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兰古墓:吐蕃耶?吐谷浑耶?——评鲍义志两篇论文及其他青海是个多民族聚居的地方,各有渊源,典籍宝藏、历史文化十分丰富。
而一次次的考古发现,更加开阔了人们的眼界。
从1982年开始,青海省考古工作者在青海都兰陆续发现了多个古墓葬群,发掘了其中的八十多座,包括闻名中外的热水血渭一号大墓。
考古专家们一致认为这些墓葬均属于吐蕃。
近年来,青海省一些民间文史爱好者行文报刊,就古墓葬的年代、墓主人和族属等问题提出异议,认为都兰县乃至海西州的全部古墓都属于吐谷浑。
双方观点相左,真有隔夜巨变之感。
鲍义志先生是持“吐谷浑说”者。
最近,笔者看到他两篇文章,对文中所作定论很是费解,甚至有如鲠在喉之感,不得不吐。
现择其文中要点,不揣浅薄,阐明观点,愿与作者和有意于这个命题者继续研讨。
为了便于读者了解鲍义志文章的全貌,先把他两篇文章的主要内容引录于此。
第一篇题目为《寻踪吐谷浑》,刊登在2011年《中国土族》杂志夏季号。
文中选了八首诗,每首之后均有注释。
其中第七首标题是“血渭一号大墓”,诗曰:“大墓雄踞天地间,凤护龙守叹大观。
木迭石砌九楼高,当年建来颇费难。
从来可恨盗墓贼,考古无果人茫然。
龙脉已断谁人续,恨睹疮痍血渭滩。
”注释是:“血渭一号大墓是确凿无疑的吐谷浑大墓。
考古发掘时挖断了龙脉,而20多年过去,至今不提交考古报告,真是不可思议。
实际上,以考古为名造成的破坏是最让人遗憾的。
”第八首的标题是“观央视10套《树轮定年法》有感,诗曰:“谁家陵墓谁家坟,专家考证有定论。
惊世骇俗棺板画,印迹总留大漠中。
人身攻击实可哀,只恐意欲水搅混。
树轮测年驱阴霾,大墓铁定吐谷浑。
”注释说:“2011年3月24日《青海日报》报道了我调研吐谷浑文化的情况,这次调研活动是‘青海省特色文化和文化产业发展’调研的一个组织部分。
几天后,有人在网上对我进行大肆攻击,说我是搞文化侵略云云,实际是煽动莫名其妙的民族情绪。
都兰血渭一号大墓开挖以来,有一些争议、学术观点,均属正常。
根据近几年来的研究成果,专家们的观点基本趋于一致,认为都兰的古墓群是吐谷浑王国的遗存。
而我只是采用了专家的研究成果而已。
可喜的是4月1日晚央视10频道《中国地理》报道了中国树轮测定法首席科学家邵雪梅的研究成果,认定血渭一号大墓的时间是在公元400年左右,是铁定的吐谷浑大墓。
因为这时吐蕃王朝的军队还没有翻过绵绵唐古拉(那应是200多年后的事了)。
不论是谁,都应相信科学。
”第二篇文章的题目是《吐谷浑文化——历史留给青海的厚重礼物》,刊登在2011年12月6日西宁晚报A02版上。
文章说:“散落在青海大地上的吐谷浑文化遗产如满天星斗一般。
以墓葬而言,除都兰吐谷浑墓群外,整个海西境内遗留的吐谷浑墓群就达2000多座。
这些墓葬的考古发掘收获巨大,有众多国家级的文物。
”“去年4月初,央视10频道《中国地理》报道了中国树轮测定法首席科学家邵雪梅博士的研究成果,她认定规模庞大的热水一号大墓即人们常说的‘九层妖楼’最后封土完工时间是公元600年。
根据这一比碳14还要准确科学方法可以确认,都兰热水一号古墓应是促进吐谷浑走向辉煌顶峰的夸吕可汗(535—591年)的墓葬”。
读青海地方史者都知道,吐谷浑部曾有700户(另说1700户)在公元四世纪初,从辽东慕容鲜卑分离出来后,途经内蒙古阴山,辗转四、五千公里,到达甘青,并于公元313年在青海建立政权。
公元663年为吐蕃所灭,前后存在350年之久。
青海是其活动的区域之一。
350年后,从史书中消失,没留下任何记载。
如果都兰古墓葬的发现、发掘能为吐谷浑统治时期的历史提供物证的话,对研究吐谷浑,弥补史书之不足,无疑是莫大的补益。
但遗憾的是,至今没有发掘出足以服人的实物证据,来确认这些古墓葬是属于吐谷浑。
从五十年代考古工作者考察发现英德尔草场和科肖图吐蕃墓算起,到1982年后省考古所对都兰古墓进行了近20年的发掘,再到1996年7月至9月,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青海文物考古研究所对热水南岸四座古墓进行的发掘。
这些发现和发掘都证明古墓葬属于吐蕃,而非吐谷浑,包括血渭一号大墓在内,年代均在吐谷浑被灭之后。
现将作者两篇文章综合梳理,捋出要点,加以研讨。
一、关于都兰古墓葬乃至血渭一号大墓的年代、族属问题,主要参考国家考古专家和学者们的研究成果,从以下几个方面予以阐述:1、版画人物是吐蕃人。
1) 在德令哈市郭里木乡墓葬出土的棺板画上,有四神、射猎、射牛、商旅、饮宴、野合、妇女、人物服饰与赭面等多种图案。
青海省著名考古专家许新国认为是吐蕃人,描写的是贵族和平民的生活(许新国:《西陲之地与东西方文化》P300-322)。
2) 考古专家通过对从热水南岸第一、二、三座墓葬中出土木板画人物形象的分析,分别认为:“此人物形象很可能就是吐蕃人”,“此人物皆有赭面特征,可推测为吐蕃人形象”,“人物形象似为吐蕃人”(《都兰吐蕃墓》P100-104)。
2、古藏文是重要物证。
在已发掘的多座墓葬中,发现了古藏文木简、木牍和“擦擦”。
其中对热水南岸一号墓的木简,经古藏文专家、中央民族大学教授王尧释读,认为:“墓主人可能为757年死于任上名叫‘甲贡’的尚论思结桑,若此,这是第一座可以明确断定墓主人的吐蕃墓葬。
”(《都兰吐蕃墓》P44,106,127-128,132-134,图版八、图版十)和(《中国文物地图集——青海分册》P103-104)。
墓葬中的“擦擦”,其内窝中多有在桦树皮上书写的古藏文,并圈成小捆塞在里面。
血渭一号大墓出土的古藏文木牍现存省文物考古所。
古藏文是第三十二代藏王松赞干布时代的吞弥桑布扎创制的,一般认为时在公元617年。
古藏文从创制到使用,再传至青海,那应该是在吐蕃灭吐谷浑以后的事情。
怎么会在公元400年或公元600年前的墓葬中出现公元617年以后的古藏文呢,这怎么解答?作为地方史爱好者的作者应该知道藏文是怎么回事,因为这是常识。
多座古墓中出土那么多古藏文,那是多么珍贵的实物证据,作者怎么视而不见、避而不谈呢?还有,一会儿说是在公元400年,一会儿又改口说是公元600年,对如此重要的改动既不解释,又不说明,作悄悄的私下动作,这不是对媒体的不负责任、对读者和“首席科学家邵雪梅博士”的不恭吗?作者在后一篇文章中,就喇家遗址说到著名考古专家叶茂林,叶说他的观点是“一家之言”。
这“一家之言”真是难评,笔者只能说一句话:尊重别人的才能得到尊重,把恭维当真说明脑子已经失灵,这也是常识。
若不信再问问,听叶先生还说什么。
在作者的两篇短文中,前后矛盾,经不起推敲的地方不止一处、二处。
事理不明,何以为文?3、线粒体DNA研究证明是吐蕃人。
“墓葬的年代应当在中晚唐时期”。
“关于墓主人的人种参数我们已经进行DNA测定,属于现代藏族人种。
”“这批古人骨的族属当系唐代的吐蕃人。
”“族属无疑是吐蕃,而非吐谷浑。
”(《都兰吐蕃墓》P158-162)4、墓葬的形制结构与西藏的吐蕃墓基本一致。
“发掘的4座墓葬等级较高,属于吐蕃贵族墓葬,封土、墓室都是该地区新见的形制”,有呈长方形的前、后和左、中、右室,多为柏木砖石混筑,也有土坯墙。
也有呈凹形的石室葬(《都兰吐蕃墓》P125)。
“都兰吐蕃墓葬讲究对葬地的选择,一般均‘依山而建’...‘存在着聚族而居的制度’”,“墓室常见长方形、方形、梯形等形式,分单室、双室、多室等几种”,“葬墓均有封堆,分梯形和圆形两种”,“常见用砾石砌壁”,“血渭一号大墓墓上建筑引人注目。
该墓为双复斗式封土,上层封土由黄土、沙土、砾石、巨石等组成,排有七层穿木,并构筑梯形混凝夯土墙和梯形石墙”(许新国:《西陲之地与东西方文化》P137-138)和(李永宪:《西藏原始艺术》,2009年4月12日网络发布)。
5、树轮定年均在公元663年以后,血渭一号大墓无定年。
树轮测定法不仅广泛用于编制某地区历史气候变化表的先进手段,也是确定墓葬中树木砍伐年代的可信办法。
从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王树芝、中科院邵雪梅和青海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许新国、肖永明等人,采集测定的都兰热水—北岸、南岸血渭7座墓葬和香加乡莫克里一座墓葬的定年结果表明,都是公元663年后的墓葬,均属吐蕃墓。
它们是:热水北岸M21公元685年;M14公元691年;M19:公元713年;M3:公元732年;M23:公元753年;M8:公元784年,还有热水南岸M3:公元784年和香加莫克里M1:公元783年(见《考古》2008年第二期等)。
对都兰古墓葬的年代、族属包括血渭一号大墓,是近年来争论的重点之一。
国家考古专家和研究人持“吐蕃说”,青海省部分非专业、民间文史爱好者持“吐谷浑说”。
从鲍文看出,他是坚定的“吐谷浑说”者,在血渭一号大墓上尤其如此。
现在让我们研究该大墓的族属和主人:1) 从大墓本身的形制构造、出土古藏文木牍和殉葬品等就可以确定该墓是吐蕃墓,主人是吐蕃人,而且是非同一般的吐蕃人。
去年12月16日,央视4频道《走遍中国》栏目报道了“血渭一号大墓”节目记者就大墓采访了青海省考古专家许新国(他一直从事都兰古墓的发掘考古)。
许新国说,这座墓葬里的丝织品,都是唐朝的。
说明墓主人规格相当高。
部分墓构件上有古藏文。
它有一个动物陪葬坑,有几百个动物的个体。
除有两三个马鹿的头,大量的是牛羊的。
统计的牛和羊的肩胛骨就有170多个。
墓葬里埋葬了活马87匹,这个规模就跟吐蕃的藏王一样。
关于殉生的陪葬品,新唐书、旧唐书里都记载得很清楚,“赞普死,杀马百匹以行粮。
”我们估计它相当于一个赞普的墓葬。
西藏那么多藏王墓,现在一座都没有发掘过,那么出现87匹马的,也就是这座墓。
海西州吐蕃墓研究者三木才也认为,这可能是第三十八代藏王赤松德赞(公元742—797年)之墓。
2) 从大墓周围发掘出的其他墓葬的古藏文木简、“擦擦”、随葬品以及人骨研究和树轮定年来分析,大墓是吐蕃墓,主人也应该是吐蕃人。
打个比方说,在自家坟墓中埋葬他族人,而自家人却葬在他周围,那是不可想象的。
3) 关于大墓的树轮定年。
央视10频道报道和鲍文发表后,引起了网民质疑和有关方面的重视。
今年10月底,省考古研究所有关专家询问了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王树芝研究员和中科院地理资源与环境研究所邵雪梅研究员,二位研究员都说:“没有采集过血渭一号大墓树轮样本,所以没有该墓的具体定年”。
4) 对这座大墓,从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在国务院、省政府公布的古墓名录、《中国考古地图集——青海分册》和1994年版《青海百科大辞典》等专著中,都将其定为吐蕃墓,且专列词条说明。
1996年,经国家文物局学术委员会评定,国家文物局正式公布了《1996年全国考古十大新发现》,其中第九个就被称为“都兰吐蕃墓群”。
同样包含血渭一号大墓。
二、从“龙脉”想到族源。
作者在血渭一号大墓诗的后半阙写到:“从来可恨盗墓贼,考古无果人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