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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外阅读】柳宗元山水记艺术拾零

【课外阅读】柳宗元山水记艺术拾零
明代茅坤曾这样评述柳文:“夫古之善记山川,莫如柳子厚。

”(《复王旸谷乞文书》)这并非溢美之辞。

那清新隽永的文章风格,诗情画意的文笔词采,炉火纯青的艺术境界,理所当然地使他的山水记成为了我国自郦道元《水经注》以来山水文学的一座丰碑。

这些山水记经过千百年的时间考验,愈益焕发出璀灿夺目的艺术光辉,赢得了众多读者的喜爱。

可以说,每一篇都是不可多得的艺术珍品。

它们在散文创作领域提供的艺术经验,是值得我们再三玩味的。

每当我们执卷在手,涵泳其间,总觉得有一种特殊的美感沁人心脾。

在柳宗元笔下,几乎每一字每一句都辉耀着艺术的灵光。

这些字句通过他别具匠心的组装,形成了山水文学的奇观。

美,便在这种惨淡经营中孕育诞生。

柳宗元十分注重字句的锤练。

他常运用灵活多变、整散交替的句式,形成一种情绪的波澜,使文章呈现出参差错落的散文美。

比如他写初到永州时,心有余悸,苦闷焦燥之情难以排遣,每日徜徉山林,聊以自娱:“日与其徒上高山,入深林,穷回溪;……到则披草而坐,倾壶而醉,醉则更相枕以卧,卧而梦,……觉而起,起而归。

”其间连用若干短句整句,首尾相接,一气贯下,有意造成一种急促难耐的节奏,突出地表现了自我解脱之情。

至“以为凡是州山水之有异态者,皆我有也”,语气才开始舒缓下来。

后来发现了西山之“怪特”,“遂命人过湘江,缘染溪,斫榛莽,焚茅筏,穷山之高而止”。

复用短句整句表现其迫不及待的欣喜之情。

这种随情绪而变化的句式,使我们更直观地感受到作者的思想脉搏。

而他在描绘小石潭的岸边风光时,句式则是整散互见,各种景物迭现:“近岸卷石底以出,为坻,为屿,为嵁,为岩。

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

”这一切有如一个个特写镜头从我们眼前掠过,给人以强烈的空间感。

写潭水之清和游鱼之趣时,则多用四字句,造成一种和谐之美。

在这段文字前后又杂以七字句六字句的散文句式,于匀称中见出变化。

其实,无论写山或是写水,凡着意描写之处,他常用若干四字句,以表达他的愉悦之情。

但又并非都是骈偶,读来自然流动,音韵铿锵。

如“平者深墨,峻者沸白。

舟行若穷,忽又无际。

”“每风自四山而下,振动大木,掩苒众草,纷红骇绿,蓊勃香气。

冲涛旋濑,退贮溪谷。

摇飑葳蕤,
与时推移。

”(《袁家渴记》)这些整齐的句式,和谐而又灵活,毫无板滞之感,把山上的景物写得千姿百态,热闹非凡。

柳宗元在修辞上也很见功力。

他常使用一些独出心裁的修辞手段,使所写的景物各臻妙境,灵气飞动,其形、态、声、色均逼真地再现眼前。

如写千姿百态的石钟乳:“其宇下有流石成形,如肺肝,如茄房;或积于下,如人,如禽,如器物,甚众。

”(《柳州山水近治可游者记》)写永州北郭外的怪石“涣若奔云,错若置碁,怒者虎斗,企者鸟厉。

扶其穴,则鼻口相呀;搜其根,则蹄股交峙。

环行卒愕,疑若搏噬。

”(《永州崔中丞万石亭记》)写小丘上的岩石:“其石之突怒偃蹇,负土而出,争为奇状者,殆不可数。

其嶔然相累而下者,若牛马之饮于溪;其冲然角列而上者,若熊罴之登于山。

”(《钴鉧潭西小丘记》)这一连串描写山石的比喻,新奇独特,惟妙唯肖地表现了景物的特点,且化静为动,平添了许多生趣。

这里有人的形象,也有动物的形象,形神兼备,其丰富的艺术想象力,于此可见一斑。

写水也很出色。

如形容注入小石潭的泉水用“如鸣佩环”,叮咚作响,形容石涧上的泉水用“响若操琴”,音韵悠扬。

这些比喻如此恰切,达到了不可移易的地步,足见作者体验之真切。

除了比喻,其他修辞方式尚有多种。

“投以小石,洞然有水声”,用的是摹声法。

“平者深墨,峻者沸白”,用的是绘色法。

写花叶在风中“纷红骇绿”,用的是拟人法。

写小丘上的舒适恬静之态:“清泠之状与目谋,瀯瀯之声与耳谋,悠然而虚者与神谋,渊然而静者与心谋。

”用的是排比句。

而“流若织文,响若操琴”,“既崇而焚,既酾而盈”,用的是对偶格。

特别是衬托的方法,可以说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在《至小丘西小石潭记》一文中,以实写虚,借游鱼的情状来衬托潭水之清冽,真是“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不仅如此,全文更以水之清来衬托境之清。

文章最后说,岸上的竹树,潭中的清水,不禁使人产生“凄神寒骨,悄怆幽邃”的感觉。

前后文字,可以说无一虚设。

这些修辞方法的使用,使文章显得生动形象,文彩斐然。

这是形成文章美感的一个重要因素。

比起前人的山水文来,柳宗元无疑向文学领域大大地逼进了一步。

柳宗元在山水记中还善于将景情理有机地结合起来,使文章在写景中既富于情趣,又富于理趣,从而收到耐人寻味的艺术效果。

金圣叹评曰:“笔笔眼前小景,笔笔天外奇情。

”林纾赞曰:“文有诗情。

”在柳宗元的笔下,自然景物不再是身外的客观存在,而是经过心灵加工的第二自然。

在他的具体描述中,寄托着他的人生理想和现实感受。

如游西山时,“洋洋乎与造物者游而不知其所穷,以至于引觞满酌,颓然就醉,不知日之入。

”西山之美,使
他陶醉于暂时解脱的快乐之中。

游钴鉧潭,竟然说“孰使予乐居夷而忘故土者?非兹潭也欤?”写小石潭的游鱼,更是情趣盎然:“日光下彻,影布石上,佁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

”而在写景的末尾,又表现出一种凄凉的孤独感。

当然,更多的是表现对大自然的热爱之情。

即使是“渔父过而陋之”的小丘,经过“铲刈秽草,伐去恶木”,便成了“嘉木立,美竹露,奇石显”的好地方。

他目耳神心感应着自然之美,其欣喜之情跃然纸上。

与此同时,在写景中又处处寄托着他的身世之感。

如写小石城山,几乎用一半的篇幅来议论造物者之有无的问题,从而引发读者同作者一起作哲理性的思考,并在思想上产生共鸣。

由美好景物“不为之中州而列是夷狄”,自然会联想到政治上遭受迫害的身世。

这样就见出作者对不合理现实的否定态度。

而写钴鉧潭西之小丘,写袁家渴,写石渠石涧,又处处流露出对此类山水被遗弃的不平之感。

凡此种种,无疑地大大扩充了山水记的艺术容量,对山水文学的题材内涵作了创造性的开拓。

这在构思上便很自然地形成了景情理互补的格局。

柳宗元在这方面出色的创作实践,大大提升了山水文学的美学品格。

总之,柳宗元的山水记在散文领域里作出了杰出的贡献,提供了许多前人所没有的艺术经验,即使在今天,也仍然有不可低估的借鉴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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