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斯宾诺莎的“泛神论“
一个挪威人写了本书《苏菲的世界》;写斯宾诺莎的一章,小二毛觉得有些话说得很中肯,抄录两段于下:
“……很少有人象斯宾诺莎这样大力地鼓吹言论自由与宗教上的宽容精神。
”
“提醒自己你只是整个大自然生命中很小的一部分,是整个浩瀚宇宙的一部分。
”
作为个人或者整个人类,我们在宇宙中其实是非常渺小的,我们的一些认知还是很有限的;所以,以宽容的精神,对待各种学说以及宗教,总是比较妥当的。
我非常尊敬大哲学家康德,却怎么也想不通,连康德先生也会攻击起斯宾诺莎来了,说他是“一个理性和科学的强盗和杀手”。
后来有一天,似乎有点想明白了。
一个大哲学家建立起了自己的哲学体系,便会认为自己是最正确的了;小的不同意见,尚还可以容忍,如果与自己的体系大有不同,很可能就会觉得他人是荒谬之极。
康德要在自己的哲学体系里,给上帝留出一个位置,所以一看到斯宾诺莎的“泛神论”,就会很生气。
想到连康德这样的大哲,也难免有这样的臭脾气,不禁哑然失笑。
其实,斯宾诺莎也是给“上帝”留了位置的;他的一个重要的思想观点,是“泛神论”。
他说:
“神即自然。
”
这是什么意思呢?
从比较哲学的观点来看,他心目中的上帝,与我国孔子心目中的“天”,倒是很相似。
孔子说:
“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孔子所说的“天”,指的是永恒的大自然规律。
1929年4月24日,纽约犹太教堂牧师H·哥尔德斯坦,从纽约发了一个仅有五个英文词的电报到柏林,问爱因斯坦:
“您信仰上帝吗?”
爱因斯坦的回电,如下:
“我信仰斯宾诺莎的那个在存在事物的有秩序的和谐中显示出来的上帝,而不信仰那个同人类的命运和行为有牵累的上帝。
”(这个回电,被收入《爱因斯坦文集》第一卷;商务印书馆,1976年版,第243页。
)
可见爱因斯坦心目中的“上帝”,也是指森严的宇宙秩序。
其实,康德也说过这样的话:
“有两种东西,我们愈时常、愈反复加以思索,它们就给人心灌注了时时在翻新、有加无已的赞叹和敬畏:头上的星空和内心的道德法则。
”
“头上的星空”,亦即自然界的秩序,也就是斯宾诺莎所指的“上
帝”。
斯宾诺莎的“泛神论”,对西方文化和自然科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德国的莱辛、歌德、黑格尔,以及十九世纪的生物学家E·海克尔(一元论宗教的创始人),一直到了二十世纪的爱因斯坦、普朗克等人,无不受惠于斯宾诺莎、把“上帝”还原于大自然的这一“泛神论”的光辉思想。
比如普朗克这样说:
“任何东西都不能阻止我们……把自然科学的世界秩序和宗教的上帝等同起来。
”(转引于我国学者《现代自然科学与宗教》一文,该文刋于《现代外国哲学论集》一书,三联书店1981年9月出版。
) 西方一些科学家、哲学家、作家艺术家,类似的言论还可以举出很多。
他们的宗教观尽管矛盾与复杂,但主要的倾向,指的是一种“宇宙宗教感”,亦即对秩序井然的宇宙,所怀有的一种深深敬畏,以及发自内心的赞叹。
宇宙的秩序与种种神秘,鼓舞着人们去想象,去探索;也激发了人们的虔诚之念与高尚的精神。
斯宾诺莎曾经如饥似渴地阅读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著作,尤其喜欢那些将世界统一于物质微粒的原子论者。
他还重点研究了意大利的布鲁诺。
布鲁诺曾经在各国之间漫游,深入了解各种各样的学说,始终是
“从进口处又走出来”,他不断地生疑,不断地探索;呵,多么高尚的一位探索者,“高加索山上的全部积雪也无法熄灭”他的激情火焰!
最后,布鲁诺被宗教裁判所判决为火刑,被“用最仁慈的、不流一滴血的方法”处死了。
但布鲁诺的思想,在斯宾诺莎的心中,燃起了一团希望的火焰: 将世界理解为一个精神和物质的统一实体,并把这个“实体”视为“上帝”本身;这样,世界不就成为一个一体化的“实在”了吗?
这种想法,后来形成了斯宾诺莎的“泛神论”——“神即实体,即自然界”。
他写给友人里,这样说道:
“我并不把上帝同大自然分离开来。
”
斯宾诺莎认为,“实体”——或称为大自然,或称为上帝、神,都是可以的;但它是独立的、不依赖于他物而存在。
从这个“实体”定义出发,斯宾诺莎推出了两个结论:
一、实体在数量上只能是一个;这个唯一的实体,就是无所不包的统一的自然界。
二、实体既然是不依赖于他物而存在,它的产生、发展,就只能由自身的原因引起,决不会是由外在的东西所派生的;这样也就否定了由上帝派生出实体的神学观点。
“实体”既无开端,也无终点,永恒而无限;这个说法,有些类似于我国老子所说的“道”。
从斯宾诺莎的“实体自因说”,还引出了一个影响至今的哲学观
点:
“自由是对必然性的认识。
”
可以通俗地理解为:
人的认识能力越高,对自然界的必然规律就会认识得越清楚;那么,人在自然界面前,越会得到自由。
这个观点,经过黑格尔的进一步阐述,产生了广泛的影响,也被辩证唯物论者所接受。
我国一个伟人,就喜欢说这样一句话:
自由是对必然性的认识。
斯宾诺莎能够获得后人的深切纪念,不仅是由于广博的学识,更因为他在哲学与宗教观上勇敢的探索精神,及其宽容的思想。
斯宾诺莎曾经给一个名叫阿尔伯特·伯格的人写了一封回信。
这个人从前是他的学生,现在虔诚地信了教;一次来了信,攻击他的哲学,还有很多谩骂之辞。
而斯宾诺莎的回信,口气却很温和。
“你以为你终于发现了最好的宗教,或者说最好的老师,并坚定地信任他们。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过去、现在、将来一切宗教老师中最好的呢?你是不是已经研究过了在这里、在印度、在世界各地普遍讲授的所有古代和近代宗教呢?就算你已经把它们全都研究过了,你又怎么知道你是选择了最好的呢?”
斯宾诺莎有着宽容的心胸,但他的“泛神论”,实质上是一种无神论;叔本华说得好:
“泛神论”是一种“客客气气的无神论”。
确乎如此。
有一首《磨镜片的老斯宾诺莎》的诗,这样写道: “老斯宾诺莎用那些小小的玩具一样的改锥和镊子,将诸神一个个嵌进历史的镜片中去,
尽可能地让它们严瓷合缝儿没有瑕疵,
这样看上去和他的老作坊是那么一回事,
这样的想法让他感到很舒服,
老斯宾诺莎往破藤椅上一靠,
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