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遮蔽的野说话冶
要要要再论刘震云前期小说
冷南羲
渊杭州师范大学人文学院袁浙江杭州311121冤
摘要院对刘震云小说野说话冶艺术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新世纪以后的作品中袁对作家前期小说的研究则主要集中于野日常生活冶野权力冶和野历史冶这三个维度遥前期作品的野说话冶行为被当作研究其他主题的工具袁实际处于被遮蔽的地位遥即使如此袁也显示了作者对野说话冶这一日常行为的格外重视遥野说话冶在被当作工具使用的过程中袁也透露出作者对该行为的思考遥这份思考贯穿了作家之后的创作袁并最终从被遮蔽的地位跃然成为小说的中心主题遥因此本文将通过揭示野说话冶行为在野新写实系列冶野官场系列冶和野故乡系列冶中被遮蔽的状态袁发掘后期野说话冶行为的艺术特征袁进而梳理野说话冶艺术在刘震云小说中的同一性和继承关系袁充实对新世纪野说话系列冶小说的研究遥关键词院说话曰新写实小说曰官场小说曰故乡小说中图分类号院I206文献标识码院A文章编号院2095-7726渊2019冤01-0034-05
现有研究大多将刘震云的创作冠以总结性的称
谓袁评论家将他的小说划分为不同的阶段袁这种思潮性
质的命名与偏爱统一尧善于归纳总结的中国文化息息
相关遥刘震云在20世纪80年代初入文坛时袁被评论家
称为野新写实派冶的代表作家曰之后因对官场人情世故
的描绘袁其作品又被学者归为野官场系列冶小说曰进入90年代后袁因其选材偏向历史袁故被当作野新历史小
说冶主力军曰新世纪以来袁因叶一腔废话曳叶手机曳叶一句顶
一万句曳等小说将野说话冶野交流冶等要素作为小说名称
或主要内容袁有研究者将此类小说称为野说话系列冶小
说遥暂且不论如此清晰的分期是否合理袁这种按照文学
潮流野套帽子冶的做法无疑人为切断了作家创作的连续
性袁使作家的创作呈现出阶段性尧碎片化的特征遥事实
上刘震云的创作是一以贯之的袁他对说话行为的关注
也并非从新世纪初的野说话系列冶小说才开始的遥紧贴
客观世界袁从可见尧可闻尧可触的野色相冶出发把握世间
百态袁通过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袁反讽现实以揭露生存困
境袁进而寻找救赎之道袁这些特点自刘震云初入文学殿
堂就有体现袁并一直延续至今遥因此野说话冶艺术在野官
场系列冶野故乡系列冶中就有所呈现袁伴随着作家的创作
逐步深入袁在新世纪以来的小说中得到进一步深化袁成
为小说内在主题和刘震云区别于其他作家的核心特点遥所以有必要从作家创作整体观出发袁分析这一行为
在作者前期创作中的价值和意义遥本文以刘震云小说
的野说话冶行为作为突破口袁将作家前后期创作打通而
不局限于现有的阶段划分袁阐释说话行为在刘震云早
期作品中的表现以及对后期创作的影响遥一尧被生活压迫的说话
刘震云作为野新写实小说冶代表作家而被读者熟
知遥在早期的叶塔埔曳叶新兵连曳叶一地鸡毛曳等小说中袁他
集中描写了大众百姓的日常生活袁揭示了个体生命在
现实生活中的挣扎袁关注到物质层面的压力不仅扭曲
了人物的价值观尧异化了人物的行为袁也挤压了他们的
精神世界尧压迫着他们的说话遥人与人之间的对话或为
解决生活困难而展开袁或因日常琐事的干扰无力乃至
无心进行遥作者正是通过人物之间的对话揭示了日常
生活的真实图景以及物质世界对主体生命的束缚袁并
为随后诞生于野官场系列冶中为改变贫困生活而出现
的权力狂热埋下伏笔遥刘震云此阶段的创作意图是野消解强加在生活现象之上的所谓的耶本质爷袁以求复
原出一个未经权力观念解释尧加工处理过的生活的本
来面貌冶咱1暂307遥由此看来袁自初登文坛袁作家就秉持解构
式的创作途径遥这种解构式书写借助人物对话去除附
着于现实本质之上的野权力冶野历史冶等要素袁力图还原
收稿日期院2018-10-24作者简介院冷南羲渊1993要冤袁男袁四川成都人袁硕士研究生袁研究方向院中国现当代文学
遥第36卷第1期Vol.36No.1新乡学院学报JournalofXinxiangUniversity2019年1月Jan.2019客观世界的本来面貌遥此阶段通过解构书写的现实本
质在后期野说话系列冶小说中成为主体获得救赎的前
提袁作家正是基于野说话冶的解构与重构确立了野说话冶
主题袁从而将其前后期的小说连贯起来遥因此野说话冶主
题的开端在最早的野新写实小说冶中就初见端倪袁有必
要联系该主题和作家创作整体观对刘震云早期小说进
行再审视遥
一般而言袁野几乎每一个伟大的作家都把自己的童
年经验看成是巨大而珍贵的馈赠袁看成是取之不尽尧用
之不竭的创作源泉冶咱2暂遥因此生活在贫穷时代农村里的
人袁大多对食物等生存要素有着切身经验袁并影响到他
们看待世界的方式遥刘震云之所以选择日常生活作为
其创作的发端袁并在日常生活中呈现出各式各样的物
质压力袁与其生活经验尧童年经历有着莫大的联系遥挥
之不去的饥饿烙印尧贫穷记忆尧生存难题袁是作家文学
创作最生动的素材袁因此袁在叶塔埔曳中才有类似野磨桌冶
烤蝉充饥的心酸片段以及叶一地鸡毛曳中知识分子夫妇
为一块馊豆腐喋喋不休的场景遥野新写实小说冶强调野零
度书写冶袁即客观呈现日常生活的本貌袁而刘震云对日
常生活原貌袁特别是对生活困境的呈现很大程度上借
助了人物间的对话袁作者正是通过野说话冶这个媒介完
成了对现实的野还原冶遥此外袁刘震云还原现实生活的书
写依旧遵循解构原则袁即通过对宏大政治叙事的解构
将个体欲望尧日常生活尧私人利益等要素解放出来遥野说话冶在此时作为表现小说主题的途径袁在作品中大
体上可分为两种呈现方式院一种是为解决日常生存困
境的交流袁另一种是因生活琐事阻扰而导致吵架或交
流中止遥
第一种说话因现实生活中的功名竞争尧愤懑郁结尧
良心忏悔等缘故需要找他者倾诉袁以缓解内心的矛盾袁
如在叶新兵连曳里经常可见的个体院
这时野元首冶突然拦腰抱住我袁吓了我一跳袁
他带着哭腔说院野班副袁我跟你说一句话袁你不要
恨我浴冶野什么话钥冶野汇报耶老肥爷的不是王滴浴冶我
心里疑惑袁问院野不是王滴是谁钥冶野元首冶愣愣地说院野是我浴冶野啊钥冶我大吃一惊袁一下从野元首冶胳膊圈
中跳出袁愣愣地看他遥野你钥怎么会是你钥你为什么
汇报他钥冶这时野元首冶哭了袁野呜呜冶地哭院野当时耶老
肥爷一心一意想给军长开小车袁我听他一说袁也觉
得这活儿不错袁也想去给军长开小车遥当时班里就我们俩是耶骨干爷袁我想如果他去不了袁就一定
是我遥为了少个竞争对象袁我就汇报了他噎噎冶咱3暂119野老肥冶由于野元首冶的举报被部队退回原籍袁自杀
身亡遥野元首冶因为得知战友身亡的消息内心愧疚难堪袁
也顾不上争权夺利袁需要通过交流排解内心的悔恨遥这
种事后的悔恨除了能暂时抒发个体内心郁积的情绪之
外袁很难对事态产生有利的影响遥但即使是这样的事后
真话袁在之后的野说话系列冶小说中也难见踪影遥人们为
处理现实困境进行的交流既体现出他们盼望通过说话
排解郁闷尧获取帮助尧解决现实难题的需求袁也有助于
作家实现主观创作的目的遥需要特别注意的是袁此时人
与人之间的交流是有所回应的袁它在一定程度上缓解
了物质或精神层面的困境遥也即是说此时人物间的交
流属于正常范畴内的交流袁与之后小说中人物口中的野废话冶野内心私语冶和野说话冶有一定区别遥
第二种说话袁即因生活琐事阻扰而导致吵架或交
流中止的现象袁则在叶一地鸡毛曳中有形象的呈现院野听见怎么了袁三天两头来人袁我这里不是旅
馆浴再这样下去袁我实在受不了了浴冶就坐在厨房
水池上落泪遥咱1暂264
这里袁小林与妻子吵架的原因无非是因为一块馊
豆腐尧老家来客野蹭吃蹭喝冶等日常事件袁每次吵架后袁
小林家都会陷入短暂的沉寂袁人物间的交流被迫中止遥
生活的琐事压迫着人们袁使他们无力甚至无心交流遥这
类因争吵导致的无言窘境既说明日常生活的艰辛袁更
体现出无奈生活中的个体挣扎遥需要特别留意的是袁此
时人物间的争吵如针尖对麦芒般尖锐袁与后期小说中
人物争吵过程中的笑里藏刀尧话中有话有着巨大差别遥
虽然野说话冶行为以单纯的状态存在于这类小说中袁被
当作阐释现实生活诸多内涵的途径袁但从中却也能看
出作者对这一行为的格外关注遥如若联系刘震云后期
的小说创作袁不难发现此时说话行为的特点为之后野说话系列冶小说中的野说话冶或埋下伏笔尧或形成对
比要要要尽管这些联系在作家前期的创作过程中可能
是无意之举遥野说话冶行为在刘震云的野新写实系列冶中被作为揭
示日常生活主题内涵的途径袁人物间的对话大多受到
现实的影响和生活的压迫袁带有自我倾诉尧锋锐犀利尧
真实直接等强烈的个性化特征袁这些特点与新世纪以
来的野说话系列冶小说中的野说话冶艺术存在密切联系
袁冷南羲院被遮蔽的野说话冶35窑窑是刘震云小说野说话冶艺术特点的前兆遥尽管之后作者
关注的焦点由日常生活转向官场袁但野说话冶的作用和
地位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遥二尧被权力控制的野说话冶
因对权力的持续关注袁有学者认为刘震云是当代
最擅长描绘官场百态尧中国社会权力体系的作家遥野刘
震云特别擅长描写处于权力关系中的人的欲望和生存
特性冶咱4暂遥如果说野新写实系列冶小说是刘震云进入文坛
的敲门砖袁那么野官场系列冶小说则是确立其经典作家
地位的奠基石遥作家在叶单位曳叶官场曳叶官人曳等小说中
集中揭露了官场上的人情世故袁官员们为追名逐利绞
尽脑汁尧费尽心机袁到头来大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又或
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袁小说结局往往荒诞无奈袁令人唏
嘘遥刘震云以一种调侃和反讽的态度塑造人物尧构思情
节袁而野说话冶则是他倚仗的工具袁作者通过人与人之间
的交流呈现出官场中不同个体对权力的狂热追求以
及存在于中国社会中野不为人知冶的权力体系袁并为之
后野故乡系列冶中对官本位思想诞生的历史溯源奠定
基础遥
从野新写实系列冶到野官场系列冶袁刘震云的创作重
心和主题发生了明显的转向袁但野说话冶在文本中担任
的角色和作用始终不变遥与野新写实系列冶中野说话冶行
为的地位尧作用类似袁野官场系列冶中的野说话冶仍作为一
种行为承担为主题服务的功能遥但此时的野说话冶也有
某些新特点袁呈现出与后期野说话系列冶小说野说话冶相
关的艺术特征遥作为呈现主题的途径袁野说话冶在此时主
要分为两种类型院一类是与权力联系密切的说话袁暂且
可以称作权力话语曰另一类是与权力联系不那么密切
的说话袁在小说中主要表现为个体的自言自语遥
第一类权力话语又可分为两种袁一种是起到交流
作用的虚假谎言袁即人们为了达成某种目的编造谎言袁
而谎言承担了正常交流中传情达意的功能袁例如叶单
位曳中的小林因害怕得罪女老乔袁只得欺骗她说自己支
持外边的同志担任处长袁以换取入党的资格遥另一种是
被拆穿的谎话或者是导致交流中断的真话袁即引发矛
盾并最终中止说话行为的权力话语袁例如叶官场曳中金
全礼和野二百五冶因吴老的丧事规格问题在会议上大吵
大闹袁导致交流中断遥这类与权力关系密切的说话造成
的后果与上述野新写实系列冶中因生活琐事阻扰而导致
吵架或交流中止的野说话冶的后果相似袁但产生这类对话的原因却由生活压迫变为权力欲望遥另外最明显的
区别还在于此时一部分对话内容已经是虚假的袁即野新
写实时期冶的说话即使是吵架也是真话袁但野官场系列冶
中已经出现相当一部分谎言袁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充斥
着虚伪的论调袁这已经隐约能看到后期野说话系列冶小
说的某些影子遥造成这一变化的原因既与作家主观认
知尧小说题材等要素有关袁也体现出作者创作的深入袁
他看到了更为真实的现实袁看到了真实背后的虚假袁这
无疑比质朴的叶塔埔曳更冷峻袁也更具现实说服力遥从野官场系列冶开始袁刘震云注意到现实生活中的谎言袁并
在之后的创作中不断挖掘这一资源袁甚至提出院野支撑
我们一天二十四小时每一分每一秒的是谎言袁个人的
谎言袁甚至会是一个民族的谎言或者人类共同的谎
言遥冶咱5暂由此可见新世纪野说话系列冶小说的核心特征野谎言冶在野官场系列冶中就有所体现遥
第二类与权力联系不那么紧密的野说话冶与上述野新写实系列冶中个体因现实压力需要找他者倾诉的说
话相似袁不同之处在于野新写实系列冶中的倾诉是有他
者作为倾听对象的袁而野官场系列冶小说中的倾诉更多
地表现为个体的自言自语遥这即是说在新写实时期袁个
体还有可以信任的尧可以说知心话的同伴袁而官场中个
体民经没有可以相信的同伴袁不敢与别人分享自己的
心声了遥例如在叶单位曳中袁老张因升职换办公室惹来大
家议论袁他听到后只能在心里骂人院
这边仍在议论袁那边老张提着拖鞋回到他的
局长办公室遥他听见了遥听见了大家议论他怎么
升的副局长遥不过他没有生气袁这在他的意料之
中遥如果别人升副局长袁他会不议论吗钥将心比
心袁他原谅了大家遥毕竟原来都是一个处的遥不过
等老张换上拖鞋袁关上门一个人靠到沙发上时袁
又恨恨地在心里骂了一句院野这些乌龟王八蛋袁瞎
议论什么浴你们懂个鸡巴啥浴爷这次升官袁硬是谁
也没靠袁靠的是运气遥冶咱3暂187
人物之间的交流各自心怀鬼胎袁说出口的话并非
真言遥权力的束缚造成了这种虚伪的话语袁权力的高低
也形成了话语壁垒遥只有相同阶层的人才能聚在一起
窃窃私语袁但即使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袁只要谈及与
自身利益相关的事袁交流也会随之中断遥于是袁同事们
的议论只能背着领导悄悄进行袁话题一落到自己头上袁
急忙装聋作哑曰领导憋了一肚子话也只能自己说给
自新乡学院学报36窑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