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文化的特点及成因吴越文化是长江下游的区域文化 ,其中心文化区是太湖、钱塘江流域。
包括今天的江苏、浙江、上海地区,影响到安徽东部和江西的东北部。
七千年间 ,吴越文化的民族性发生过沧桑巨变 ,楚败越以前基本上是夷越文化 ,秦灭越后基本上是汉族文化。
这里气候温和,土地肥沃,水网密布,雨量充沛,农业极为发达。
经过长时期的历史发展,中国经济和文化重心逐渐从北方转移到这里。
到明清时期,沿海的地理优势充分显露出来,商业贸易迅速发展起来,城市极为繁荣。
以“吴侬软语”为特征的吴语,是汉语七大方言之一,构成独特的语言文化系统,强化了这里的区域文化特征。
文化风格细腻、恬淡、婉转、雅致、清新,与北方各区域文化形成鲜明的对比。
现从以下两个方面来分析吴越文化的特点及其成因:一、吴越文化的演变特征及成因先秦时期的吴越文化,尚未形成一种真正具有核心价值理念,具有鲜明的统一性和系统性的文化形态。
比中原地区,吴越文化的落后是明显的。
但就总体性状而言,粗犷中蕴涵精雅,是当时吴越文化的显著特征。
从近年出土的良渚文化时期的玉器、春秋吴国大墓的玉器、青铜器中可以看出,吴越人已具有从粗犷中追求精雅的审美心理和实践创造力。
过去,研究吴越文化,人们都把精力集中于先秦时期,那只是狭义的吴越文化。
广义的吴越文化,应包括古今。
作为广义的吴越文化,汉代是文化转型的关键阶段,非着力研究不可。
先秦时期的吴越文化,虽受华夏文化的深度影响,但基本上还是夷越文化,是中国诸少数民族文化中最发达的一支。
汉代的吴越文化,则是中国主流文化——汉族文化的一个区域型。
吴越文化的这一转型过程,开始于楚威王败越,剧变于秦皇、汉武时期。
这段时期,吴越地区的越人大量入海南奔,楚人与中原人先后进入吴越,由于主导人口与基本居民发生变换,使吴越文化的民族性随之激变。
文化转型的趋向是由西向东、由北向南依次展开的。
到西汉中后期,皖南、宁镇、太湖平原、宁绍平原已基本汉化。
到六朝时期,浙江南部地区也由北向南渐次完成汉化。
一.中原人入主吴越公元前222年,秦灭越。
次年,秦统一中国,分全国为36郡。
吴越地区设会稽与鄣二郡。
会稽郡所在吴县(今苏州),辖境约当苏南太湖流域、浙江省仙霞岭、牛头山、天台山以北和安徽水阳江流域以东及新安江、率水流域之地,西汉时曾扩大到福建全省。
鄣郡治所在浙江安吉西北,故城犹在,辖境约当苏南大茅山以西至皖南新安江以北之地。
汉武帝元封二年(前109),将鄣郡更名为丹阳郡,治所在宛陵(今安徽宣城)。
各郡县官员基本上都由中原人担任。
中原人南下取代了楚人、越人的统治地位。
例如后来的东吴四大姓之一的吴县陆氏家族,原为中原世族,西汉时陆烈被委任为吴县令,子孙发展成为「江东大族」。
东汉的陆续、陆康、陆绩,东吴第三任丞相陆逊及其孙陆机、陆云,皆为吴县陆氏家族中的名人。
东汉时山阴名人郑弘,其祖父本是齐国临淄望族,汉武帝徙强宗大姓,不准族居,他只得将第三个儿子移居山阴,遂发展成为会稽大姓。
文化名人王充,祖籍魏郡元城(今河北省大名市境),远祖从军有功,西汉时封于山阴阳亭(今绍兴市境)。
秦汉以后,越族后裔成为吴越大姓者,恐怕只有顾氏。
郑樵《通志氏族略二》说:「顾氏,己姓,伯爵,夏商之诸侯,今濮州范县东南二十八里有故顾城,是其地也,子孙以国为氏。
又《顾氏谱》云:『越王勾践七代孙闽君摇,汉封东瓯摇,别封其子为顾余侯。
汉初居会稽,亦为顾氏。
』」顾氏有南北二支,根源则一。
因为夏代的己姓有南方越人的血统,夏越本同源。
吴郡顾氏也是东吴四大姓之一,顾雍在东吴任丞相19年,任职时间最长。
其祖先顾综,东汉明帝时人,曾任御史大夫、尚书令。
西晋灭吴后,陆机、陆云与顾雍之孙顾荣同入洛阳,被当时人称为「三俊」。
八王之乱时,二陆身亡,顾荣返吴。
晋室南渡后,吴郡顾氏与陆氏是东晋初年「王与马共天下」的重要支持者。
至南朝四代,吴郡顾氏仍显赫不衰。
进入吴越的中原人,除士人、官吏、军队外,还有大量下层贫民。
如西汉武帝元狩四年(前119年),「关东贫民徙陇西、北地、西河、上郡、会稽凡七十二万五千口」(《汉书武帝纪》)。
据王鸣盛估计,这次迁入会稽郡的关东贫民,约为14万5千人(《十七史商榷》卷9),以填补越人迁出后留下的空白。
秦始皇、汉高祖、汉武帝都实行「强干弱枝」政策,迁天下豪富强族于京师,关中片面繁荣,东南落后停滞。
《史记货殖列传》说:「关中自汧;、雍以东至河、华,膏壤沃野千里……故关中之地,于天下三分之一,而人众不过什三;然量其富,什居其六。
……楚越之地,地广人希,饭稻羹鱼,或火耕而水耨,……是故江、淮以南,无冻饿之人,亦无千金之家。
」西汉末年,群雄并起,基本上以士族大姓为主。
余英时长篇论文《东汉政权之建立与士族大姓之关系》,列有《两汉之际各地豪杰起事表》,共列起事武装88支,起事地点88处,大多在黄河流域,陕西、河南、山东因经济发达,大姓林立,所以起事最为频繁,武装最为密集。
长江流域的武装起事,自四川、湘北,最东止于安徽庐江与江西南昌(豫章)。
淮河流域的武装起事最南止于临淮(江苏盱眙)。
会稽郡未占一支。
这说明到西汉末年,太湖与钱塘江流域人烟还很稀少,士族势力薄弱。
这种情况,使太湖、钱塘江流域在两汉之际的战乱年代,成为中原人士的一个避难处所。
二.东汉时期的初步发展与进一步汉化东汉更始元年(公元23年),任命任延为会稽都尉。
《后汉书循吏列传任延》云:「时天下新定,道路未通,避乱江南者皆未还中土,会稽颇称多士。
」王充《论衡自纪篇》记建武十年(公元34年),他八岁就学时,「书馆小僮百人以上」。
会稽教育已颇发达。
这些都是东汉初年情况。
到永建四年(公元129年),东汉政府将会稽郡分为吴郡与会稽郡。
吴郡治所在吴县(今苏州),辖境约当苏南太湖流域、浙江长兴、吴兴、天目山以东,建德以下的钱塘江两岸。
会稽郡治所在山阴(今绍兴),辖浙江以东之地。
太湖、钱塘江流域由一郡分为二郡,说明到东汉时期,这里的人口增加了。
《汉书》为吴越地区人物立传者,仅严助、朱买臣、郑吉三人,严与朱都是太湖平原的吴人,郑吉是会稽人。
《后汉书》为吴越地区人物立传者,有23人,其中,钱塘江以南有14人,主要集中在山阴、上虞、余姚一线。
到东汉时期,太湖、钱塘江流域不再是「无千金之家」的荒凉之地。
从西汉到东汉,吴越地区人口是增加了,但增加得并不很快。
西汉时期,太湖、钱塘江地区称会稽郡,有223038户,1032604人。
东汉时期,这里分为吴郡与会稽郡,其中吴郡有164164户,700782人;会稽郡有123090户,481196人。
两郡合计共有287254户,1181978人。
经历200多年的和平发展,只增加64216户,149374人。
户的增长率是28.3%,人口的增长率是14.5%。
这200多年的吴越地区情况与中原地区完全不同,中原遭战争严重破坏,人口外流;吴越地区和平发展,人口内流。
经200多年的和平发展,人口只增长14.5%,除去原有户口的自然增长数,外来的户口不会很多。
查现有东汉资料,没有发现像西汉武帝元狩四年那样,由政府组织迁徙中原贫民充实吴越地区的记录。
因为这时中原户口大减,急需充实。
上引《后汉书任延列传》说:「时天下新定,道路未通,避乱江南者皆未还中土,会稽颇称多士。
」这条资料说明,两汉之际确有中原士人避乱会稽,但待中土安定之后,这些中原士人,尤其是其中的中上层分子还是要返「还中土」的。
留下来的大多是下层人民。
因为当时的吴越地区条件尚差,对中原中上层士人缺乏吸引力。
查东汉时期吴郡与会稽郡的名人大姓,基本上是西汉时期或西汉以前已经住在吴越地区。
《后汉书》列传所列23人,没有一个是西汉末年避难而来的。
没有写入《后汉书》列传的富春孙氏,是「孙武之后」,可算是最早进入吴越的华夏家族之一。
中原孙氏是春秋时期陈国公子完的后裔。
公元前672年,陈完因内乱逃奔齐国,后改称田完。
陈、田古字通。
孙武的祖父田书,因伐莒有功,齐景公赐姓孙氏。
孙武带着《兵书》13篇来到吴国,公元前512年受到吴王阖闾的重用,帮助吴军破楚入郢。
「武生明,字景浩,以父功食采于富春,遂为富春孙氏。
」西汉末年因世乱而进入吴越的北方士人,后又留居吴越而成为南方土着士族者,当然有,但不多。
查正史资料,北方士人因避难来吴越,最后留下的,似乎只见一人。
《晋书儒林列传》记载:「范平,字子安,吴郡钱塘人,其先桎(应为金旁)侯馥,避王莽之乱适吴,因家焉。
」在地方史志中还可以找到一些类似资料,例如,嘉泰《吴兴志》卷16以及唐元和年间《吴兴丘氏碑》记载:乌程丘氏,本是齐鲁世族,丘俊持节安抚江淮,因王莽篡权,遂留江南,居乌程。
子孙繁衍,成为吴兴郡一大显族,汉魏六朝出了不少人才。
总之,太湖、钱塘江地区的种族大换班,到西汉中期已基本完成。
东汉时期的户口增加,文化进步,基本上属本地区的自然增长与自身发展,主要不是依靠外来人口与外来文化的大规模涌入,这一点与后来的六朝时期根本不同。
以上说的是太湖、钱塘江地区。
浙江南部地区开发很慢,只在西汉时增设一个回浦县(今临海),东汉时增设一个永宁县(今温州)。
三国时,许靖致曹操书,说自己曾离开会稽,「南至交州。
经历东瓯、闽、越三国,行经万里,不见汉地」。
(《三国志蜀书许靖传》)其言可能过甚,不过,会稽郡虽辖有浙南、福建,汉人可能只住在县治附近,广大乡野,尚为越人天下。
到永嘉之乱、晋室南渡后,这种情况才基本改观。
除浙南以外,还有个「山越」问题。
「山越」是江东地区未被政府控制的山野居民的泛称,其民族成分,越人可能居多,主要聚居于今皖、浙、赣三省交界的山区。
秦汉时期,中原汉人入主吴会平原,越人遁入西部山区,没有对汉人构成威胁。
到三国时期,孙吴建都建业(今南京),丹阳郡一带的山越就成为心腹之患,也是西取荆州的第一块绊脚石,故势在必除。
孙策时,江东山越较大的割据势力已全被孙氏所击溃,剩下的是依山阻险,抵抗孙氏的豪强武装。
孙权加速步伐,「分部诸将,镇抚山越,讨不从命」(《三国志吴主传》),侧重在丹阳、豫章、庐陵、会稽、鄱阳诸郡交界一带。
孙策、孙权每镇抚一地,即建郡县以治之,并编入军队。
如讨平黟、歙一带的山越后,分黟、歙之地,以六县为新都郡,派名将贺齐坐镇其地。
这是浙西、皖南开发史上的大事。
山越大多是古越人的后裔,两汉时期就已存在,到东吴时期,因对汉人政权构成威胁,而成为一个突出问题,孙吴政权讨平山越,设县管辖,编入军队,使山越迅速汉化。
三.文化转型人是文化的主要载体。
到西汉中期,太湖、钱塘江流域已基本实现种族大换班,主要居民与主导民族已由汉族取代越族,该地区的文化面貌也就为之大变,即汉文化取代了越文化。
越文化在考古学文化上的主要标志印纹陶,从此在该地区完全消失。
古越族的特有乐器也在该地区悄然隐退,而大量出现于广州的南越王墓中。
「断发文身」等古越人的习俗也不再见诸载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