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窦娥冤》中的窦娥
《窦娥冤》是关汉卿的代表作,是他晚年写成的。
这是元杂剧中最著名的悲剧,也是世界有名的悲剧。
剧本通过青年妇女窦娥蒙冤而死的故事,揭示了元代社会的黑暗,表现了人民的反抗。
故事题材来源于《汉书·于定国传》和《搜神记·东海孝妇》。
但是《窦娥冤》的主要思想锋芒是指向元代社会。
窦娥是悲剧的代表,其重要意义是“在一定时代里,各阶级妇女的社会地位因性别的相同而具有共同性。
元杂剧的妇女形象就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元代妇女社会地位的共同特征。
”
窦娥是一个弱势的、被压迫的坚贞的普通妇女形象。
首先,“冤”即说明她是不幸妇女的典型。
之所以不幸,来源于当时妇女地位的低下与封建法律、道德的束缚和不可控因素、诸多灾难加于一弱女子的结果。
一、她穷。
除了“女无财产”,她本身家境也十分贫寒。
窦天章语:“我也只为无计营生四壁贫,因此上割舍得亲儿两处分。
”(仙吕·赏花时)因此,追随“三岁丧母”而至的就被进京赶考的父亲卖作童养媳以换盘缠,这又是第二、三处不幸。
窦天章卖出窦娥供蔡婆早晚使用的事实反映封建时代父母对子女的所有权及支配,婚姻也由“父母之言”所定。
《礼记·昏义》云“婚姻者,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
”全为利益、祖上。
窦娥作为财物等价物来抵债,这更使她不幸!第四处则是“至十七岁与夫成亲,不幸丈夫亡化,可早三年光景,我今二十岁也。
”景色再美也只笑我孤家寡人,怨妇愁绪尽显。
第五处不幸恰是全剧重点——蒙冤而死。
其次,她是单纯朴素的老百姓。
她道“莫不是八字儿该载着一世忧”(油葫芦)“莫不是前世里烧香不到头,今也波生招祸尤?劝今人早将来世修。
我将这婆侍养,我将这服孝守。
我言词须应口。
”好人好报的朴素天命观,甚至对腐败官府的天真的信任,都是窦娥作为一介小民质朴善良的体现。
再次,她是纲常伦理的“殉道者”,是坚贞守志的节妇、孝妇之典型。
明脉望馆藏《古名家杂剧》中《窦娥冤》的题目就是“后嫁婆婆忒心偏,守志烈女意自坚”;孟称舜《古今名剧·酹江集》评第二折(贺新郎)一曲说“逼真孝烈妇口气”即可见一斑。
“守志、烈女、孝”此类字眼都是对窦娥的概括,甚至有“扁平化”趋向——一提“孝”与“贞”,便能想起窦娥。
窦娥是“孝”的代名词,《元典章》云“杀祖父母,父母,妻妾杀夫,奴婢杀主,不赦”。
细节处,她要“将这婆侍养”“将这服孝守”;又关心蔡婆的安危和饱暖。
最直接正面的表现是她为了“孝”甚至牺牲自己顶罪“情愿认药杀公公,与了招罪。
婆婆也,我若是不死呵,如何救得你?”(黄钟尾)这是为“孝”而发的无奈且悲壮之语。
临刑还怕吓坏了婆婆,翻案后又嘱父亲收养蔡婆。
侧面表现则有窦天章不分青红皂白的责骂“你这小妮子,老夫为你啼哭得眼也花了,忧愁的头也白了,你划地犯下十二大罪,受了典刑!”可见当时对“孝”之重视,而窦娥翻案也恰恰是因“我不肯辱祖上,倒把我残生坏”(雁儿落)。
窦娥是“贞”的代名词,为了贞洁也可牺牲性命,一切以“纲常伦理贞节为重”。
她没有对蔡婆惟命是从,而多嘲讽;敢于与无赖张驴儿对簿公堂;临死还发出三桩誓愿以证清白;为此,她才得以伸冤,窦天章才愿意为其翻案。
窦娥为贞孝两全,最终死亡,说她是“殉道者”是不过分的,她所信仰与赖以存在的纲常伦理辱没不得。
最后,她是具有反叛意识的觉醒者。
即便有人认为窦娥的反抗是为了“纲常伦理”,但不应因此否认其抗争价值。
仅上公堂,在女性“不唱雄曲”的时代也有十足的反叛意味。
《女诫》要女性“清闲贞静,守节齐整,行己有耻,动静有法”。
虽做到了贞、守节,却又失了清闲与静。
另外,窦娥有强烈的抗争意识,敢于与恶势力作斗争。
窦娥挨打,是万千百姓挨打的缩影,但万千人没醒窦娥醒了,认清了官府之丑恶并发出声讨“……这都是官吏每心无正法,使百姓有口难言。
”(一煞)将矛头对准一阵猛刺!
窦娥的反抗性,超出其普通老百姓的本色,但也正是这一面形象更突出了窦娥的贞与孝。
塑造窦娥的“孝烈女”形象关汉卿费了苦工。
一是对比。
将窦娥的抗争性与蔡婆软弱无原则对比。
蔡婆只道“我性命都是他爷儿两个救的,事到如今,也顾不得别人笑话了。
”而窦娥义正言辞“婆婆也,怕没的贞心儿自守”(赚煞)。
哀蔡婆之“不争”,赞窦娥之刚烈;同时,将张驴儿无赖嘴脸与窦娥毫不留情的“兀那斯,靠后!”的对比,一正一邪更突显她贞烈之至。
二是典型化与超本色夸张。
窦娥的不幸是将所有妇女可能遭遇的不幸集于一身,除了自身的各种不幸,还有社会强加给她的不幸,使其不幸更加典型,更能引起同情。
这种典型化手法,使窦娥的“这一个”具有了普遍意义,代表了更广大的群体。
而那被浓缩于窦娥一身的打得她“一杖下,一道血,一层皮”“肉都飞,血淋漓”的大棍子,也是典型化的手法,不知有多少百姓,在昏庸无能的官吏的大棍子下痛不欲生。
超本色夸张则运用于将窦娥塑造成歌颂对象。
在公堂上大胆申辩、抗争,是大多数只能屈服于棍棒淫威之下的普通老百姓无
法做到的。
这种超本色的书写,突破现实将人物形象拔高,跳脱于时代成为可歌可泣者,而不是生活中被蹂躏的任意一个,让窦娥成为独特的“这一个”。
三、奇幻。
窦娥形象的集中体现就在“鬼魂戏”中。
有些观点简单地归为“迷信”。
虽说鬼魂可以说是关汉卿的一种宗教寄托,但更是升华(或者说“神化”)人物形象的手段。
在现世中,窦娥的维护孝与贞节的斗争固然失败了,但其抗争是时刻进行的甚至到死也不屈的,为了延续这种精神,就将窦娥的“抗争之魂”托付给鬼,这样一来,不仅是生前在为自己的坚贞不屈而抗争,死后更是难平胸中抑郁之气——继续不懈斗争。
另一奇崛之处是三桩誓愿。
三桩誓愿,本身则奇,违背自然和人的规律;进而,手起刀落之间,三年之后,三桩奇愿竟都实现了,这就更突破了常规,又是一奇。
正是这两奇,惊呆了刽子手,惊呆了读者,也让所有人更深信窦娥所言非假,所死极冤。
夸张超现实的手法,使窦娥的悲剧形象更深入人心,增加了一种奇异色彩。
正是通过这些手法,或鲜明对比,或奇特异常,才将本来万千百姓受欺侮的形象和社会之压迫凝聚于窦娥一身及其悲剧之中,又在此基础上升华成一个有“抗争之魂”的窦娥,使《窦娥冤》歌出“不幸妇女之雄曲”,而窦娥也成为千百年来在悲剧中不断抗争的节妇、孝妇的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