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结合实例谈谈修辞的音韵美的类型。
答:节奏是节律的主要表现形式之一,在修辞中,我们知道,其节奏在语音链上的呈现形式,即音韵,有七种:即音顿律、平仄律、声韵律、长短律、快慢律、重轻律和扬抑律。
音顿律,就是由相等音节或相等音步有规律交替出现的节奏,形成语音链上等音长序列和音空。
音顿律表现最明显的是诗歌,特别是等言体诗歌。
如杜甫的《恨别》:洛城/一别/四千/里,胡骑/长驱/五六/年。
草木/变衰/行剑/外,兵戈/阻绝/老江/边。
音步由音节组成,汉语语音链上两个字一顿、两个字一顿的双音节音步是汉语音顿律节奏的主要倾向。
语流中的音步可以是词,也可以是词组。
平仄律,即以音高成素为主形成平声与仄声有规律的相互交替或上下句语段平仄相对出现,就形成语音链上的平仄节奏。
自唐起,就开始采用四声二元对立的平仄律,把平声和上、去、入分为平仄两类,构成了实际上的平声字和非平声字的对立。
声韵律,即由音素的音色异同对立统一呈周期性组合,如同音节与异音节,同声母与异声母,或者同韵母与异韵母相间,就形成了同音色与异音色的有规律交替出现构成的声韵律节奏。
下面从音步节奏层和语段两个层面的声韵律,重点介绍汉语的双声、叠韵、叠音、押韵以及回文、顶针、对偶、排比、反复等辞格的运用,这些都可以形成语音链上音色异同相间、回环往复的声韵美。
音步节奏层的声韵律主要体现于双声、叠韵、叠音音步词。
包括单纯词、合成词和词组等。
汉语中无论是双声还是叠韵,都是双音节音步词中由音色的对立统一形成的声韵律节奏周期。
双声词的声韵律音步节奏是:同声母+异韵母+同声母+异韵母。
叠韵词的声韵律音步节奏是:异声母+同韵母+异声母+同韵母。
而叠音是在一个音步中,由相同声母和相同韵母往复交替出现而形成的声韵律音步节奏。
叠音词的声韵律音步节奏是:同声母+同韵母+同声母+同韵母。
双声、叠韵、叠音都是乐音段,之所以好听,是因为音步中存在着声韵律节奏的同时,也伴随着音顿律,构成了音步中的复合节奏乐音段。
我们汉民族自古便青睐用双声叠韵、叠音来建构语言的音乐感。
《诗经》中大量使用双声、叠韵,如“流丽”、“蟋蟀”、“踟蹰”、“玄黄”等。
叠韵有“崔嵬”、“仓庚”、“绸缪”等。
音步节奏层的声韵律有连绵词和非连绵词之别。
连绵词是古人追求语音美而创造的一种单纯词。
非连绵词是人们在语言实践中,由两个单音节组合产生的双声、叠韵、叠音的合成词。
如“残年”、“读书”、“美满”、“星星”。
因为它们和连绵词一样具有声韵律、音顿律音步节奏,所以,听起来也有一种乐音的效果。
在双音节词中,双声叠韵的分布相当广泛,其中以形容词和副词为最。
如白居易《浩歌行》:鬓发苍浪..牙齿疏,不觉身年四十七。
名词也有双声叠韵的。
如,韩愈《左迁至蓝关示侄叔湘》: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还有一部分动词是双声叠韵的。
如韩愈的《榴花》:可怜此地无车马,颠倒..青苔落绛英。
感叹词连用也能形成双声叠韵。
如,《书·五子之歌》的:呜呼..曷归!叠音词在名词和动词中也有一定数量的出现。
如白居易《暮江吟》: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而叠音词在象声、拟态词中所占的比例最大。
如白居易《冬夜》:策策..窗户前,又闻新雪下。
在一首诗词中如果综合运用双声叠韵和叠音的话,就会大大强化声韵律的美感。
如,宋李清照的《声声慢》: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另外,声韵律周期不单表现在双声叠韵和押韵的声韵的对立统一上,还可以在韵尾或韵腹的同声相应上呈现出节奏周期。
语音链中的双音节词若两个音节的收尾音的话,也有一种悦耳的效果。
如,郭沫若的《凤凰涅槃》:哈哈,凤凰..!..!凤凰你们枉为这禽中的灵长..!其中“凤凰”的“凤”音是(feng),“凰”的音是(huang),两字的收尾音都是ng;“灵长”的“灵”的音是(ling),“长”的音是(zhang),两个字的收尾音也是ng。
此外,一个双音节词的每个音节所含的韵腹相同,若接连用它们,听起来也有一种相互应和的乐感。
如“长老”(同含a)、“浩荡”(同含a)、“别离”(同含i)、“清新”(同含i)。
还有一种协音方式,就是所谓的“同调”,凡两同是上平,或同是下平,或同是上,或同是去,或同是入,若连接而用,也有一种悦耳的特性。
如“日月”、“孤舟”、“涕泗”等都是。
语段中的声韵律最典型的形式是押韵——通过句子间同音色与异音色的往复出现产生韵律美。
押韵一般是隔句押,当然也有句句押韵的,隔句押韵既体现了不同音色的对立,又体现了相同音色的统一。
在这里重点探讨一下基于声韵美而建立起来的语音修辞格。
其实,这些语音修辞格都是由音顿律、声韵律或平仄律相叠而成的。
回文。
回文就是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句子之间,以上句的结尾,作下句的开头,下句为上句的倒文,连环而下,一方面在语义上可以反映事物间的辩证关系,另一方面在语音链上制造一种回环型声韵美。
如韩愈的《师说》: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如是而已。
.......,师不必贤于弟子加点的两个句子语序回环颠倒,制造了语音链上回环往复的声韵美。
顶针。
顶针是指前一句的句尾词语(或分句),成为下一句的开头的词语(或分句)。
首尾蝉联,在语义上上承下接,使事理、情理层层递进。
同时,在语段上呈现出一种往复向前的声韵美。
如《荀子·儒效》中的一段:不闻不若闻之,闻之不若见之,见之不若知之,知之不若行之。
顶针部分为短语,声韵律序列为:AB,BC,CD,DE。
同音色异音色相间往复,呈声韵律周期。
对偶。
对偶是指同一结构的字数相等的句子或短语连接在一起,其上下句的意思或相对或相关或相反的一种辞格。
因为上下句的语音、词性、语义相对,所以凸显了音顿律,并呈对立型平仄律,十分悦耳动听。
如张星楼题北京大学未名湖:人逢/盛世/真难/老,平平仄仄平平仄,出对立型平仄律。
湖至/今天/未有/名。
(平)仄平平仄仄平。
排比。
排比是两个以上结构相同,字数大致相等,意义相近的语句,来表达相似或相关的意思的辞格。
正因其结构相似,字数相等或相近,所以在语音链上产生音顿律节奏群;排比大多又兼有反复,就常常套叠着声韵律和平仄律。
如朱自清的《春》:打/两个/滚,踢/几脚/球,赛/几趟/跑,捉/几回/迷藏。
仄仄仄仄,平仄仄平,仄仄仄仄,平仄平平平。
反复。
反复主要是词语和句子字面意义上的重复,可以说是同构同语的叠加,功能在于强调、突出。
如贺敬之《放声歌唱》:啊,我们的前辈古人希望啊希望希望。
梦想啊梦想梦想。
而你们何曾看见今日的祖国是这样的灿烂辉煌。
这种“希望”“梦想”呈A—A—A,B—B—B式的连语反复,出现了声韵律周期,强化了历代国人对祖国繁荣昌盛的渴望。
长短律,就是由对立着的长音列和短音列有规律的交替出现而形成的周期性组合的节奏形式。
由于汉语语音链中存在着不同时值不同层次的停延,如音步之间的停延时值比音节之间的停延时值长,句子音段间的停延时值又比音步间的停延时值长,这就形成了汉语长短不一的语句音段。
不同时值的长句、短句的交替出现,就是汉语节律中的长短律。
在韵文中,格律诗是按照等音长的音段排列的,长短律表现为对称、整齐的形式美。
词,也叫长短句,句子长短参差,长短律呈现为寓变化于整齐的形式美。
如宋代欧阳修的《采桑子》:群芳过后西湖好,(平)平(仄)仄平平仄,狼籍残红。
(仄)仄平平。
飞絮濛濛,(仄)仄平平,垂柳阑干尽日风。
(仄)仄平平(仄)仄平。
笙歌散尽游人去,(平)平(仄)仄平平仄,始觉春空。
(仄)仄平平。
垂下帘栊,(仄)仄平平,双燕归来细雨中。
(仄)仄平平(仄)仄平。
这首词的长短律格式是:长——短—短——长。
长——短—短——长。
长短律表现为长短对立而又往复的形式。
下阕重复上阕的平仄律格式,上阕、下阕皆押韵,因此在长短律中又相叠着音顿律、平仄律和声韵律,构成形美、意美、音美的最佳组合而流芳百世。
快慢律,是由音步的疾徐对立,相间交替,回环往复形成的节奏形式。
快慢律的对比,表现为音步和音段中的音节相对疏密的程度,也就是说每个音节所占时值的快慢对比,交替组成了节奏。
音步和音段中音节疏,即字数少,往复所占的时值长就慢;音节密,即字数多,所占的时值短就快。
少停紧接,语速就快;多停缓接,语速就慢。
如杨朔的散文《荔枝蜜》:蜜蜂这东西,︱最爱劳动。
‖广东天气好,︱花又多,︱蜜蜂一年四季都不闲着。
‖句子中的竖线标示音段,横线标示音步。
“蜜蜂”是双音节名词主语,“这东西”为三音节作主语的同位语,比“蜜蜂”这个双音节音步来说,时值短,就快。
主语和谓语即“最爱劳动”之间是两个音段,停与接的时值又比同位短语“蜜蜂这东西”和动宾短语“最爱劳动”的内部停顿时值长。
重轻律,即由重读音节和非重读音节相间交替而成的节奏形式。
扬抑律,是属于语段层的节律,就是语流中,由句的扬、抑、平、曲调型有规律的对立统一呈周期性组合,便形成了语音链上的扬抑律节奏。
语音序列中,每个字讲求平仄叫字调,每个句子根据句意表达的需要还有句调,在语段中各个句子句调的升扬和降抑的相间交替,就构成了扬抑顿挫之美。
如秦牧的散文《花城》中的一个语段:过年的时候,→一向我们各地的花样可多啦,↘∣贴春联,↗挂年画,↘耍狮子,↗玩龙灯,↘跑旱船,↗放花炮,↘∣……人人穿上整洁的衣服,→头面一新的男人都理了发,↘妇女都修正了发髻,→大姑娘还扎上了花饰。
↘∣……这个语段分三个意群,用“∣“号隔开,其句调序列是:→↘∣↗↘↗↘↗↘∣→↘→↘。
呈对立型扬抑律节奏,首尾扬抑呼应,对立中又有往复回环,虽然没有押韵,但句调的升降平曲,长短句配合有致,自然读来有一种扬抑起伏的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