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文档之家› 中国哲学本体论的易学阐释

中国哲学本体论的易学阐释

中国传统哲学与易学有着不解之缘。

尤自魏以降,历史上别开一代风气,另创一家之言的一流哲学家,多借《周易》经传思想资料以阐人伦,说物理,证心性,论道体,试图建构其体用不二,真善合一的形上学体系。

王弼之注《周易》,程颐之作《易传》,张载之撰《易说》,朱熹之论“易纲领”,王夫之之著《周易外传》、《周易内传》等,皆其显而卓者。

就中国传统哲学的本体论理论而言,无论是其理论形态的形成与发展,还是其抽象思辩内容的表达与阐释,都极其得力于《周易》卦爻符号系统和易学自身所特有的一套概念、范畴和命题系统。

通过易学形式来阐释哲学义理,建构本体论体系,是中国传统哲学民族特色的突出标志,也是中国民族长期理论思维积淀下来的重要成果。

本文尝试从本体论的易学阐释这一角度,粗略地探讨中国传统哲学与易学的密切依存关系,非敢示人,但为求教。

一“易学”属于传统经学的一部分,通常是指以《周易》为对象来“解经释义”而形成的一门学问。

历史上易学分象数派和义理派两大系统。

通过解释《周易》经传阐发哲学本体论思想,主要是由义理派来完成的。

最先将《周易》经传的解释与哲学本体论的阐发结合起来的,是曹魏时期的著名易学哲学家王弼。

王弼是魏晋玄学的主要创始人之一,也是易学义理派的重要代表。

黄宗羲《象数论序》曾评论其易学说:“有魏王辅嗣出而注《易》,得意忘象,得象忘言,日时岁月,五气相推,悉皆摈落,多所不关,庶几潦水尽寒潭清矣。

”王弼一改汉易卦气说中宇宙生成论传统思维模式,援老庄以解《易》,倡得意忘象之玄风,把对有关宇宙论问题的研究直接引向了本体论形态的探讨,在特定的易学形式下阐发了“以无为本”的玄学本体论。

王弼哲学的终极理论关切,是探寻一个“能为品物之宗主,苞通天地,靡使不经”(《老子指略》)的宇宙本体。

在他看来,由于形必有所不兼,名必有所不尽,所以堪为宇宙本体的,应是一种“无形无名”、即无任何条件性和局限性但又真有逻辑可推性的绝对。

针对汉代哲学的经验主义思维倾向,他认为要消除其“各申其说,人美其乱(疑为“辞”之误)”的诞昧局面,必须抛弃“察近而不及流统之原”的感觉主义思想方法,而提倡一种以远证始、以幽叙本的理性主义的抽象思维。

他说:“夫欲定物之本者,则虽近而必自远以证其始,夫欲明物之所由者,则虽显而必自幽以叙其本”。

(同上)物之近而显者,必有其远而幽者为其本由。

这就需要借助理性思维,通过逻辑演绎和抽象,以达到对于本体的认识和把握。

沿此一路,王弼以解《易》为径,主要从两个方面阐释了其玄学本体论思想。

(一)象、意之辩王弼《周易略例》之《明象》章,专门就言、象、意三者关系展开讨论,此章内容,从筮法上讲,主要是论述《周易》言、象、意即卦爻辞、卦爻象和卦爻义三者的关系问题,从哲学上讲,则涉及到本体论、方法论的问题,即从象、意关系的角度提出了本体与现象的关系以及如何认知、把握本体的问题。

概括起来,王弼象意之辩内容有四;(1)象生于意。

王弼解《易》,以取义为主,于汉易象数之学尽力排斥。

所谓“象生于意”,与其取义说是完全一致的。

他在《周易注》中解释乾《文言》时说:“夫易者象也,象之所生,生于义也。

有斯义然后明之以其物。

”义、意互训,亦强调意为象本,象由意生。

意或义,乃可脱离象而独立自存的抽象实体。

此一结论,为其“凡有皆始于无,故未形无名之时,则为万物之始”的,玄学本体论直接提供了理论基础。

(2)意以象尽,寻象观意。

意虽可离开象而独立存在,但“象者所以存意”,“尽意莫若象”,抽象的意又需借助于具体的象而体现和表达。

所以若欲把握和体认意,又必须“寻象以观意”,以象为工具和手段。

其所谓“无不可以无明,必因于有,故常于有物之极,而必明其所由之宗”(韩康伯《系辞注》引),理正与此同。

意在忘象。

象生亍意是前提,寻象观意则是方法或手段,得意忘象才是根本目的。

象与意本质上是对立的。

若执著于象,就不可能真正把握到意。

只有在体认把握到意之后复将得意之具抛弃,才不会为其所累,而真正得到意,从而达到终极本质的认识。

此即所谓“执之者则失其原”,“不以执为制,则不失其原矣”(《老子指略》)。

(4)触类可为其象,合义可为其征,“触类”、“合义”亦即“得意”之别一说法。

盖谓由具体而进到了抽象,由个别而达到了一般。

王弼认为,只要掌握了事物的义类,就能判识其杂多的征象,只要抓住了事物的一般,也就[!--empirenews.page--]能统御其具体的殊相。

由此他要求,不但要忘象以得意,而且还要据意以御象,换言之,也就是举本以统末。

他指出,汉易象数之学之所以“案文责卦”而“伪说滋漫”,正因其“存象忘意”而“失其原”(《周易略例·明象》),未能抓住一般义类并据以御象之故。

(二)一多、有无之辩与上述象意之辩理路相一致,王弼还在易学形式下从一多、有无等角度对其玄学本体论作了阐释。

其最突出者,当属对“大衍义”的解释,其次则为其一爻为主、以一统众的易学观。

王弼吸收并发挥《彖传》解经的爻位说,明确提出“一爻为主”的解《易》思想。

一爻为主是王弼解《易》的重要体例之一,也是他从一多关系上阐发其以一统众玄学本体论的重要易学手段。

其《周易略例·明象》云:“夫《彖》者何也?统论一卦之体,明其所由之主者也。

”又《略例下》亦云:“凡《彖》者,通论一卦之体者也。

一卦之体,必由一爻为主”。

王弼认为,一卦之中,虽六爻相错,所处时位各不相同,其所具意义亦互有异,但其中必有一爻起主导作用,以为这一卦的中心或主旨所在。

只要把握住这一爻,虽刚柔承乘,阴阳往来,六爻相错,变化纷繁,皆可“举一以明”。

王弼提出一爻为主说,其直接目的是为了说明易卦卦象与六爻爻象、易卦卦辞与六爻爻辞之间的关系,从而解决一卦之义应如何确定和把握的问题,但他于六爻之中独崇一爻,并以此一爻决定全卦之主旨,则体现了一种“约以存博,简以济众”的认识方法,表现出由纷繁变化的事物中寻求其统一性的理论尽维取向。

沿此一方向再作进一步的理论发挥和概括,其以一统众的玄学本体论便凭借易学语言得到自然圆畅的表达:“夫众不能治众,治众者,至寡者也。

夫动不不能制动,制天下之动者,贞夫一者也。

故众之所以得咸存者,主必致一也,动之所以得咸运者,原必无二也。

……故自统而寻之,物虽众,则知可以执一御也,由本而观之,义虽博,则可以一名举也。

”(《明彖》)可以看出,王弼这种易学阐释,是从探讨易卦六爻之义及其相互关系,进而追求一卦之中为主之爻的爻义,从探讨六爻相错复杂爻象中的简易原则,进而追求天地万物的普遍统一性。

只要把握了这种“至寡”、“贞一”的统一性,就能做到“繁而不乱,众而不惑”,从而真正认识到事物之所以存在(“众之所以得咸存”)和之所以如此存在(“动之所以得咸运”)的根由或依据。

王弼释大衍义,以筮法衍卦过程中的所谓不用之“一”象征宇宙本体“太极”(即“无”),以四十有九之策象征天地万物(即“有”),认为,太极本体“不用而用以之通,非数而数以之成”,天地万有必依据本体“无”才能存在和发生作用。

然而本体无又“不可以无明,必因于有”,其自身并不能通过自身来表明,必借助于天地万物之“有”以显示其存在和功用。

王弼这里所谓无必“因于有”,决不是说无即存于有或离有而无无。

在他看来,“凡有皆始于无,故未形无名之时,则为万物之始”(《老子注》第一章)。

对于作为万有本体的无来说,它本身是超越物外的。

无只能靠有来显现,但并不能到有中去寻找。

无为有之本,但无并不在有中。

此正如象生于意[1][2][3][4]下一页[!--empirenews.page--] ,故可寻象以观意;但意在象外,故又必得意而忘象一样,有与无的关系,也是有生于无,故可假有以明无,但无在有外,故必贵无而贱有。

王弼玄学本体论的思维逻辑,实质上只是强调万物归一,但并不承认一归万物。

这是王弼玄学本体论的一大特点,也是其本体论理论的一大缺陷。

由此而言,王弼玄学奉体论尚未达到一多相即,体用一如的见地。

这个任务,只是到了程朱理学才基本完成,而最终由王夫之彻底解决的。

二两宋以来,程朱派理学批判继承王弼易学思想,在以理为本的基础上改造玄学本体论,广泛吸收其他理学家乃至佛教哲学有关思维成果,在新的思想学术条件下对其理学本体论展开易学阐释,进一步丰富发展了中国传统哲学的本体论理论。

程颐积一生几十年之心血,数易其稿,晚年成《程氏易传》。

此书堪为程朱派易学哲学代表之作。

朱熹曾称赞程氏易学说:“巳前解《易》,多只说象数,自程门以后,人方都作道理说了,(《朱子语类》卷六十七)所谓“作道理说”,主要是说将易学理学化,并借《易》以言“理”,把《周易》作为阐释其理学本体论在内的新儒学的有力工具。

程颐在《易传序》中,就“理”严象”关系问题提出“体用一源,显微无间”的著名易学哲学命题。

他说:“得于辞而不达其意者有矣,未有不得于辞而能通其意者也。

至微者理也,至著者象也.体用一源,显微无间。

观会通以行其典礼,则辞无所不备,故善学者求言必自近。

易于近者,非知言者也。

”这段话从易学上说,仍是论述言、象、意即卦爻辞、卦爻象和卦爻义三者的关系,但程颐既不同意王弼得象忘言、得意忘象,将言、象、意相分离的观点,同时又引进“理”的范畴,把讨论主题放在了“理”和“象”的相互关系上。

他认为,无论是盲象意还是理和象,他们之间的关系都是合一的,不可分的。

此所谓理和象,从易学上讲是指卦爻之义和卦爻之象,或者说卦德和卦体,从哲学上说,则是指天地万物及其本原和根据。

所谓体用一源,就是说理是体,是至微而隐者,象是用,是至著而显者,有其体则有其用,用即体之自身展开和显现。

同理,所谓显微无间,就是说理和象乃一事之两个方面,理隐于内而无形则微,理显于外而成象则著,现象乃本体自身之显现,而本体则又同现象融合在一起。

程氏这种理象显微体用观,是其理学本体论的典型易学阐释。

其所谓“至显者莫如事,至微者莫如理,而事理一致,微显一源(《河南程氏遗书》卷二十五)的著名“理事之辩”,正与此同为一辙。

朱熹绍述程氏,丰富发展其体用一源的易学哲学理论,由易学问题的讨论中引出并深化理事之辩、太极阴阳之辩乃至理气之辩,从而在哲学上完成了理学本体论的易学阐释。

其释“体用一源,显微无间”说:“体用一源’,体虽无迹,中已有用。

‘显微无间’者,显中便具微。

天地未有,万物巳具,此是体中有用。

天地既立,此理亦存,此是显中有微。

”(《朱子语类》卷六十七)此所谓“体虽无迹,中巳有用”,亦即其所说“理之体,该万事万物,又初无形迹可见”,万事万物之用本为无形之理(体)所固有,故谓体用一源。

所谓“显中便具微”,亦即其所说“《易》之卦爻所以该尽天下之理”,无形之理即在万事万物之中,故谓“显微无间”。

依此逻辑而论理事关系,则生天地万物之理为体,生天地万物之事为用。

既体中有用,故有理便有事,既显微无间,故理在事中。

相关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