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文档之家› 现象学方法的多重含义

现象学方法的多重含义

一现象学方法的多重含义作者:张汝伦摘要:在现象学方法中有一个胡塞尔从未言明,因而少为人注意,但却是不应该忽略的因素,这就是它的释义学性。

也许是海德格尔首先提出“现象学描述就是阐释(Aus legung)。

”但海德格尔显然不是从胡塞尔的先验现象学,而是从他的基础存在论的立场来提出这一点的。

毕竟对他来说此在的现象学才是释义学。

但只要对胡塞尔的现象学有稍微深入的了解,就会发现,释义学因素也内在于现象学的理论体系中,是它的必然与必要的成分。

张汝伦(复旦大学哲学系)“方法”是现象学标志性内容。

谈现象学,无法不涉及著名的现象学方法。

因为现象学,方法本身就是现象学的核心内容。

有人甚至说,对胡塞尔来说,现象学就是一个方法概念(MethodenbEgriff)。

胡塞尔本人就使用“现象学”一词来指一种学说以及一种方法。

这一事实也说明,在现象学那里,方法与内容是密切结合在一起,以致我们几乎无法完全脱离内容来抽象地谈论一种纯粹的方法论原则。

在胡塞尔看来,现象学是一门全新的科学,它面对的是一个全新的领域和一个前所未有的任务,因而一切已有的科学方法在此都无济于事。

他在《观念》专门谈现象学方法的那一章中明确指出:为现象学铺路的方法论研究,其内容本身就是彻头彻尾的现象学。

在《欧洲科学的危机和先验现象学》中,胡塞尔告诉我们,现象学的任务是发展“生活世界的纯粹本质学说”。

但是,这种新的科学不是一种存在论。

否则它就仍然是在“自然的基础上,因此在先验的意欲视界(Interessenhorizonte)之外”。

但现象学的任务恰恰在于思考和指明:先验地看,生活世界是如何作为基础起作用的。

它研究的是如何(Wie),而不是什么(Was),因为与一切其他科学相比,它已摆脱了自然世界的前予(V orgegebenheit),因而也摆脱了它的成见(V orurteilen);它关心的是意义和意义的有效性(Sinnsgeltung)。

现象学方法恰恰不仅是使之可能的条件,而且就是这种科学本身。

与之相比,一切其他科学的方法,如胡塞尔反复讨论的数学一自然科学方法,其问题不在于它的技术化或技术的使用,而在于它由此忘了方法原初的意义给予(Sinngebung)。

也就是说,与其他的科学方法相比,现象学方法实际上是与现象学的任务和内容融为一体的。

不透彻了解现象学,就不可能掌握现象学方法;但不掌握现象学方法,也不可能理解现象学。

这构成了一个特殊的“现象学循环”。

这也部分解释了为什么在胡塞尔著作中只有一些片段的方法论的考察,而没有完整系统的方法论论述;并且即使这些片段的考察也并不都是易于理解的。

而人们对现象学方法的谈论远过于理解的现象也可从中得到解释。

然而,要真正掌握现象学,理解现象学方法是一个无法回避的任务。

本文的目的不是要正面阐述现象学方法的所有内容,而是想通过对胡塞尔现象学的目的、任务和问题的若干考察,揭示现象学方法本身结构的复杂性,使我们对现象学方法本身有进一步的认识。

一有人说;胡塞尔最初的目的是“一种新的哲学方法”,这当然是不错的。

但仅仅这样说还无法使人充分理解这种方法的性质及其要解决的问题。

只有对胡塞尔想用这种新的哲学方法解决的问题有所了解之后,我们才能更正确地理解这种方法的含义和本质。

从胡塞尔对现象学方法的说明和使用,尤其是从后者来看,现象学方法似乎是一种细致分析事物的方法;但是,在注意到它将普遍命题的大票面兑换成接近事物的细致分析的小零钱时,我们不能忽略这些“小零钱”所由采的“大票面”。

正是这些“大票面”构成了现象学所要处理的问题的历史深度和理论深度。

1935 年5月,胡塞尔在维也纳作了题为“欧洲人危机中的科学”的演讲。

同年11月,又在布拉格作了题为“欧洲科学和心理学的危机”的演讲。

这两篇演讲的题目很好地揭示了胡塞尔及其哲学所面临的时代课题:欧洲人的危机和欧洲科学的危机,及在这危机中的哲学。

其实,在胡塞尔看来,欧洲人的危机和欧洲科学的危机是同一个危机。

欧洲人的危机起于数学化的科学产生的不一致。

一方面,它声称是普遍的科学;另一方面,又不能满足它的要求。

普遍科学是一个产生于古希腊的科学理念。

它是指一种科学作为普通的科学能考虑所有的存在领域,不仅如此,它还能与存在者全体有关,即是一种普遍哲学的科学。

然而,近代数学化的科学由于将其对象与方法狭隘化和绝对化,根本无法实现这个科学理想,反而部生活的危机。

现象学既然试图通过揭示在生活性界中起作用的主体性来满足科学先定的目的,那么也应该在实现普遍的科学的哲学时使得“真正的人类”有可能。

这种人类由其全部存在将自己理解与接受为理性的人类。

哲学的目标,理论的目标,就是理论与实践理性的自我揭示。

它先是在自然的世俗生活中隐藏着,起着作用,但通过发现生活世界的主体性而自身成为普遍的科学。

这也就是现象学的根本任务和目标。

而现象法方法,就是一条通往这个目标(这其实也是科学本身的目的)的道路。

因此,不应该把现象学方法理解为哲学的技术,而应该理解为哲学的方式。

不仅如此,现象学方法实际上还是现象学本身得以可能的条件。

由此来看,悬置(epoche)无疑是现象学方法的首要因素。

胡塞尔在《观念1》中明确告诉我们悬置对于现象学任务和问题的根本意义:“我们的目的是要去发现一个新的科学领域,这个领域应通过加括号方法得到……。

”这就是说,离开悬置我们根本无法进入现象学的研究领域,逞论其他。

我们知道,从一开始,现象学就以严密的科学自许;而欧洲科学与哲学向来有追求无前提性,即无先定观点和倾向的传统。

胡塞尔在《逻辑研究》中就把现象学方法的无立场性(Standpunktsfreiheit)和无倾向性(Richtungsfreiheit)作为无前提性原则(Prinzip der V oraussetzungs Losigkeit)提了出来。

在《观念1》中,他进一步描述了现象学的这个基本态度:“我们从先于一切观点的东西开始:从本身被直观给予和先于一切理论思维的东西的整个领域开始,从一切人们可以直接看到和把握的东西开始。

”因此,现象学在其基本论断中不假定任何东西,甚至也不假定哲学概念。

而这一切都以悬置为基本条件,因为悬置一词的本来意思就是“中止判断”。

胡塞尔认为,通过悬置就可以达到一个无先定假设与倾向的出发点。

但是,仅仅这样来理解作为现象学方法的悬置的意义,还只是从其消极的作用来理解,是远远不够的。

国内一些关于现象学方法的文章却往往只是从这一点上来理解现象学悬置的意义,因而对悬置在现象学方法中的地位和作用未有足够的认识。

胡塞尔曾批评笛卡尔在《沉思》中的悬置太空洞,不知道通过悬置获得了对于哲学有决定意义的新的基础科学。

这告诉我们,胡塞尔自己是更倾向于强调悬置对于现象学更直接的正面作用和意义,正是这正面作用和意义决定了悬置作为现象学和现象学方法的关键内容的地位。

悬置的正面作用在于它是“到事物本身”的必要手段和道路。

早在(逻辑研究)第二卷中胡塞尔就指出:“我们要回到‘事物本身’。

我们要在充分发展的直观处获得明证(Evidenz),在这里实际进行的抽象中的所与物其实就是规则表达式的词义所意谓的东西(这里指的是纯粹逻辑的理想规则)”。

按照冯·赫尔曼(von Herrmann)的说法,我们不应只是把“明证”理解为“确定”,“明证”这个词在胡塞尔那里意思是就反思的显现及在其中被显现物意义而言的“看”(Heraussehen)和“洞察”(Einsicht)。

这就是说,胡塞尔从一开始就认识到,现象学的对象,即事物本身,只有在直观中才显露,而这种直观必须是纯粹直接的,即摆脱一切理论和意欲的附加与假设。

这一点在《观念1》中表达得更清楚:“理性和科学地判断事物就是朝向事物本身,或从言谈和意见返回事物本身,在其自身所与性中探索事物并摆脱一切不符合事物的成见。

”显然,要达到这一点,非悬置莫办。

没有悬置,“到事物本身”只能是一个空洞的口号。

此外,现象学“严密科学”或“普遍科学”的要求,也需要一种特殊的方法来达到它自己的对象领域,确定其作为科学的合法地位。

这种方法首先必须是悬置。

胡塞尔认为,只要我们朝向某个一定的对象领域,我们就必然处于与之相适应的相关关系中。

日常生活与科学的区别在于,前者不需要操心我如何能达到这样一种关系或态度。

因为在我整个一生中,通过出生、教育和环境我始终已经以这种日常世界,即生活世界的态度来看生活。

因此胡塞尔称之为“自然的态度”。

相反,科学的态度就需要主体明确的决断,使自己处于这样一种态度中;不仅如此,还需要一种特殊的“理论实践”以掌握这种态度,以一系列步骤去开启对象领域,使研究得以进行。

标明和规定步骤的方法则保证了对象领域的揭示。

与实证科学不同,现象学并不对事物的存在感兴趣,而只对世界和世界中的东西在行为与对象的相关关系中作为现象显现的方式感兴趣。

它研究先验意识,但这种先验意识不是康德意义上的先验主体性,而是原始的意向对象(Noema)和意义给予的领域,它研究生活世界,但“世界”在这里不是个别实体或个体的总和,而是“视界”。

总之,它研究的是意识行为的相互关系和作为意义对象。

胡塞尔在给《不列颠百科全书》写的条目中明确指出:现象学是关于所有可想象的先验现象的科学,它不是客观存在之物的科学,而是那些往相关的意向构造中汲取其存在意义和有效性的存在之物的科学。

因此,现象学研究不仅要对一切成见和科学假设加括号,甚至也要对存在的信念加括号。

这决不是一个消极的否定步骤,决不意味着通过悬置会失去什么。

恰恰相反,悬置实际上是态度的改变。

哲学家通过悬置一无所失,自然世界仍然存在,精神世界也仍然存在,但他却由此获得了一种新的经验方式、思维方式和理论方式,可以在世界之上来观察世界,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通过悬置,世界成了为我的世界;成为现象。

这是由实际的和可能的世界经验变为先验的和可能的先验经验的第一步。

从自然世界转变为先验的现象世界及其相关物——先验主体,就是所谓的还原。

从上述关于悬置的论述已经可以看出,悬置是还原的关键与条件。

没有悬置,还原是不可能的。

国内一些关于现象学方法的论述大都将还原作为主要的论述内容,而悬置似乎只是一个附加的成分。

然而,从悬置对于现象学的根本意义看,它无疑是现象学方法的核心内容。

不坚持进行悬置的方法论实践不仅不可能有任何先验现象学,而且也无法理解胡塞尔的现象学。

事实上,胡塞尔自己始终把悬置看作还原的先决步骤,并在此意义上将它们相提并论。

其实,还原是先验悬置的题中应有之义,是悬置的进一步表述和补充。

关于悬置和还原的关系,胡塞尔自己在《观念1》中有如下的论述:“我们有权利把我们还将要讨论的‘纯粹’意识称作先验意识,并把借以达到此意识的方法称作先验悬置。

先验悬置作为一种方法将被区分为‘排除’、‘加括号’等不同阶段;因此我们的方法将具有一种分阶段还原的特征。

相关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