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词缀类词缀研究初探一引言1.1 研究目的词汇是语言中最敏感的因素,随着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汉语词汇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词缀这一概念是从西方语言学概念中引入的,是汉语合成词的构词形式之一,一直作为一种不太重要的构词方式,作为一种附庸而存在于其构词法体系中,长期以来并未引起中国的语言学家的足够重视。
随着社会生活的变化,语言词汇层也不断得到丰富和发展,词汇层里的构词法也发生了相应的改变。
其中,由于汉语的类推作用而导致新词的批量产生,是近年来新词创造中的一个重要现象,具体来说,就是通过某一词素和其它词素的搭配组合,形成一个新的词群,用以指代或描述一类事物和现象,从这些新词的构成方式看,表现出一种“类词缀”大量涌现的迹象,这引起了许多语言学家的重视,并有多篇文章和著作对其进行了专门的讨论和研究,但是,这些大量涌现的“类词缀”是否真的具有我们普通语言学里提到的“词缀”的资质?应该如何认识和对待这样一种现象?研究者的看法却存在诸多分歧。
面对这种情况,我们有必要重新审视我们的词缀概念,在汉语语言学的规律基础上,结合汉语本身实际情况,对新出现的“类词缀”进行不同角度的分析、描述,进一步的整理。
只有这样,才能对现代汉语词汇问题有一个全面的、深入的了解,才能更好地把握汉语语言规律,为汉语语言的运用和发展服务。
1.2 研究意义(一)有利于对汉语的性质进行深入的认识,研究汉语词汇的发展和构词法的发展变化。
汉语一向被视为孤立语的典型代表,但其成分并非都是单一的,其现象是复杂多变的,特别是近年来汉语词缀和类词缀都不断增多,汉语表现出一些粘者语的特点,这种看法是否符合汉语实际,这个问题值得我们深入思考。
(二)有助于理清当今语言学界对汉语词缀问题的一些模糊认识。
一直以来,各家对汉语词缀的具体确定是各有各的说法。
关于词缀的概念各家似乎大同小异,但到具体划分词缀时,大家的观点又都不统一。
导致认识不一的原因大体就是受形态语言的影响,对汉语词缀本身的规律把握得不够准确。
在汉语中究竟哪些是词缀,哪些不是;哪些是类词缀;始终没有一个令大家都满意的答案。
对汉语的构词法研究和汉语的学习来说,这些汉语词缀规律的研究和探讨无疑有重要的意义。
二汉语词缀研究行文之前,首先对词缀和语缀这两个概念进行一下说明。
“词缀”是“前缀(Prefix)、中缀(Infix)、后缀(Suffix)的总称。
词缀也是加在词基(Base)上以构成新词干(Stem)的语素”。
1从这个定义可以知道,“词缀”主要是指“词根”的前、中、后缀而言。
而“语缀”概念的引入主要是其“附着对象可以不仅是词根或词,还可以是短语”2。
从这两个概念可以知道,当词缀附着对象是词根语素时,可以称为“词缀”或“语缀”,当词缀附着对象是短语时,只能称为“语缀”。
我们不打算讨论术语的优劣,严戎庚先生提出的“带缀即词”的观点可以作为借鉴:“语素、词、词组会以语境为条件互相转化,‘伸手’是词组,‘伸手派’却是词,‘世界战争不可避免’是词组,‘世界战争不可避免论者’也变成了词,那么‘~们’‘第~’用在词组之后,也可解释为整个单词变成词了。
”3虽然“者”“派”“们”“第”是否为词缀我们还将在下文探讨,但是当词缀附着对象是短语时,仍不妨称为“词缀”。
本文我们采用比较通行的“词缀”的提法,它粘着的对象包括词根和短语。
长期以来,汉语的词缀研究没有得到语言学家的足够重视,大部分学者只是把它作为一种构词法体系中的附庸来看待。
在对词缀定义的理解上,大家似乎基本相同,但实际却各有侧重,导致在具体词缀的判定上各家差别较大。
本文对有代表性的12部著作和15篇论文中所列的词缀进行了统计,不计重复者(不包括类词缀),已有125 种。
其中最多一家认为汉语中有词缀58种,最少一家认为1《语言学与语言学词典》,第10页,上海辞书出版社,1985年。
2吕叔湘,《汉语语法分析问题》,《吕叔湘文集》(第二卷),第517页,商务印书馆1990年。
3严戎庚,《论现代汉语词缀及其与助词的区别》,《新疆大学学报》,1995年,第4期。
只有6 种。
4统计的前缀有27个,各家公认的只有“老”一个。
统计的后缀有91个,各家公认的只有“子”“头”两个。
可见各家之间分歧很多。
本文试图在对现代汉语词缀本质问题认识加深的基础上对现在新兴的类词缀进行不同角度的分析、描述,以便更清楚地认识汉语的性质,更清楚地了解汉语词汇的发展及其构词法的发展变化,为汉语构词法研究提供一定的理论依据,并为特定时期的语言文化研究提供词汇方面的素材,为从共时历时的角度全面了解汉语构词法提出自己的观点和意见。
汉语词缀的存在是勿庸置疑的, 可是汉语词缀究竟呈现什么面貌, 有哪些特点, 处于什么样的发展变化之中, 学界至今尚未达成共识。
正如马庆株先生在《现代汉语词缀的性质、范围和分类》中说到:“在现代汉语各级语法单位中,认识分歧之大、术语分歧之大都莫过于词缀。
”5我们认为,词缀研究的这一混乱状况主要是由于各家对词缀性质特点的认识及判定标准的不同造成的。
下面我们先对各家关于词缀性质、特点的认识做一介绍,然后再对词缀的这些特点逐一加以考察,看这些特点是否是由词缀的本质决定的。
就现代汉语词缀而言,它们是否具有普遍性和必然性,是否足以作为判别词缀的标准。
2.1 各家对现代汉语词缀性质的认识1913年,商务印书馆出版了胡以鲁先生写的《国语学草创》,在该书的第三编“形式部”中,作者谈到“对于体词之习用者添‘儿’添‘子’。
此在音由长音两卷舌,在义遂傅会‘儿’或更转而为‘子’,以示匿近乎”。
另外还谈到“前”“后”等状词附以“头”、“面”等形式词以示方位。
“看,用词也,附‘了’以示其过去。
附‘着’以示其现在”。
胡以鲁先生不仅指出了虚语素“儿”“子”等的作用,并且还注意到了它们的一个特点:“虽不无意义之可解,然而本义微矣。
”6也即其语义已逐步虚化了。
对于“儿”“子”之类,尽管胡先生未能冠之以“词缀”或“词尾”的名称,但他的研究在当时已属难得,并由此拉开了后代学者对现代汉语词缀研究的序幕。
汉语词缀的提出是从1915年薛祥绥刊登在《国故》月刊第4期的《中国言语文字说略》开始的。
当时他提出了“语根”“语系”的概念:“语根不变,缀以4本文统计著作见附录。
5马庆株,《现代汉语词缀的性质、范围和分类》,《中国语言学报》第六期,商务印书馆,1995年。
6胡以鲁,《国语学草创》,第57页-58页,商务印书馆,1913年。
语系,职因语系而明。
”7这里所谓的“语根”实际上就是后来所说的词根,“语系”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词缀。
王力先生说:“中国语的大进化,乃是词类的记号的大量增加。
”“凡语法成分,附加于词或仂语或句子形式的前面或后面,以表示它们的性质者,叫做记号。
”“记号是粘附于语言成分的,不是连接某一个语言成分与其他的语言成分的。
因此系词,介词和连词按照我们的说法都不能看成记号。
”“我们所谓记号是很容易辨认的,只需看它和实词或仂语粘附得紧不紧。
”“儿”“子”等记号“都是与实词粘附得很紧的,因为它们就和实词合成一体,算是一个单词。
”“中国儿、子、么、第等字的意义太虚了,若也称为词尾,恐怕令人发生误会,所以还是叫记号的好。
”8王力先生实际上指出了:(1)记号的粘附性,不仅附加于词,还可以附加于短语或句子。
(2)记号的定位性,它只能附加于语言成分的前面或后面。
(3)记号是语法成分,它的作用是标识词、词组的性质。
(4)区分了记号和系词、连词和介词。
基于以上认识,他列举了10多个记号。
赵元任先生在《汉语口语语法》中关于后缀有这样一段说明:“汉语里的后缀是虚语素,多数是轻声。
出现在词的末了,表示这个词的语法功能。
”9这在指出了词缀意义虚化,位置固定,表示语法意义这样一些特点外,提出词缀在语音形式上的一个特点,“多数是轻声”。
吕叔湘先生在《汉语语法分析问题》一书中对词缀是这样界定的:“不单用,但是活动能力强,结合面较宽,有单向性,即只位于别的语素之前,或别的语素之后,或两个语素之间。
这是所谓‘前缀’、‘后缀’、‘中缀’,可以总的称为‘词缀’或‘语缀’。
”这个定义指出了词缀具有以下的特点:(1)粘附性(不单用)。
(2)定位性(有单向性)。
(3)能产性(结合面宽,活动能力强)。
但他还注意到了能产性并不适用于所有词缀,有些词缀“象初、老、子、然等就是死的,不能产生新词。
”10朱德熙先生在《语法讲义》中明确提出:“词缀都是定位语素,有前置的,例如‘第一’‘第二’的‘第’;也有后置的,例如上边举的‘着’‘子’‘们’之7潘文国、叶步清,《汉语构词法研究的先驱薛祥绥》附录《中国言语文字说略》,《中国语文》,1993年,第1期。
8王力,《中国现代语法》,第139-151页,商务印书馆,1985年。
9赵元任,《汉语口语语法》,第114页,商务印书馆,1979年10吕叔湘,《汉语语法论文集》,第517页,商务印书馆,1999年。
类。
我们管前置的词缀叫前缀,管后置的词缀叫后缀。
”“真正的词缀只能粘附在词根成分上头,它跟词根成分只有位置上的关系,没有意义上的关系。
”根据定位性特征,他把所有的不定位语素都排除在词缀范围之外了。
“词缀都是定位语素,因此所有不定位语素,我们都不把它看成是词缀。
”11这样,词缀的数目被限定在极小的范围之内。
马庆株先生从普通语言学角度出发,通过与几种欧洲常用语言的对比来说明现代汉语词缀的范围和性质,提出了确定现代汉语词缀的标准。
他认为现代汉语词缀是自源性的、相对定位的、语义上带范畴性的、在构词上有复呈性的粘附于词根的构词成分,同时认为词缀既有成词的,也有不表示词性的,既有意义虚灵的,也有意义实在的。
除了这些特征之外,他在对具体词缀进行判断时还用了其他一些标准,比如“是否构成新词位”。
他认为“们儿(爷们儿)”是后缀,因为“们儿”构成了新词位,而“们(朋友们)”不是词缀,因为“们”没有构成新词位。
根据这一标准,他把“儿”语素区分为两种不同性质:A组:黄儿、尖儿、亮儿、门儿、根儿B组:狗儿、马儿、刀儿、棍儿、盆儿A组中加“儿”构成了新词位,“儿”是词缀,B组中加“儿”并没有形成新词位,“儿”是构形成分。
12但这一标准他并没有贯彻到底。
在后文中,他又认为“顶针儿,筹码儿”中的“儿”是名词后缀。
与“顶针”“筹码”相比,“顶针儿”“筹码儿”其实并没有形成新词位。
现行的几套现代汉语教材也从不同的角度对词缀的特点进行了说明:胡裕树主编的《现代汉语》教材中主要从词缀的构词能力和构词位置上对词缀加以说明:“一般把不自由的定位语素称为词缀,把自由或不自由的不定位语素都称为词根。
”“能够独立成词,也能够同别的语素组合成词的语素是自由语素。
不能独立成词,只能同别的语素组合成词的语素是不自由语素。
”“一个语素同别的语素组合成词的时候,有一定位置的是定位语素;没有一定位置的是不定位语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