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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哲学与宗教的界限

论哲学与宗教的界限哲学(思想)通常被认为是脱胎于宗教。

因此,关于哲学(思想)与宗教的关系问题,通常有两个相反的回答:或者以为二者是对立的、不相容的,总处于斗争当中,哲学从宗教中脱离出来是思想对宗教的胜利;或者以为二者是相通的和一致的,哲学从宗教脱胎出来既表明它们各不相同,又表明它们具有亲缘性,它们之间甚至是相互需要的。

但是,不管哲学与宗教是对立的,还是一致的,它们各自应有各自的界限,否则就无所谓对立,而其一致性也就成了与自身的一致。

这意味着要讨论二者之间的真实关系,必须首先澄清它们之间的界限。

一但是,哲学与宗教的界限问题首先涉及“什么是哲学”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又是个让人无从下手的问题。

在不同哲学家那里,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常常各不相同。

这里我们暂且从哲学的历史源头出发来讨论这个问题。

就哲学(Philisophie)这个西语词来说,其原初意思就是大家都烂熟了的所谓“热爱、追求智慧”。

关键是,何为智慧?又怎么爱她(才是哲学)?一种东西要能被称为“智慧”,她至少要让在这个世界上四顾茫然的人类能够因她而得到信心、希望和安宁,不再终日惶惶而不知所往。

对于这种智慧,人人都会心生爱意而向往之。

那么,如何爱她才使这种爱成为哲学呢?对智慧的一种爱之所以能被称为哲学,首先在于这种爱是唯智慧而爱。

哲学之所以为哲学,就在于哲学是一种全心全意去爱智慧的亲证活动。

对于哲学(或从事哲学的人)而言,智慧本身就具有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因此,哲学可以不顾一切利益考量和现实因素而只爱智慧。

不过,哲学的这种爱又是一种带着自我觉识的爱,也就是说,哲学对智慧的爱总是带着对自身的这样一种处境的觉悟:即如果她不追求智慧或错过智慧,那么她自身就会陷于惶惶不可终日的困境之中。

在这个意义上,哲学之爱智乃是一种自觉之爱。

这体现在哲学是通过追问智慧的问题来进行她的爱智活动。

因此,就其起源上说,哲学就是一种通过追问智慧的问题来亲证智慧的活动,从而使人能够智慧地生活。

那么,什么样的问题是智慧的问题?对于古希腊人来说,智慧的首要问题就是追问世界的“本源(始基)”问题。

而追问世界的本源问题,也就是追问变动世界中可靠和确定的根基的问题。

在这个流变不定的世界里,我们身在何处?何以安居?或者问:把茫然四顾的心灵安放在什么地方,我们才能从大地上站立起来,并且顶天立地地撑开一片可以安居的天地?寻得“安心之所”的问题,也就是寻找能够把我们的生命与生活担当起来、支撑起来的力量与根基的问题。

因它可靠,我们可以生活得安然和踏实;因它可靠,我们可以坚定地打开我们的希望和未来,因而可以生活得有信心、有力量。

简单说,因它可靠,我们的生活既能经受住苦难的重压,也能经受起幸福的诱惑。

在哲学产生之前,希腊人与其他古代民族一样,都生活在神话世界或原始宗教里,人与他人他物都是处在一种不确定的梦幻般的关系中。

世界的本源问题的提出,就象一道光芒从人类的心灵世界划过,照亮了人与他物的明确界限,从而召唤了人类对自身身份的意识与追问──人在这个变幻不不定的世界上究竟处在什么位置上?扮演着什么角色?从根本上说,在本源问题里,一方面表明人类对纷繁变幻的现象事物持不信任、不满足的态度;另一方面表明,人类相信透过这些现象事物可以找到使自身能够立定其上的确定性与可靠性。

本源问题所追寻的确定性与可靠性,也就是绝对性。

因为从根本上说,只有绝对的一或绝对的存在者,才能够是可靠的和确定的。

所以,可以进一步说,追问世界的本源问题,也就是探究绝对性的问题。

本源问题的提出意味着开始了对绝对的意识与觉悟。

而对本源的追问,实际上也隐含着对人自身的身份的觉悟与确认。

因为人类之所以会去追问世界的本源问题,在根本上是为了人本身的生活与存在寻找可以立身其上的可靠根基,以免在变幻不定的宇宙面前茫然失措或惶惶不可终日。

实际上,对本源的觉悟——不管这种觉悟是以思想的追问方式,还是以宗教的启示方式来完成——都同时隐含着对人自身的身份的追问。

回到本源而与本源共在,也就是人回到自身,即回到自己本来在的位置上。

因而,回到自身在根本上也就是回到自在的自由存在:在自己的位置上持守着一切可能性。

在这个意义上,对本源的追问与觉悟都或强或弱地召唤着对人的自由的觉悟。

对本源的守护在根底上也是对自由的守护。

因此,对本源,从而对绝对的追问和觉悟,在人类史上是一件最伟大的事件。

因为它在根本上意味着人类开始了依靠一种自觉的精神(灵性)力量寻求自立与自由的漫长历程。

上面的讨论已暗示出,哲学是以不同于宗教的方式去追寻本源问题。

如果说宗教是以启示的方式直接领悟绝对的本源而信任这个本源,并且由对这一本源的觉悟与信任而肯定这个世界的真实性;那么哲学则是出于对这个世界不满足、不信任也即有所怀疑而去追问这个世界的本源。

也就是说,哲学是从“不满足”和“怀疑(不信任)”开始的。

二但是,人们之所以对这个世界的事物不满足,是因为事物是有限的,而事物之所以是以有限物出现,恰恰是人们已经对事物作出某种规(限)定,也即把显现给我们的相遇者规定为某物。

不管人们说出来还是没说出来,任何有限物实际上都已是被自觉不自觉地规定为“是什么”的事物。

而人们之所以对事物不信任而怀疑之,首先则是因为事物会失去自身,也即所谓“变异”。

而人们之所以会发现事物失去自身,则是因为人们已经把事物向我们的显现就当作这一事物自身,也即把事物在意识中的显现规定为这一事物自身,或者说,这一事物被直接等同于它在意识中的显现。

这种规定活动或等同活动也就是给出自身同一物(Identit?t)的构造活动。

当我们把被命名为“树”的相遇者在我们意识中的显现就当作“树”本身的时候,我们就在给出一个树的自身同一物:树的如此这般的显现就是树本身(全部);或者说,树本身仅仅就是它的如此这般的显现。

正因为事物获得了自身同一性,它才会失去自身,因而才会有变化与变异;否则,事物就只是在现象(显现)之流中不断隐身的独一的自在之物,或者说,只是通过显现表明其隐身在自己位置上的独一物,而无所谓变异与变化。

实际上,把相遇者规定为某物,也即规定为“是什么”,从而使之成为“有限物”,同样也必须以将相遇者构造为“自身同一物”为前提。

因为任何事物必须首先是它自己,才能够进一步是其他的“什么”。

这也就是说,对这个世界的事物不满足、不信任恰恰以将这个世界的事物构造为自身同一物为前提。

在这个意义上,哲学对本源的追问是从一个由自身同一物构成的世界开始的。

而这在根本上意味着,哲学是从概念物出发。

因为所谓自身同一物必定是在质、量、关系这类概念意识中被构造出来的。

没有这些概念意识,我们就不可能给出可以以“A是A”这一同一律形式表达出来的自身同一物。

自身同一物必定是存在于质、量、关系这类概念意识中的存在物。

它的关系性存在首先就是与自己的关系。

任何相遇物只有当它在质、量意识中被显现和综合,并且它的这种显现被把握、意识为就是它自身,即与它自己的显现处在等同关系中,它才不再是在自己位置上的自在相遇物,而成为仅仅等同于其显现的为自身同一物。

换言之,自在相遇物才被掩盖而成为单纯的显现物,并且也才能进一步成为各种关系物。

也就是说,任何事物只有首先成为自身同一物,即与自身处于等同关系中,才能进一步进入与其他自身同一物的各种关系中,从而成为各门具体科学的对象。

从根本上说,各门科学,首先是以数学为基础和榜样的各种具体科学——我们权且称之为“数理科学”,实际上都是以自身同一物及其关系为对象。

因为任何事物只有当它作为自身同一物被构造出来,它才能进一步得到逻辑的和经验的规定。

如果一事物是否是它自身都没有得到确定,那么,对它的一切其他规定都是不可能的,也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我们无法断定对它的规定是否就是对它的规定。

在这个意义上,一切科学都是以自身同一物为前提,或者更确切说,一切科学都是建立在构造自身同一物的意识活动之上。

正因为如此,康德把量、质、关系这类据以构造自身同一物的范畴意识与时-空形式一起当作一切科学知识之所以可能的先验要素。

这里,我们可以首先看出哲学与数理科学的区别。

如果说数理科学是以自身同一物为前提,并且也只以自身同一物及其关系为对象,因而永远停留在自身同一物与关系物领域,那么,哲学虽则从自身同一物出发,但是它并不以自身同一物为对象,而恰恰是要摆脱、离开自身同一物,去追寻自身同一物从中显现出来的本源。

因此,哲学并不停留在自身同一物领域。

从思想-意志的方向而言,数理科学是从自身同一物出发进入经验-关系世界,而哲学则是从自身同一物出发摆脱一切关系物而返回本源处所。

这恰好是两个相反的努力方向。

这并非说,哲学与科学是无关的两极。

不管是从历史事实还是理论基础来看,科学从来就不可能离开哲学。

虽然哲学家可以不理睬科学家,科学家也可以不理会哲学家,甚至嘲笑哲学家(这通常是那些无知和浅薄的科学家对哲学或宗教惯有的态度),但是,科学历来就运行在哲学所提供的基础上。

这除了是说,科学迄今仍运行在古希腊哲学所确立起来的思想方式和基本观念之内,更重要的是指,构成一切科学之基础与起点的自身同一物是如何可能的这一问题只有通过哲学的反思才能得到解答。

科学是否建立在坚实可靠的基础之上取决于哲学是否解决了“自身同一物是如何给出来的”这一问题。

如果离开哲学的反思而任科学自行其事,那么科学不仅将忘却自己的基础,而且本质上将越来越远离本源。

其结果不仅将使科学走向自我瓦解,而且将把人类带向片面化——因为远离本源也就意味着关闭了其他可能性,而把科学打开的可能性当作唯一的可能性。

实际上,自身同一物构成了哲学与数理科学之间最直接的联系点。

哲学对自身同一物之所以可能的追问和回答为科学奠定了可靠的基础,科学由此获得了强有力的论证和推动。

不过,正如自身同一物只是科学的基础,而不是科学的核心一样,对自身同一物的追问和回答则只是哲学的一个步骤,而不是哲学的归宿。

因为哲学对自身同一物的追问恰恰是出于对自身同一物的怀疑和不满足。

对自身同一物的怀疑并不是要放弃它或否定它,而是要追问它之所以如此这般的根据。

如果没有或不能找到这种根据,那么,人们对关于它如此这般的断定就是可疑的,也就是说人们可以终止对一物之为这一物的判断。

确立自身同一物的根据,也就是确立了一个世界的真实性和可判定性。

对于科学而言,这意味着对事物的一切科学陈述(判断)获得了可靠的标准物,也即以“A是A”形式表达出来的第一定义物;而对哲学来说,则意味着它所追寻和迈向的本源是一个真实世界的本源,也即是一个有根有据、可在概念中被确立起来的自身同一物的世界从中显现出来的本源,而不会是一个梦幻世界的梦幻本源。

自身同一物作为一切数理科学的基础恰恰是科学所不关心的,但是,对自身同一物的追问却是哲学的一个起始步骤。

在这个意义上,哲学开始于科学终止的地方。

这使哲学与科学在这一点上是一致的,即都要借助于概念体系来完成自己的任务:科学是在由概念构造出来的自身同一物基础上提供出一套与经验相关的概念体系来达到对事物的认识,而哲学则必须演绎出一套先于经验的概念体系,否则,它就无法说明自身同一物是如何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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