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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与自由_论马尔库塞的技术审美化思想

第26卷 第3期2010年 3月 自然辩证法研究St udies in Dialectics of Nat ure Vol.26,No.3Mar.,2010・科学哲学・ 文章编号:1000-8934(2010)03-0050-05技术与自由———论马尔库塞的技术审美化思想陈 俊(湖北大学哲学学院,湖北省道德与文明研究中心 武汉430062) 摘要:技术时代人的自由解放是马尔库塞技术哲学思索的中心问题。

马尔库塞指出,技术时代的美学通过将审美艺术内在化和俗化已全然丧失其批判性和超越性的维度,从而成为压抑人的自由,为不合理社会辩护的工具。

他的技术美学所要探讨的不是人们的审美技巧,而是人的生存意义和生存方式。

他把“审美”作为人的一种本真性的思维方式和存在方式,这旨在强调:人类必须用一种新的审美感知方式取代技术性的感知方式来“认识”和“对待”自然和我们生活于其中的世界。

也就是说,人类要培养一种“新感性”,使压抑人的技术艺术化。

关键词:马尔库塞;技术理性;审美艺术;人的自由中图分类号:N031 文献标志码:A收稿日期:2009-10-21作者简介:陈俊(1976-),湖北孝感人,湖北省道德与文明研究中心研究人员,湖北大学哲学学院讲师,中国社科院哲学所博士后,主要研究方向:技术哲学。

技术时代人的自由解放是马尔库塞技术哲学思索的中心问题。

在马尔库塞看来,生活在技术时代的人之所以不自由的根源在于理性对人的感性的全面控制和奴役。

建立一个摈弃技术理性全面统治的自由社会,就必须恢复人的感性存在,也就是说,必须使人的生存审美化。

他把审美作为人的一种新的生存方式旨在强调:人类必须用一种新的审美感知方式取代技术性的感知方式来“认识”和“对待”我们生活于其中的世界,也就是说,人类要培养一种“新感性”,使技术艺术化。

马尔库塞的技术美学就是试图用技术审美化来对抗技术理性对人的无处不在的侵蚀和控制。

1 抚慰和逃避:技术时代艺术的功能借助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马尔库塞揭示了技术时代人的异化的根源在于技术理性对人的感性本能的压抑。

这种压抑虽然对人类文明的进步是“合理的”,但它却是以牺牲人的自由生存为代价的合理性。

因为,它是以迫使人的本能接受管制为前提的。

人们并不是过自己真实的生活,而只是在履行某种事先确立的功能。

于是,马尔库塞呼唤一种感性本能的彻底解放。

这种解放意味着人应当废除那种压抑性的技术、文化和意识形态,依照自己的生命本能来生活。

因此,一个非压抑性的自由社会必须建立在新的本能需要之上,必须塑造具有新感性的人,即审美的人。

但是,马尔库塞并没有把人的自由解放建立在传统理性主义美学的基础上。

因为理性主义美学将审美艺术内在化,从而使得审美艺术丧失其批判性的维度,成为压抑人性,为不合理社会辩护的工具。

在马尔库塞看来,传统的理性主义美学从根本上讲是一种“肯定文化”,传统艺术则是一种抚慰和逃避的艺术,它根本上是执行着一种伪饰现存不合理社会的功能。

所谓肯定文化“其根本特性就是认可普遍性的义务,认可必须无条件肯定的永恒美好和更有价值的世界:这个世界在根本上不同于日常为生存而斗争的实然世界,然而又可以在不改变任何实际情形的条件下,由每个个体的‘内心’着手而得以实现”〔1〕。

肯定文化也将人的自由解放作为自身的最终目标,但它将人的自由悬设在一个超验的彼岸世界中。

传统美学对完美的彼岸世界的悬设,必将导致这样的结果,即用一种虚幻的绝对自由隐匿现实社会的普遍的不自由。

因为现实社会是一个不完美、不真实的表象世界,而真正的完美的世界则是处于表象世界之外的理念世界,这样的完美世界只可能出现于人的审美世界之中。

艺术为人类展现了一幅超越一切感性经验的纯粹的真理世界,在这个世界中全然没有人的感性幸福的地位,它只为纯洁的人性、崇高的道德、完美的灵魂准备了位置,如果人还可以获得某种“幸福”的话,那也是一种在超脱了所有尘世中的不纯洁的感性欲望,从而升华到一个纯粹世界之后的一种精神的快慰。

对于尘世的不幸,对于人的自然感性的压抑将在灵魂的升华中得到“补偿”。

于是,传统美学的理想主义便作为精神世界升离于现实社会语境之外。

因此,传统理想主义的审美世界与其说是一个完美的真理世界,倒不如说它是一个“高贵的精神世界”。

这个高贵世界的出现,并不需要推翻现实的物质生活秩序,只要借助个体灵魂的活动就行了。

人性成为一种内在的状态,自由、善行和美皆成为精神的性质。

这种内在状态,必定成为不会与给定秩序发生冲突的行为的源泉。

于是,艺术就不属于那个把人性的真理理解为战斗呐喊的人,而是属于那个在他身上,文化已成为恰如其分的行为举止的人,这个人即使在日常琐细的凡事中,也表现出和谐和深沉。

文化通过渗入既存的东西之中而使它具有尊严,而不是用新的东西取代它。

因而,艺术即使在个体没有摆脱他实际上的卑微处境的条件下,也能让他欢呼雀跃。

艺术谈论着“人”的尊严,但从不关心对人类来说更加具体的尊严地位,艺术的美在根本上是一种内在的美,它只有从内部才能触及外部世界。

“艺术的王国在根本上是灵魂的王国”〔2〕。

因此,传统美学将人对幸福自由的追求内化到精神世界之中,它只会导致现实社会中不自由的人对不合理社会的默认而逃避现实,它将无法承担起激发人的革命意志的功能。

这样一种理想主义的艺术用内在的精神代替了行动的自由。

这样的艺术与其说是关注“人”的幸福,不如说是对人的现实的不幸的默认。

因为它在人的自由行动之前,就已经先行地设定了自由思想的存在;在实际公正之前,就已经先行设定了崇高道德的存在;在人的社会生活存在之前,就已经设定了人的内心生活的存在,最终它便“远离无法忍受的现实而保持了自身的完满和不被玷污”〔3〕。

传统艺术成为真善美和幸福的避难所,而且是不能付诸实践的、缺乏批判精神的避难所。

马尔库塞对作为“肯定文化”的传统理性主义美学的批判的要义并不在于批判艺术的“超越性”,并不在于否弃艺术为人类所展现的自由幸福的理念王国,他真正要批判的是把这种“超越性”内在化,从而使得艺术所悬设的理念王国成为完全脱离于现实世界的一个孤立的王国。

马尔库塞之所以倚重“美学”就在于要在其中挖掘出一种不同于“肯定性思维”的批判精神。

但在全面技术化的时代,整个社会通过技术的合理性将包括艺术在内的所有文化都整合进一个单维的结构之中,从而使得审美艺术丧失其批判精神。

与实证主义哲学一样,传统理性主义美学同样执行着对现实伪饰的功能,从而也都同样蕴含着一种统治的逻辑。

这种统治一方面表现为通过灵魂的升华而获得永恒的幸福,另一方面则通过对现实生活的漠视而丧失了批判的维度。

审美作为一种纯粹的内在状态同现有秩序达到一种和解。

“通过展示现存的美,艺术平和了反叛的欲望”〔4〕。

人能在艺术为其展示的幻想世界中获得自由,尽管实际的生活全然不是这样。

由此,一种肯定性的美学规范以抽象的内在和谐取消了社会矛盾的敌对性。

因此,传统艺术就成为一种慰籍人的破损的心灵和逃避不幸的现实的肯定性文化,人要想在压抑性社会中获得自由,必须彻底摧毁这种肯定性美学,而恢复美学的感性性质,因为人的自由根本上只有在以感性为基础的美学中才能期许。

2 艺术的俗化:技术时代的艺术特征与艺术的“内在化”使其丧失了批判功能一样,在技术社会中的“艺术的俗化”同样使艺术丧失了其革命的本性。

一切都屈从于技术的合理性是技术时代的本质特征。

技术及其规范不仅成为衡量一切价值的标准,而且还从根本上决定了人的认知和选择的范围。

也就是说,在技术理性的支配下,人能知觉到的只能是技术提供给他的东西,技术之外的一切要么根本不可能进入人的视野,要么即使是认识到了也只能被当作某种“形而上学的幽灵”而遭到拒斥。

由于在这种思维模式下的人只专注于物质世界,所以只要物质需求得到充分的满足,人们也就会放弃反抗的意愿,从而成为既定制度驯服的工具。

作为自由象征的审美艺术通过这种“俗化”进而成为技术社会这部大机器的一部分。

与传统社会的暴力统治不同,技术社会对人的统治的新颖之处就是通过消除“高层文化”中对立的、异已的和超越的因素,来消除文化和社会现实之间的对立。

这种消除并不是要从根本上否定和拒斥各种“文化价值”,而是通过大规模的技术复制,也就是使“高层文化”俗化,从而把它们全部纳入已确立的社会秩序之中。

“高层文化”本质上是一种“双向度”的文化。

“双向度”就是假定主体与客体之间存在着某种对抗,以便主体能够在一个并不存在的艺术世界中自由地感受到某种可能性,而通过人类的实践活动,这种可能性又是能够得以实现。

因此,“双向度”就是艺术的批判维度。

作为“双向度”文化的艺术的基本特征就是“对异化现实的异化”。

说它是“异化的异化”是因为艺术维系和保护着现实社会 技术与自由中的各种矛盾和可能性。

因此,艺术的对现存社会的异化是其拥有真理的标志。

为了造成这种“异化”的形象,艺术必须要拥有自己的仪式和风格,它们的出现要求节日似的准备,它们必须中断并超越日常的琐碎经验。

歌剧中夸张且昂贵的服饰、诗歌中使人晦涩难懂的语言、艺术作品中的那些怪异的造型等都在于显示自己与日常经验的绝裂。

为了使自己拥有与异化现实的不同风格,艺术必须在自身中置于一种“疏远化的效果”。

也就是说,“要使人认识到当代世界隐藏在意识形态和物质面纱背后的真面目,认识到它是怎样发生变化的”,审美艺术“就必须打破观众与舞台事件的同一,所需要的并不是移情作用的感受性,而是间距和反思”〔5〕。

“疏远化的效果”是产生那种使世界的本来面目能够得以认识的分离。

但是艺术的俗化使得艺术很容易被市场吞没和变形,从而丧失其否定的力量。

它只能起到抚慰和麻痹人的情感的作用,它只是疲惫的现代人的娱乐的工具,而不能激发起人们反思现实的批判意识。

因此,为了充分展示出自身批判性的维度,艺术必须放弃掉它们直接的吁求,放弃掉它们所表现的粗糙的直接性。

因为,这些直接和粗糙的东西总是乞灵于技术和商业那个习以为常的世界。

艺术正是通过自己特有的风格,通过“疏远化效果”,不断地表达着对不合理现实的反抗,同时又向人们展现出一幅真实世界的图景。

但是不断发展的技术现实却在暗中破坏了艺术异化的形式,不断地使艺术的“风格”失去其合法性。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呢?在马尔库塞看来,技术社会正是通过技术手段使得“高层文化”成为每个人都可以触手可及的“商品”而消除了高层文化中的批判性因素。

技术社会通过机械化的复制,通过大众传播媒介把艺术、宗教、文化、哲学等同商业和谐地、天衣无缝地混合在一起,并赋予它们一个合法的存在形式———商品形式。

因此,发自心灵的音乐可以是充当推销的背景音乐。

作为商品的交换价值的最内在的特征就在于它是由抽去了人的具体劳动的人类一般的无差别的抽象劳动所决定的。

这种抽象的交换价值只具有“量”的差别,而没有“质”的不同。

因此,作为对现实的否定性因素而存在的高层文化失去了与商品文化的“质”的不同,它被整合进技术社会的既定价值体系,成为对既定社会进行粉饰和心理分析的知识而得以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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