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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语言陌生化的审美特征

文学语言陌生化的审美特征一、维克多•什克洛夫斯基及其他的“陌生化”的诗学概念。

维克多•什克洛夫斯基把日常语言与诗歌语言作了一番比较,认为日常语言是一种“自动化”言语,而诗歌语言是一种“阻拒性”或者“陌生化”言语。

维克多•什克洛夫斯基在他发表于1917年的论文《艺术作为手法》中,提出了一个独特的诗学概念——“陌生化”或“奇特化”。

什克洛夫斯基从分析诗学的根本问题入手——是什么使诗歌具有“诗性”的?要找出文学作品的“诗性”,我们就必须把日常语言与诗歌语言作一番比较。

什克洛夫斯基认为,在日常生活中我们是根据最大限度的节约原则来运用语言的。

我们运用语言的目的是为了识别事物,我们用语言命名事物,以便从思想上把握它,也以此达到交流的目的。

但长此以往,我们就不知不觉地进入一种自动化或习惯化的状态,我们再也感觉不到事物,对象就在我们面前,但我们既看不到,也听不到,处于一种麻木的状态,我们许多人的生命就这样无意识地延续,这种生命等于从未存在过。

“正是为了恢复对生活的体验,感觉到事物的存在,为了使石头成其为石头,才存在所谓的艺术。

艺术的目的是为了把事物提供为一种可观可见之物,而不是可认可知之物。

艺术的手法是将事物‘奇异化”的手法,是把形式艰深化,从而在艺术中感受过程本身就是目的,应该使之延长。

艺术是对事物的制作进行体验的一种方式,而已制成之物在艺术之中并不重要。

”((苏)维什克洛夫斯基:《散文理论》,刘宗次译,北京:百花洲文艺出版社1994年版,第10页。

)艺术是一种认知方式还是一种感受方式呢?在什克洛夫斯基看来,“艺术是一种感受方式”,艺术不是对现实的反映,而是对现实的一种幻想和假定,它诉诸于人的感知、情感、想像,拨动人的灵性、诗性和情趣。

唯其如此,只有通过审美感觉亦或审美体验去体验生活。

艺术的全部精义、灵魂、魅力在于感受。

“感受之外无艺术,感受过程本身就是艺术的目的。

”(张冰:《陌生化诗学》,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178页。

)那么,艺术如何实现人“对生活的体验,感受到事物的存在,为使石头成其为石头”呢? 从作家主体来看,变自动化体验为陌生化体验。

俄国形式主义者认为作家对生活的体验与传统的身临其境,感同身受的体验方式迥然有别。

传统的体验方式,强调作家与生活的同一,重在创作主体与创作客体的情感交流,确保创作素材的个性化、情感化。

而作家在长期的体验生活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对生活于其中的人和事司空见惯,习以为常,渐渐地感觉迟钝、眼光麻木。

生活在他的眼里,早以失去了那五彩缤纷的光环,变得如此黯淡,如此索然无味。

他像个机器人一样,毫无意识的自动履行按部就班的生活模式,体验陷入自动化。

为了打破体验的自动化,作家首先要“触动事物”,“从寓于事物中的一系列习惯联想中抽取事物,应当拨动事物,正象拨动火中之薪一样。

”从接受者角度看,现代心理学表明,人的感觉规律都有一个由陌生化到自动化的过程。

当人们第一次感受某个事物时,都有一种陌生感、新鲜感,乃至奇异感。

这种陌生化的感受强烈地冲击人的直观、增强人体验事物的强度、激发人的情感的升腾,乃至激活了人的无意识之阈。

总之,一种类似于艺术享受或审美享受充溢其间。

然而这种陌生化的感受不是永恒不居的,随着时间的流逝,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周而复始,司空见惯,原初的事物在人的感觉中早已失去昔日的风采,而变得黯然失色。

由于人千万次重复同一感觉,人的动作变成一种习惯性的机械性的重复动作。

人的感觉被钝化,甚至于被赶到无意识领域,成为一种被制约性控制的下意识自动化的感觉。

此时,人在司空见惯的事物面前麻木不仁、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甚至恍惚。

如何打破自动化,摆脱机械性,让人重新唤起对生活的诗意关注,恢复第一次感受事物时那种惊讶不已、饮誉鹊起、浮想联翩的神态。

这就需要使事物不断地以崭新的、陌生的、鲜明的,甚至异于寻常的面貌重新呈现于人的面前。

“反常化就是一种重新唤起人们对周围世界的兴趣,不断更新人对世界的感受的方法,它要求人们摆脱感受上的惯常化,突破人的实用目的,超越个人的利害关系和种种偏见的限制,带着惊奇的眼光和诗意的感觉去看待事物。

由此,原来司空见惯、习以为常而毫不起眼、毫不新鲜可感的东西,就会变得异乎寻常,变得鲜明可感,从而引起人们的新颖之感和注意,使人们归真返朴,重新回到原处感觉的震颤瞬间。

”什克洛夫斯基以列夫•托尔斯泰的创作为例,说明“陌生化”这个诗性概念。

他说,托尔斯泰的陌生化手法在于他不说出事物的名称,而是把它当作第一次看见的事物来描写,描写一件事好像它是第一次发生的那样。

而且他在描写事物时,对它的各个部分不使用通常的名称,而是使用其他事物中相应部分的名称。

这样就使得我们以一种新的、陌生化或奇特化的目光来看待事物,使我们摆脱了自动化和习惯化,重新感受到了事物本身,并对某些习以为常的事物,似乎是永恒不变,甚至是神圣的事物产生了怀疑。

二、陌生化手法在文学中的应用。

陌生化手法运用于文学,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第一,陌生化使语言变得困难,有意造成障碍。

这一点在诗歌方面表现得特别明显。

有些诗人有意用有些困难的声音模式和韵律,苦心孤诣地营造诗歌语言,造成语言的扭曲和反常。

像中国古代不少诗人喜欢押险韵,用生僻辞,“语不惊人死不休”,“为吟一字安,捻断数茎须”。

宋代的江西诗派提出“以旧换新”、“夺胎换骨”、“点铁成金”等等,用形式主义理论来考察,都可以说是在自觉不自觉地运用陌生化的手法。

近代西方诗人中以约翰多恩为首的一批玄学派诗人喜欢用巧智和奇喻,把不相干的概念强扭在一起,造成一种陌生化的效果。

杜甫诗《船下夔州郭宿雨湿不得上岸别王十二判官》依沙宿舸船,石獭月涓涓。

风起春灯乱,江鸣夜雨悬。

晨中云外湿,胜地石堂烟。

柔橹轻鸥外,含情觉汝贤。

这首诗写诗人乘船顺江而下,到夔州天晚停宿,大雨如注,不能上岸去会朋友,内心怅然。

早晨诗人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钟声,诗人未用“响亮”一类的描写听觉的词语来描写,而是用描写触觉的“湿”来描写,把钟声形容成“湿”是杜甫利用痛感在文体上的创造,这种创造把那种因下雨无法上岸去会朋友的怅然、不安、遗憾的心情巧妙地描写出来,从而使人品味不已。

按平常的说法,只能说“风起春灯晃”、“江鸣夜雨落”、“钟声云外传”,可杜甫却用“乱”来形容“春灯”在风中的摆动,用“雨悬”来形容大雨之不断,用“湿”来形容钟声之形态,这明显是言语的“陌生化”。

看起来,“乱”与“悬”似乎偏离了正常的语言的规范,却暗示出诗人在大雨中不能上岸去会老朋友那惆怅、沮丧的心理。

由于诗人处在此种心境中,不能不以别样的眼光去看周围的事物,所以“春灯乱”、“夜雨悬”既是对风中春灯摆动和大雨如线般悬挂着的独到描写,又流露出诗人此刻不能会见朋友的那种不安、焦急的心情。

第二,陌生化手法有意挑战传统的已被接受的观念和思想,从不同角度进行描述,使习以为常的事物变得反常。

比如,《红楼梦》中刘姥姥游大观园一幕,就是利用刘姥姥的视点使大观园变得“陌生化”了。

第五回《刘姥姥一进荣国府》周瑞家的把刘姥姥领进堂屋,等候王熙凤,讲到刘姥姥第一次看到挂钟时的感觉,有如下一段描写:刘姥姥只听见咯当咯当的响声,很似打罗筛面的一般,不免东瞧西望的,忽见堂屋中柱子上挂着一个匣子,底下又坠着一个秤砣似的,却不住地乱晃,刘姥姥心中想着:“这是什么东西?有煞用处呢?”正发呆时,陡听得“当”的一声,又若金钟铜一般,倒吓得不住地展眼儿。

接着一连又是八九下,欲待问时,只见小丫头们一齐乱跑,说:“奶奶下来了”……这是作者故意不说出钟的名字,只是以一个乡下老太婆的感觉对这个荣国府中的人们习焉而不察的事物——钟进行了描述,使读者仿佛第一次看到它、听到它一样,从而摆脱了自动化和习惯化,延长了对钟的感知过程,产生了“陌生化”效果。

这里写的是挂钟,但作者没有用“堂屋的柱子上有一个挂钟”这种指称性的写法。

平常的挂钟,从一个一生从未见过挂钟的老农妇刘姥姥的眼中、心中见出,让读者随着刘姥姥一起去感受挂钟,不但让你感受一个普通的挂钟在一个18世纪老农妇眼中、心中所引起的惊奇,而且让你体会到18世纪的贵族之家那种氛围,而这种艺术效果是通过非指称性的陌生化的描写达到的。

像这样的描写,在《红楼梦》中到处可见。

《红楼梦》第四十一回《刘姥姥醉卧怡红院》也是用了同样的手法来写刘姥姥第一次看到镜子时的感觉。

刘姥姥掀帘进去,抬头一看,只见四面墙壁,玲珑剔透,琴剑瓶炉,皆贴在墙上,锦笼纱罩,金彩珠光,连地上的砖皆是碧绿凿花,竟越发把眼花了。

找门出去,那里有门?左一架书,右一架屏。

刚从屏后得了一个门,只见一个老婆子也从外面迎着进来。

刘姥姥诧异,心中恍惚,莫非是他亲家母?因问道:“你也来了!想是见我这几日没家才去。

亏你来找我!那位姑娘带进来的?”又见他戴着满头花,但笑道:“你好没见世面!见这屋里的花好,你就没死没活地戴了一头!”说着,那老婆子只是笑,也不答言。

刘姥姥便伸手去羞他的脸,他也用手来挡,两个对闹着。

刘姥姥一下子却摸着了,但觉那老婆子的脸冰凉挺硬的,倒把刘姥姥唬了一跳。

三、文学“陌生化”的审美特征。

詹姆逊指出“陌生化使事物变得陌生,使感知重新变得敏锐。

”怎样营构这陌生和新奇的艺术魅力?俄国形式主义营构艺术迷宫的主要的陌生化艺术程序是诗语的难化、陌生化的变形、结构的延宕等手法。

诗语难化。

“艺术的手法是将事物‘奇异化”的手法,是把形式艰深化,从而在艺术中感受过程本身就是目的,应该使之延长。

“这就是说,为了打破自动化感受的定势、冲破审美注意的惯性,使接受者获得新颖奇异之感,并使这种感受长久地留在接受者的审美屏幕上,艺术家必须通过变形与重组,不仅打破原有形式的规范与格局,而且独辟蹊径、趋奇走怪地编织异于前人的艺术迷宫。

这种精心编织的艺术迷宫无疑是增加了形式的艰深化,增大了接受者审美接受的难度。

但百川归海,最终都为了达到“艺术更新人类的记忆”的目的。

作为语言艺术的文学,特别是诗,其语言的难化是诗语最主要的特征。

难化是区分诗语与散文语言、日常语言的标志。

诗语难化多采用倒装、比喻、夸张、反讽、象征、隐喻等手法,但无论是哪一种方法,都建立在语义的转移基点上。

如比喻其实质就是一种语义的转移。

什克洛夫斯基认为比喻是“将通常用以表达一定概念的语词转用于与之截然不同的另一概念。

”托尔斯泰“在描写事物时,对它的各个部分不使用通用的名称,而是使用其他事物中相应部分的名称。

”比如托尔斯泰称圣餐为“一小片白面包”,于是产生某种奇怪的荒诞不经的效果,被许多人真诚地看成是对神的亵渎,刺痛了许多人。

宗教语义向普通语义转移,带来的艺术效果却是惊人的。

诗的比喻与日常生活中的比喻不同之处,就在于它打破了语言的惯例,实施了语义的转移。

而这种语义的转移虽建立在与日常语义某种相似的基础上,但它却是经过加以变形、扭曲、突出和新奇化的艺术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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