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形式和意义之间的哲学沉思 从哲学语言学的角度看后期维特根斯坦崔达送内容提要 维特根斯坦是现代日常语言哲学或语言哲学的奠基人。
他的哲学研究!突出地体现了其从日常语言切入和解决哲学问题的企图。
在对哲学问题沉思的过程中,他在语言的形式和意义之间有着认知性的彷徨,而对∀家族相似性#的论述显示了其对词义概括性的谨慎探求,通过对词义和语义的可能性空间的展示,他直接得出了∀意义即用法#的结论,这个结论立即汇入了哲学语言转向的潮流。
维特根斯坦的哲学思考充分展示了语言形式和意义之间的张力关系。
关键词 维特根斯坦 哲学研究 形式和意义 可能性空间引 言一般认为维特根斯坦是现代日常语言哲学或语言哲学的奠基人∃。
而英国哲学家艾耶尔则断定奥斯汀才可当此誉。
他说:∀有一种流传很广的看法认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的岁月里,英国的哲学界为所谓的语言哲学所把持。
人们认为它是逻辑实证主义的一个分支,而且那些非专业的评论家还把这个名词不分青红皂白地安在像维特根斯坦和他剑桥的学生吉尔伯特%赖尔及其在牛津的追随者和我本人的各种各样的作品头上。
然而为了弄清事实真相,我认为这个名称还是用到以牛津为中心、主要是五十年代在约翰%肖兰%奥斯汀指导下盛行起来的那种独特的哲学立场上为好。
#&成中英先生也持此说。
∋我们倾向认为,维特根斯坦是语言哲学的奠基人。
从奥斯汀的代表性文章和讲演看,他的语言哲学观点并未超出维氏的思想。
他的主要观点是:执行式陈述与记述性陈述之间的界限不明;表达语意的言语行为、加强语意的言语行为、取得语效的言语行为之间应该区别开来;动词在强调语意上有差异。
这些观点在维氏的哲学研究!中是当做普通的语言知识背景来使用的,维氏的研究不仅布置了这种背景而且在背景之上推出了他的语言哲学前景,这比奥斯汀的研究要来得深刻。
维氏的哲学研究!第一部分完成于1945年,第二部分完成于1946年,而奥斯汀的语言哲学代表性文章他的人心!发表于1946年,讲演如何用词做事!则更迟了,观察语言问题较为细密的文章请求原谅!和 ∀假如#与∀能够#!则于1956年才写成,他讨论的问题也有一定的哲学深度,但在日常语言问题上的思考之深、困惑之苦,似乎还不及维特根斯坦。
况且维氏1921年就在德文期刊Annalen der Natur philosophie(自然哲学年鉴!)上发表了Logisch-Philosophische Abhandlung(逻辑哲学论!),该书对语言与事实之间的共同的东西着力颇多,并且认为:凡是可以说的东西都可以说得清楚,对于不能谈的东西必须保持沉默。
这条论断和晚期的35∀意义即用法#几乎成了维氏语言哲学观的双璧,在哲学界引起极大的反响。
不仅如此,维氏在该书中还力图建构他的分子命题理论来摆脱我们所遭遇的语言哲学困境。
罗素1922年在为该书写的导言中说:∀它从符号系统的原则和任何语言中词和事物之间必须具有的关系出发,将这种考察的结果应用于传统哲学的各个部分,并在每一种情形下都表明,传统的哲学和传统的解决是怎样由于对符号系统原则的无知和对语言的误用而产生出来的。
#(维氏不是语言学家,他关于语言的许多论述与同期语言学上取得的成就相比还缺乏体系性,但正因为他不是语言学家,他对语言的某些精彩的论述又让语言学家们感到惊喜。
可以这么说,维特根斯坦是一位地地道道的语言哲学家,他的语言哲学理论在语言形式和语言意义之间的互动带上不断地闪耀着语言学的光芒。
国内对维氏的哲学思想进行论评,较早的有舒炜光的专著维特根斯坦哲学述评!),此后对维氏的哲学观的评价基本上是在泛时泛事的层面上进行。
近些年对维氏的哲学理念的梳理和定位日益专题化,论题有所集中,观点也有交锋。
如陈嘉明∗、王晓升+、王希勇,、韩震、田园−、张家龙.等先生分别对维氏的哲学著作主要是哲学研究!进行了专题述评。
总的看来他们的目力集中在这样几个专题:维氏的∀确定性#和∀生活形式#概念的内涵;维氏对唯我论的语言学批判或维氏的反私人语言范式;所谓的维氏的∀反本质主义#的功与过。
这些专题的论评无疑加深了我们对维氏哲学思想或体系的认识,同时对其∀反本质主义#的截然相反(对或错)的评价更引起我们的哲学思考。
作为一个语言哲学家,他的世界观为何会引起学者的深度注视而且在一些重要的范畴里学者们的看法竟如此大相径庭呢?我们认为应从维氏思考哲学问题的起点即对日常语言问题的热情关注来进行分析。
下面我们对维氏的哲学研究!从哲学语言学的角度进行四点讨论。
形式和意义互动带上的认知彷徨欧洲的语言学自希腊的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时代已经有了一定的发展,亚里士多德之后在雅典发展起来的多个哲学流派中,芝诺创立的斯多葛学派以其对语言的独特的敏感取得了当时哲学界确定的地位。
斯多葛学派对语言的地位的认识可以概括为三条:首先产生印象,然后是思想通过言语以词语的形式表达由印象产生的经验;一切事物都是通过辩证的研究来区分的;大多数人同意,辩证法的研究应该从与言语有关的部分开始。
从斯多葛学派的语言观可以看出,他们早就通过对语言形式和意义之关系的观察发现了语言行为的研究是解决语言学和哲学研究根本问题的最基本的步骤。
20世纪中叶的语言学家亨德森(H enderson)和乔姆斯基(Chomsky)仍在对这种研究理念大加发挥。
斯多葛学派的最大发现是明确地提出了形式和意义之间的二分法,在语言中区分∀能指#和∀所指#,可以这么说,斯多葛学派的伟大发明直接启发了结构主义语言学的诞生。
如此看来瑞士语言学家索绪尔出版于1916年的普通语言学教程!中的∀能指#与∀所指#的区分就并非是第一次了。
但是,根据对维氏哲学研究!的研读,我们发现维氏的形式和意义之间的关系的思想可能直接来源于索绪尔的普通语言学教程!。
这一点可以从维氏的∀语言游戏#说中找到较明显的证据,维氏在书中常举的下棋的例子以及由此衍生的许多讨论就是在普通语言学教程!的∀棋喻#的基础上产生和发展的。
然而,在形式和意义之间维氏进行的哲学思考比索绪尔要多得多,同时他似乎在形式和意义之间找不到一条很明确的路径来进行进一步的研究,最后几乎同时向形式和意义这两个极点回归,即他似乎一无所获。
如维氏花了很长的篇幅讨论祈使句∀石板!#的认知心理,在这段近乎絮絮叨叨的论述中我们看到了维氏的彷徨的处境,可以说在这里他发出了一个个的语言哲学上的追问:∀/石板!0这一叫唤到底是一个语句还是一个词?#∀但是为什么不能反过来把/给我拿一块石板来!0这个语句说成是/石板!0这个语句的加长呢?#∀如果你喊/石板!0,你实际上意味着:/给我拿一块石板来。
0但是,你是怎么做到这点的呢?在你说/石板!0时,你是怎样意味着那一套的呢?你是不是在心里对自己说着没有简缩的语句呢?而我又为什么要把36江海学刊2003.6/石板!0这个叫唤翻译成另一个不同的表述,其目的却只是说出别人用这个叫唤来意味的东西呢?如果它们意味着同样的东西,为什么我不能说/当他说∀石板#时,他的意思就是∀石板#0呢?#∀如果你能够意味出/给我拿一块石板来!0为什么就不能意味出/石板!0呢?#∀能不能有时让它作为一个词,有时又让它作为四个词呢?人们通常是如何意指它的呢?11# 类似的追问覆盖全书,这是语言认知学的追问,虽然维氏当时还没有∀语言认知#这个研究范畴。
我们从这里可以看到维氏在语言的形式和意义之间思考得多深啊!但是我们也可以看出他似乎又被自己的深思所淹没,因为在这段文字里我们很难看出他的意图。
在哲学研究!中,他并没有给我们提供直接的答案。
但是他有一段话是发人深省的:∀语句之为/省略的0,并不是由于它省略了我们在说出它来的时候我们所想着的什么东西,而是由于它缩短了的 同我们的语法的某个特定范型相比而言。
当然,人们对此会反驳说:/你承认缩短了的和没有缩短的语句具有相同的意思。
那么,这个意思是什么?这个意思有没有语词的表述?0但是,语句之具有相同的意思这一事实,难道不就在于这些意思具有相同的用处吗?# !这里的意思是:在语言的形式和意义之间如果仅仅从语言形式推知意义或仅从意义出发来固定形式都是不妥的,如果那样就免不了引出前述的追问;在形式和意义之间的复杂关系中我们只有抓住语句的用处这个事实,才能不被纷繁复杂的形式系统所眩惑,才能不被空灵飘缈的意义世界所迷惑。
理解是沟通形式和意义之间的关系的桥梁,他说:∀在命令与其执行之间有着一条鸿沟。
只有理解活动才能把这沟填平# ∀;但是决定理解的方向的是用法。
意义即用法的观点当然有它的价值,然而维氏在讨论中并未贯彻到底,有时他重视形式的作用,有时又特别强调一般所认为的意义即形式的内容的结论。
他说:∀我说/给我糖!0和/给我牛奶!0这些命令是有意思的,可是/牛奶我糖0这些词的联结,却没有意思;但这并不意味着说出这种词的联结没有任何效果。
如果它的效果是使另一个人目瞪口呆,我并不因此就把这些词的联结叫做使我目瞪口呆的命令,即使那正好就是我要产生的效果。
# #这里强调的是语法结构的重要性或说是语序的重要性,应该说这是从形式入手看意义的典型例证。
他还说:∀一旦你知道这个词代表什么,你就懂得它,你就知道它的整个使用。
# ∃这里的意义观却又几乎等同于∀指称论#了,而∀指称论#恰恰是维氏在哲学研究!一开篇就批评的:∀人们也许多少可以认识到,这样一种关于词的意义的一般观念,给语言起作用的方式笼罩上了一层多么浓重的烟雾,它使清晰的视线成为不可能。
# %我们认为,维氏的最大成功是在形式和意义之间的互动带上的不倦探索,但是对∀形式#和∀意义#这两个最炫目的端点他终究无法摆脱,其实谁又能够摆脱呢?维氏在形式和意义之间进行的是具有认知意义的彷徨,他的彷徨是形式和意义之间的张力所牵引的,他的每一次彷徨都有研究信息的增值。
对词义概括性的小心探求词义的概括性是普通语言学中词义学的一个基本结论,列宁说:∀所有的词都是概括的#。
从哲学研究!文本看,维氏似乎还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如果他认识到了这一点,他的关于意义可能性问题的论述就不会是∀连篇累牍#了;如果他真的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话,那他对词义概括性特点的探求就等于把前人的研究又重新做了一遍。
从这个意义上讲,维氏的研究天资是超人的。
维氏云:∀/一个名称只表示实在的一个要素,那不可毁灭的东西,那在一切变化中保持同一的东西。
0可是,那到底是什么呢?当我们说出这个语句的时候,它就已浮现在我们的眼前了!这正是对一种十分特殊的意向的表达:对我们想要使用的一种特殊的图像的表达。
因为,经验当然没有向我们显示出这些要素。
我们看到某种组合物(例如一把椅子)的组成部分。
我们说,椅背是椅子的一部分,但是椅背本身又是由几片木材所组成,而椅腿则是一个简单的组成部分。
我们也看到,一个整体在发生变化(被毁灭),而它的组成部分却保持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