济地位的提高,母权制被推翻而父权制代兴,女子在家庭和社会的地位便每况愈下,终于成了男子的附庸和所有物。
特别是在封建社会里,女子受到了许多不平等的待遇。
反映在诗歌中,如《诗经·卫风·氓》是一个弃妇的自诉,大家熟知,此不赘述。
傅玄的《豫章行苦相篇》写当时社会重男轻女的陋习和女子婚嫁后由于“玉颜随年变,丈夫多好新”而无端遭弃的哀怨,概括了无数民间女性的共同遭遇。
至若白居易的《新乐府·母别子》,其事其情就更令人矜悯:母别子,子别母,白日无光哭声苦。
关西骠骑大将军,去年破虏新策勋。
敕赐金钱二百万,洛阳迎得如花人。
新人迎来旧人弃,掌上莲花眼中刺。
迎新弃旧未足悲,悲在君家留两儿:一始扶行一初坐,坐啼行哭牵人衣。
以汝夫妇新燕婉,使我母子生别离……隋代薛道衡《豫章行》有句云:“不畏将军成久别,只恐封侯心更移。
”还不过是一种担忧;这首《母别子》却正是对丈夫“破虏策勋”后即“迎新弃旧”的既成事实的哀痛了。
不仅如此,我们在闺怨诗中还看到,男尊女卑的现实使许多夫游在外的妇女和尚未婚嫁的姑娘对自己的丈夫和情人也往往忧心忡忡。
倘遇离别,女子的心情就更为痛苦:“欲别牵郎衣,问郎游何处?不恨归日迟,莫向临邛去。
”(聂夷中《古别离》)这与《王西厢》里临别之际莺莺告诫张生“若见了那异乡花草,再休似此处栖迟”一样,都唯恐其夫另觅新欢。
特别是东汉以来,随着游宦、干谒风气的盛行、文士地位的提高和科举制度的实施,士人“官本位”的意识与日俱增,往往“去其邑里”,多方游处而经久不归,遂使“亲戚隔绝,闺门分离”(徐干《中论·谴交》)。
一旦博得一官半职,身份、地位有了改变,抛妻弃子、另觅新欢的事就将在所难免,古语所谓“荡子成名,必弃糟糠之妇”。
上述一类以游子妇为叙写对象的闺怨诗便真切地表现了女性对此的忧怨心情。
至于写商妇的闺怨诗,其抒情主人公忧怨的焦点则在于丈夫的重利轻别、约而无信上。
唐刘得仁《贾妇怨》:“嫁与商人头欲白,未曾一日得双行。
任君逐利轻江海,莫把风涛似妾轻。
”这种婚姻关系中的女性与弃妇其实并没有什么两样。
因此,她们除了对自己形同遭弃的命运躬自悲悼以外,又往往多生一段悔恨。
闺怨诗中还有许多以征妇为叙写对象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