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王国维先生的生命意识
发表时间:2014-11-12T11:36:22.607Z 来源:《教育学》2014年8月总第69期供稿作者:王俊玲
[导读] 生命的存在是一个复杂而又永恒的话题。
而由生命引发的关于人的存在问题的根本性思考就是生命意识。
王俊玲甘肃省靖远县第二中学730600
自古以来,生命的存在是一个复杂而又永恒的话题。
而由生命引发的关于人的存在问题的根本性思考就是生命意识。
生命的存在问题之最大障碍就是生命的悲剧意识,即生命一旦降临,其最终的结果必然是走向死亡。
人生来是要死的,这是无法回避的事实。
对于王国维先生之死,不少人认为与叔本华的悲观哲学是分不开的。
而我认为是王国维先生生命里的悲剧意识,让他很容易地接受了叔本华哲学中的悲观意识。
在《人间词话》之四十四,他说:“词人之忠实,不独对人事宜然。
即对一草一木,亦须有忠实之意,否则所谓游词也。
” 这里就通过王国维先生的《人间词话》中来透视他的生命意识,并作以下几个方面的分析。
一、对生命存在的认识
《蝶恋花》:“袅袅鞭丝冲落絮,归去临春,试问春何许?小阁重帘天易暮,隔帘阵阵飞红雨。
刻意伤春谁与诉?闷拥罗衾,动作经旬度。
已恨年华留不住,争知恨里年华去。
”
人间最是“春”留不住,柳絮飘落,落花瞬间如急雨洒在人间。
人生辗转间,年华已逝,亦如付水东流。
生命何其仓促,何其短暂!
在《采桑子》中,他写到:“高城鼓动兰釭灺,睡也还醒,醉也还醒,忽听孤鸿三两声。
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飘零,悲也飘零,都作连江点点萍。
”
“高城鼓动兰釭灺,睡也还醒,醉也还醒,忽听孤鸿三两声。
”城池鼓动,油灯残照,蜡烛已燃成灰烬,远处传来孤鸿悲切,人却辗转难眠。
人的一生,清醒着或是糊涂着又有什么区别呢?“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飘零,悲也飘零,都作连江点点萍。
”人的一生只不过如风中的飘絮,沉沉浮浮,进进退退,显达或是无名,得志抑或失落,又有什么区别呢?到头来,还不是如柳絮浮萍一般消逝在历史的烟河之中吗?人生苦短,何必非要为声名所累。
人不能太过于计较自己的得与失,取与舍之间应该让自己平静如水。
古往今来,多少人在不择手段地追名逐利,沽名钓誉,却忘了自己只不过如“风中絮”、“雨中萍”一般渺小。
借用其《点绛唇》一语:“聊复浮生,得此须臾我。
”王国维先生正是看透了生命短暂之轮回,所以才自沉于昆明湖畔,让粼粼湖水伴随他恪守生命最后的宁静。
二、生命中的孤寂意识
例如其《踏莎行》:“寂寞情怀,飘零花雨。
秋霖愁送胡琴语。
雁边酒渡半襟寒,蓬壶收拾冰心去。
执手佳期,比肩诗侣。
梦随月落穿庭户。
西风最是乱人肠,吹花吹雨愁如许。
”
人生之寂寥如秋风秋雨,冷风萧萧,细雨绵绵,无限愁绪一一涌上心头,化入骨髓,变为一种深沉的复杂的自我认知,即对生命的孤寂意识。
这样的生命意识还反映在《菩萨蛮》中:“红楼遥隔帘纤雨,沉沉暝色笼高树。
树影到侬窗,君家灯火光。
风枝和影弄,似妾西窗梦。
梦醒即天涯,打窗闻落花。
”依窗对烛,落花有声,内心的寂寞该有多么浓烈!在文学的国度里,有这样一些人,对于自身所在的时代与社会,他们比一般人有着更为清醒的认识。
在“世人皆醉唯我独醒”的日子里,他们在精神上的寂寞是可想而知的。
有人称这些人为“精神贵族”。
“精神贵族”与一个人所处的地位、所从事的职业等等没有关系。
它是一种秉性,一种品质,是人的心灵和精神特征在其价值行为上的反映,归根结底,“精神贵族”只是一种人生向度的选择。
王国维先生自然也无可避免地尝受着精神上的寂寞。
他曾这样写到:“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寂寞之意识形态,是与他悲观的生命意识情节紧密相联的。
三、生命体验中的精神痛苦
王国维先生是受叔本华悲观哲学影响较大的一个人。
叔本华认为:“人生之所以不幸,是因为生物体越高级,遭受的痛苦就越大。
因为意志现象越完整,痛苦就越显著……知识的明晰,意识的上升,痛苦成比例地增加,到人类就达到了极点。
然后,再说人,一个人认识得越清楚,越是聪明,他的痛苦就越多,天才最痛苦。
”处在文化困境与时代绝境中的王国维先生更是痛苦不已。
《浣溪沙》:“山寺微茫背夕曛,飞鸟不到半山昏,上方孤磐定行云。
试上高峰窥皓月,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
”王国维这首词,很清楚地将他忧郁敏感的文人气质和书生气质呈现于我们面前。
以他聪慧的天资,忧郁的性格以及敏感的气质加之悲观主义思想,使他常常沉浸于对人生的思考和苦闷之中。
春去春来,花谢花飞,乃至一切事物的生长与消歇,无不在他的思想深处留下痛苦的烙印。
一个敏感多悲愁的文人,在残酷的现实中,亲见理想和希望的破灭,在致力学术的研究中,又未能寻求得对人生矛盾与痛苦的解答,反使自己陷入更大的苦痛之中。
以致于最后的投颐和园昆明湖自沉而死,并留下绝笔“五十之年,只欠一死。
经此世变,义无再辱。
”与王国维同为清华导师,且精神相通、过从甚密的陈寅恪先生先是以“殉清”论王之死,后又认为:“凡一种文化值衰落之时,为此文化所化之人必感苦痛,其表现此文化之程量愈宏,则其所受之苦痛亦愈甚;迨既达极深之度,殆非出于自杀无以求一己之心安而义尽也。
”陈寅恪先生的诠释在同类者中立即得到共鸣,并在文化界产生重要影响。
无论是“殉清”说,或是“殉文化信念”说,都与王国维先生本人在矛盾中的痛苦挣扎以及忧郁悲观的个性有很大关联。
而这一点,在这首词中亦有很明显的体现。
面对死亡,王国维先生是冷静的,“今日干净土,唯此一湾水尔。
”他始终无法将自己从矛盾中解脱出来。
其实他的死,并不是因为看不透,而是因为看得太透彻,才看出了太多的矛盾和痛苦。
正是因为“开了天眼”,看透了红尘,才看出了“可怜身是眼中人”。
众人皆醉惟我独醒,清醒的人才是最痛苦的人,这是最深层次的寂寞与无奈,是解不开的生命悲观意识之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