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方文学中复仇动机差异研究—以《基督山伯爵》和《赵氏孤儿》为例摘要:本文以《基督山伯爵》和《赵氏孤儿》为例,试探讨作品中复仇动机的差异以及差异背后的深层文化原因。
通过比较,我们发现这两部作品复仇动机差异主要表现在:西方为个体尊严复仇VS中国为亲人复仇、西方替上帝复仇VS中国替社会伦理复仇。
产生这些差异背后的文化原因是:关键词:中西方;复仇;动机;基督山伯爵;赵氏孤儿一序言复仇几乎是各个民族文学中都盛行过的文化现象,是文学宝库中一个永恒的主题。
在西方,复仇文学可以上溯至希腊的古希腊神话中,例如海神波塞冬和太阳神阿波罗,一个帮助特洛亚人放牧牛羊,一个帮助其修建城墙,但国王却不讲信用拒绝兑付报酬,威胁并驱逐他们,于是他们便与特洛亚城结仇;而赫拉与雅典娜,也因没有得到金苹果,未被判为最美丽的女神,发誓要报复帕里斯给予她们的不公平,甚至要向特洛亚城报复等等。
在我国文学的历史长河中,复仇主题在我国文学中也占据了国以复仇为母体的文学作品中占据大多数。
上至战国时期,伍子胥鞭尸楚平王报父兄仇,中到《说岳全传》中陆文龙不念十三年抚养之情,立誓“杀了仇人,取了首级”为父报仇的故事,下至现当代文学中著名小说家金庸的武侠小说中英雄好汉为其父亲报仇的故事等等。
的上古神话和传说中也记载了很多关于复仇的故事。
《山海经·大荒东经》中有这样一则复仇的神话:殷王子亥宾于有易而淫焉,有易之君绵臣杀而放之。
是故殷上甲微假师于河伯以伐有易,灭之,遂杀其君绵臣也。
另外,《山海经·北山经》和《述异记》中也记载了精卫填海和刑天复仇的故事。
而复仇文学发展至今,有关复仇的文学表现,几乎涉及到了复仇的方方面面,如双方仇怨的起因,复仇主体产生复仇行为的动机,复仇主体又是如何形成了坚定的复仇意志,为此又有了哪些情绪表现与心灵搏斗等等。
这些在中西方文学中的表现却因为各自的文化模式、价值观念等的不同而有所差异,本文将以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和我国元杂剧《赵氏孤儿》为例,就中西方文学的复仇动机进行差异研究。
《赵氏孤儿》主要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晋国大臣屠岸贾发生宫廷政变,谋害另一重臣赵盾,“将赵盾三百口满门良贱,诛尽杀绝”。
赵盾子赵朔身为驸马,被逼自杀,临死前嘱咐有孕在身的公主:“若是你添个女儿,更无话说;若是个[男孩]······,待他长大成人,与俺父母雪冤报仇也。
”公主果然生下一子,名为赵氏孤儿。
屠岸贾得知,图谋“斩草除根”。
幸得赵盾门人程婴偷偷将赵氏孤儿带出宫,隐藏起来。
屠岸贾得知,要将国内半岁之下一月之上的婴儿全部杀尽。
程婴同赵盾的旧友、昔日宰相公孙杵臼商议保护赵氏孤儿。
程婴以自己刚出生的儿子伪作赵氏孤儿,交由公孙杵臼照看,然后向屠岸贾告密。
程婴之子和公孙杵臼因此而亡。
真赵氏孤儿被屠岸贾收为养子,与程婴一起安全的活下来了。
20年后,赵氏孤儿长大成人,程婴痛诉往事,并借助君主之令,赵氏孤儿发动兵变,同样杀了屠岸贾全家。
《基督山伯爵》描述的是爱德蒙·唐泰斯报恩复仇的故事—法老号大副唐泰斯年轻有为,还有美人芳心暗许,却不料因此遭人记恨,被陷害入狱。
顿失一切的唐泰斯陷入绝望的深渊,幸而结识了狱友法利亚神甫,并从他那里得到了基督山岛上宝藏的秘密。
唐泰斯越狱后找到了宝藏,成为巨富。
然而,十四年过后,一切已经物是人非:仇人功成名就,恋人嫁作他人妇。
他化身为神秘的基督山伯爵,踏入巴黎上流社会,展开自己的复仇行动。
整部小说充满了浪漫的传奇色彩、精巧周密的构思、奇异丰富的想象和生动曲折的情节,自从其传入我国后,深受我国文学爱好者的喜爱。
一、西方为个体尊严复仇VS中国为宗族复仇仇怨的起因及复仇动机,与复仇方式、复仇手段、复仇目的等有着不可分割的内在联系,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派生、支配了后者的复仇行为,而后者又反作用于复仇动机给复仇主体内心提供支配力。
《基督山伯爵》中,主人公爱德蒙·唐泰斯起初是一个心地善良,毫无心机的水手。
这一点在小说的开篇就进行了描述:1.(外表上)这个年轻人看上去有十八九岁的样子,身材颀长而强健,长着一对漂亮的黑眼睛和一头乌黑的头发,他身上具有一种沉静而坚毅的气质,这是从小就习惯于同风险搏斗的人所特有的。
”2.(语言上)“真是太不幸了,莫雷尔先生!”年轻人答道,“太不幸了,尤其是对我:在船驶到奇维塔韦基亚附近时,我们失去了好心的勒克莱尔船长。
”从这段话可以看出,对于勒克莱尔船长的去世,他是从心底里感到难过。
对于因为船长的去世,他可能成为法老号下一任的船长,他并没有多么的高兴,更不会期待船长出事。
3.(动作上)唐泰斯走过整条卡纳比埃尔街,拐进诺埃伊街,进入梅朗小路方向的一座小楼,飞快地爬上一座阴暗的楼梯,到了第五层,他一只手扶住栏杆,另一只手压住狂跳的心房,在一扇半掩着的门前停下。
这是爱德蒙经过三个月的航行后,回到故乡,急着回家看父亲的情景。
从这些动作中,我们可以看出爱德蒙是一个很孝顺的人—他宁愿拒绝船主一起用晚餐的邀请,也要在第一时间内看望父亲。
这从侧面看出他的单纯,不懂得奉承与他有很大利益关系的雇主。
在被自己的情敌费尔南、工作上的竞争对手唐格拉尔和为了自己的仕途而不惜陷害爱德蒙的检察官德·维尔福联合陷害入狱后,经过14年的牢狱之苦费力逃出狱后,他开始了自己的复仇计划。
在狱中,他遇到了意大利学者法利亚神甫—他帮爱德蒙分析了他是如何被陷害入狱的,让爱德蒙明白了自己的仇人是谁,并且还告诉他基督山岛藏有巨额财富的事实。
这些都为爱德蒙的复仇提供了基础。
出狱后,经过多方打探,基督山伯爵在证实了唐格拉尔、费尔南和维尔福陷害自己的事实,并得知自己的未婚妻已经同费尔南结婚,而自己的老父亲在病中饥饿致死的情况后,他的仇恨之火越燃越旺,性情也有了很大的转变。
这些转变在复仇的过程中一一得以呈现。
基督山伯爵的复仇计划可以说是精心筹划。
在复仇之前,他用基督山岛上的宝藏在社会上取得显赫的地位—基督山伯爵和银行家的身份,这些身份为他复仇计划的开展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他选取的首要复仇目标首先是费尔南。
在复仇之前,他先全面了解了费尔南获得财富和地位的过程,然后逐渐接触阿尔贝·德·莫尔塞夫子爵,也就是费尔南的儿子,最后通过其引荐一步步致费尔南于死地。
在报复唐格拉尔时,他让维尔福和唐格拉尔夫人的私生子贝内代托—此时为一名逃犯—打扮成意大利亲王的儿子,介绍给唐格拉尔。
为了避免银行的倒闭,唐格拉尔将女儿嫁给了“亲王之子”。
在婚礼上,宪兵逮捕了这个逃犯,让唐格拉尔出了大丑。
在无奈之下,唐格拉尔窃取了济贫机构的505万法郎逃往意大利。
途中,基督山伯爵的强盗朋友用高价售饭的计谋将唐格拉尔的505万法郎榨光后,基督山伯爵向他公开了身份。
唐格拉尔在饱受折磨和惊吓,他的头发全白了。
在对待第三个仇人德·维尔福时,他采取了更为残忍的手段。
他先买下了维尔福以前的一所处所,在这里维尔福曾企图残忍地活埋自己和唐格拉尔夫人的私生子。
然后他巧妙地将二人引到这里,并点出了两人当年的丑事,让他们从心理上得不到安灵。
其次,在注意到结果,唐格拉尔夫人当场晕倒,维尔福不得不靠在墙上喘息。
经过一番较量,维尔福对基督山伯爵的身份发生了怀疑。
他找到了基督山伯爵的两个密友询问,但这两个密友都是基督山伯爵一个人扮演的,自然他一无所获。
此时,基督山伯爵注意到了维尔福家庭内部的一个破绽:维尔福的后妻企图让自己的孩子独自继承遗产。
于是他假装无意之中透露给了她一个毒药配方,后者利用这种毒药毒死了维尔福的前岳夫和前岳母、老仆人·自己和自己心爱的儿子,让其承受丧妻丧子之痛。
此时,伯爵出现了,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巨大的打击之下,维尔福疯了。
从基督山伯爵对其三位仇人的复仇手段来看,我们可以看出他是一位很有心计,铁面无情、手段凶狠的人。
而性情的这种转变则来源于他的复仇动机—他的自尊受到了摧残。
正是这个原因,坚定了他复仇的信念,成为他在痛苦煎熬中不屈不挠活下去的精神支柱,也是他所从事的自认为是最有意义行为的深层动机。
事实上,对主体自身人格尊严的维护,占据了复仇动机的核心部分。
《赵氏孤儿》中,为家族报仇是赵氏孤儿的复仇动机。
《赵氏孤儿》紧紧围绕“救孤-定计-报仇”这一线索展开直线叙述。
春秋战国时期,屠岸贾将赵氏孤儿的父母以及赵家三百余口全部杀害,阴错阳差中收养他为义子精心抚养他长大成人。
这里的“叙述者”程婴用画卷描述的方式说明了屠岸贾逼得赵父自刎、赵母自缢、改其姓氏、收养为子的事情,激得赵氏孤儿“尚兀自腾腾怒怎消,黑沉沉怨未复”,当即立志报仇,“我拼着生擒那个老匹夫,只有他偿还俺一朝的臣宰,更和那合宅的家属”。
复仇过程描写中,赵氏孤儿更是不念屠岸贾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当街将养父截住,“令人,与我将这贼钉上木驴,细细的剐上三千刀,方才断首开膛”,以报杀父之仇。
二、西方为上帝报仇VS中国为社会伦理报仇《基督山伯爵》中的复仇动机还与基督教信仰的上帝有关。
首先,在被投入伊夫堡监狱后,他遇到了法利亚神甫—上帝的使者,帮他弄清楚了谁是自己的仇人;其次,当唐泰斯逃离伊夫堡监狱后,找到了法利亚神甫所说的藏宝地点,至此他便自觉地履行起上帝“惩恶天使”的使命:他首先为自己取了一个宗教意味浓重的名字——基督山。
唐泰斯认为自己能“从囚禁、孤独、痛苦中”被“恢复了光明和自由”,并且拥有了“一笔闻所未闻的巨大的财产”,是上帝要他“来执行他的伟大复仇计划”。
“‘现在,’那个不知名的男人说道,‘永别了,善良、人道和感激······永别了,所有使人心暖意融融的情感!······我已代替天主酬报了善者······现在让我代复仇之神去惩治恶人吧!”(大仲马著韩沪麟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320)他还宣称原始民族的“报复法”是“最符合上帝的法律”的。
他把报仇惩恶视为“世界上最美丽、最高贵、最伟大的事情。
”《赵氏孤儿》这部杂剧中,屠岸贾的死有两层含义—对赵氏孤儿来讲,屠岸贾的死表明他为家族报了仇;对为救赵氏孤儿而做出巨大牺牲的程婴和公孙杵臼来说,屠岸贾的死,是他们侠义精神的最终体现,也为天下苍生除去一大公害。
在剧中,屠岸贾是邪恶的化身—他为了个人私欲而想杀害赵盾全家,为了搜捕赵氏孤儿不惜下令杀死全国的小儿,为了试探婴儿是否就是赵氏孤儿,他让程婴拷打公孙杵臼,让程婴担当卖友求荣的恶名,并当着程婴的面杀死了“赵氏孤儿”。
这种令人发指的残忍行径,俨然不符合我国古代的价值观念—对国家,他没有讲求“忠”字;对人民,他没有讲求“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