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文档之家› 现代汉语同形同音词与多义词的区分原则和方法

现代汉语同形同音词与多义词的区分原则和方法

现代汉语同形同音词与多义词的区分原则和方法*——兼议《现代汉语词典》同形同音词分立的有关问题北京语言大学对外汉语研究中心张博一“共时—历时”双重限定的区分原则在词的多义性(polysemy)研究中,不同语言的研究者都面临一个共同的问题:如何区分一词多义和同音形异义(homonym)现象?由于已经提出的标准都有分析上的困难,因此,多义词和同形同音词的区别“始终是语言学不断讨论的一个问题”(戴维·克里斯特尔,1996:274—275)。

在汉语语言学界,有关的讨论是随着对同音词的特性、来源和类别的讨论而不断集中和深入的。

早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同音词”就被作为一种重要的词语类聚列入词汇学专著和语言学教材中。

综观50年来的有关研究,首先引起我们注意的是“同音词”概念的界定发生了由宽而严的偏移。

宽式界定在早期著述中常见,基本表述为:“语音形式相同而词义不同的词是同音词”。

(孙常叙,1956:199;杨欣安,1957(第二册):94;高名凯、石安石,1963:119)该定义是在属概念“词”上加两个种差作出的。

种差(1)“语音形式相同”显然没有问题,而种差(2)“词义不同”则属冗余限定。

因为,词是音义结合的语言单位,一个词之所以能作为独立的个体存在于语言的词汇系统之中,必在语音形式或意义内容上与他词有所不同。

既然同音词已在语音上相同,“词义不同”是理所当然。

语言中怎么可能存在两个音形皆同而词义也完全相同的词?即便字形不同、音义全同,那也是一词之异体或用字之通假,而不是两个词。

因此,用“词义不同”来限定同音词的意义关系等于没有限定,而且也无需这样限定,这好比同义词不用“语音不同”来限定一样。

透过这种限定过宽的逻辑失误,可以看出,当时同音词与多义词的区别尚未引起足够重视,学者们在认识同音词的意义关系时,一般没有把多义词的特点作为主要参照,因而在同音词的定义中没有显出特别强调同音词与多义词差别的意图。

严式界定已出现于早期的一些著述中,以后渐被认同。

其基本表述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把同音词的意义表述为“完全不同”(周祖谟,1959:38;高文达、王立廷,1982:80;葛本仪,1985:123),另一类表述为“没有任何联系”或“毫无联系”(刘镜芙,1958,罗世洪,1984:62)。

这两种表述虽说都对“词义不同”严加限制,可仍不具有逻辑上的严密性。

因为,汉语中确有一些语音相同而词义也有相同相通之处的词,例如,由词义分化而产生的同族词“平—坪(平地)”、“鱼—渔(捕鱼)”等,既有相同的语义成分,又有源流相因的关系,并非“意义完全不同”或“词义没有任何联系”。

同音词概念的界定由宽而严,是研究者以多义词为参照和对比项来认识同音词的结果。

他们看到,因语音简化、偶然音同、音译、缩略等形成的同音词语之间意义殊异,即使用相同的字记录,也是易于识别的不同的语言成分;多义词的不同意义虽然也附丽于相同的语音形式,可总有某种语义上的*1本课题得到教育部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2002-2003年度重大项目(项目批准号:02JAZJD740006)和国家汉办“十五”科研规划项目(项目批准号:HBK01-05/015)的资助,谨致谢忱。

联系,当其语义联系疏离或中断,某些义项会从原词中分化出来,成为一个独立的词位,这个新词若仍沿用原词的语音形式,就成为原词的同音词。

通过这种途径产生的同音词,如果字形也相同,就只能从意义上加以识别区分。

严式定义正是聚焦于大多数同音词的意义特点以及某些同音词与多义词的联系,特别强调同音词意义“完全不同”或“毫无联系”,旨在与多义词划清界限。

由此而言,同音词的严式界定不无意义,它标志着同音词的基本特点已明,也标志着同音词的复杂性和研究难点已引起充分注意。

但是,严式界定显然存在定义过窄和不够明确的问题,原因在于:1)对同音词的类别缺乏限定。

同音词来源多样,性质殊异,是一个内部构成十分复杂的词语类聚。

其与他类词相区别的本质规定性只在于语音形式相同,至于其语义关系,则因词因类而异,没有共同的特征。

也就是说,同音词除可与“异音词”相对外,不能在整体上与其他根据词义特征划分的词语类聚(如多义词、反义词等)相区别,因此,同音词严式定义中的意义“完全不同”或“毫无联系”实际上只能适用于同形同音词,而无法成为适合各类同音词的周延的语义关系上的限定。

2)对同音词意义“联系”的性质缺乏限定。

说同音词的意义“毫无联系”,是指其没有词源学意义上的联系,还是在共时语言系统中没有联系?从严式定义本身看不出答案。

对以上两个问题予以重视和妥善处理的是符淮青先生的《现代汉语词汇》(1985)。

该书将同音词定义为“两个以上声母、韵母和声调都相同的词是同音词”(P.72),摒弃了对同音词意义关系的限定。

在分析了同音词的类型和来源之后,该书重点讨论同形同音词与多义词的界限。

首先,从词源和现时感觉这两个角度把词义的联系归纳为四种可能:(一)词源上有联系,现时感觉意义有联系;(二)词源上有联系,现时感觉意义无联系;(三)词源上无联系,现时感觉意义有联系;(四)词源上无联系,现时感觉意义无联系。

其中,(一)属多义词,(四)属同音词,这是容易区分的。

至于较难处理的(二)(三)两类,作者认为都应看作同音词(P.85—86)。

但(三)类与多义词无关,真正与多义词有纠葛的只是具有第(二)类意义关系的同形同音词。

符淮青先生结合历时和共时两个角度恰当地限定了多义词与同音词的意义关系,为现代汉语同形同音词和多义词的区分确立了基本原则。

有了正确的原则,尚不能保证同形同音词与多义词的区分准确无误。

因为,鉴别词语有无历时和共时的意义联系,必须有一套切当可行的分析方法,不能仅仅依凭分析者个人的主观感觉加以定夺。

特别是由于语言使用者对词语意义关系的“现时感觉”因人而异,如果不经合理而有效的分析,就不能准确反映现阶段汉语社团的普遍语感。

为使同形同音词和多义词的区分更加合理,本文拟在认同符淮青《现代汉语词汇》历时—共时双重区分原则的基础上,结合《现代汉语词典》(1996版)单音节同形同音词分立的得失,重点讨论如何区分现代汉语中的同形同音词与多义词。

二义素分析法具有源流相因或同出一源的历时关系的两种(或多种)意义,如果在现代汉语共时系统中还保持着某种语义联系,则属多义词的不同义项;如果彼此间的语义联系已不复存在或不再为语言使用者感知,那么,尽管它们仍附丽于原有的音形,也分化为不同的词。

辨析这两种情况通常可借鉴义素分析法。

“义素”是语义学中的一个概念,本指运用对比的方法,对同一语义场中相关词的语义特征进行分析所得到的最小的语义单位。

汉语词汇学引入这个概念后,通常用它泛指词义的构成成分,即词义(义位)所标志的事物或现象的本质的、一般的特征。

对它的分析不一定非在相关词的对比中进行,而可以扩展到一个词的不同义位之间;也不一定非采用正值负值二元对立的描写方法,而可以根据比较的具体需要对义位的内部构成加以适当的离析。

在区分同形同音词与多义词时,应当采用这种广义的义素分析法。

即通过辨析附丽于同音形的意义之间有无共同的语义构成成分,以判定它们是同一词语尚有联系的义位,还是分属失去意义联系的同形同音词。

在具体操作中,一般可通过下面3种办法发现不同词义间共同的语义成分:1)利用释语直接观察各义,从中找出共同的语义成分。

例如:(以下例证皆取自1996年版《现代汉语词典》)跌:②(物体)落下.③(物价)下.降2)以一义释语为参照,将另一义释语加以变换,使其包涵对比义项中的语义成分或语义内容。

例如,以跌②“(物体)落下”为参照,将跌①“摔”改为“(身体)失去平衡而倒下.”,变换了的释语与原释语“摔”所表义值一致,但其中出现了与对比义项跌②释语相同的部分“下”。

再如:贫:①穷—→缺少..衣食钱财②缺少..;不足3)将二义的释语皆加以变换,使其共有的语义内容得以显现。

例如:怨:①怨恨—→对人..或仇恨..或事物强烈的不满②责怪—→用语言表示对人....的不满用义素分析法检验《现汉》同形同音词的分立,可以发现个别应处理为多义词的被离析为同形同音词。

例如:夺1:①强取;抢。

②争先取到。

③胜过;压倒。

④使失去。

⑤〈书〉失去。

夺3:〈书〉(文字)脱漏。

如果借鉴义素分析法,可将“夺3”释语变换为“(文字)因缮写、刻板、排版错误而丢失”。

这样就显出与“夺1”义项④⑤相关,据此,“夺3”不应分立,其义当并入“夺1”。

又如:岸1:江、河、湖、海等水边的陆地。

—→江、河、湖、海等周边高.于水面的陆地。

岸2:〈书〉①高.大。

②高.傲。

“岸1”释语稍加变换,就使其词义中隐含的“高”义素得以外显。

这样的变换既与古训相符(《说文》:“岸,水厓而高者”),又与我们的实际语感相合,我们常说“下河(海)”“上岸”,表明“崖”确实含有“高”义素。

据此,岸1与岸2当合为一词。

三词源考索法凭语感判定或借助义素分析法分析某些意义的关系时,我们常常会犹疑不定:被拟测的某种所谓意义联系,是与词义发展相关的真实联系,还是出自我们的主观牵附?在这种情况下,可以利用词源考索法,上溯到意义发生发展的起点,通过相关词的本义或相关义项的词源义来证实或证伪这种意义联系,从而合理地区分多义词和同形同音词。

词源考索法的具体方式有两种:1)直接求证于词的本义。

如果被拟测为联系节点的某种语义成分或内容在相关义位中是潜隐的,而在本义中是凸显的,那么,可以证实这些义项是有联系的;如果本义的语义构成中不存在拟测的相关义项的联系节点,那么,这些义项的联系未被证实,还有待于利用其他方法予以证实或证伪。

例如:探:①试图发现(隐藏的事物或情况)。

②做侦察工作的人。

③看望。

④向前伸出(头或上体)。

⑤〈方〉过问。

“探”的②③⑤义顺次由①义发展而来,其间的联系比较清晰。

④义与①义的关系不太明显,我们推测,“向前伸出(头或上体)”这种动作带有目的性,不论是“探头探脑”还是“探出身去”,都是为了有所发现、有所得,①④义似为有联系的义项。

这一推测是否为真?我们可以求证于“探”的本义。

《说文》:“探,远取之也。

”“探”的本义是将手伸向深远处摸取探究。

成语“探囊取物”、“探赜索隐”用的正是“探”的本义。

“探”的本义中同时存在方式与目的两种语义内容,这可以证明我们对义项④中业已潜隐、只有在语境中才能显现的那部分语义内容的推测是真实的,①④两义确为有联系的义项。

又如:快:①速度高;走路、做事等费的时间短(跟“慢”相对)。

②快慢的程度。

③赶快;从速。

④快要;将要。

⑤灵敏。

⑥(刀、剪、斧等锋利(跟“钝”相对)。

⑦爽快;痛快;直截了当。

⑧愉快;高兴;舒服。

⑨旧时指专管缉捕的差役。

其中,⑦⑧二义属心理范畴,其他义项皆属速度—时间范畴。

这两个义项群是否有语义上的联系?我们也可以先求证于本义。

相关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