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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两个英译本诗词意象翻译的比较研究

《红楼梦》两个英译本诗词意象翻译的比较研究王 军(广州大学外国语学院,广东广州510405) 摘要:由于意象在诗歌创作和鉴赏中的重要作用,怎样在诗歌翻译中处理它就成为一个重要议题。

我国古典名著《红楼梦》中的诗词篇篇精品,意象丰富,比较杨宪益夫妇和大卫・霍克思的两个英译本对诗词意象的处理,发现各有特色,怎样结合两者的长处,是译者应该努力的方向。

关键词:红楼梦;意象;诗歌翻译中图分类号:H 0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8754(2005)04-0110-03①参见敦诚《四松堂集》。

昌谷:唐诗人李贺,家居昌谷(今河南省宜阳)。

诗集《李长吉歌诗》亦名《昌谷集》。

破篱樊:《四松堂集》嘉庆刊本及《熙朝雅颂二集》作“披篱樊”。

破,披,义同。

篱樊,亦作“樊篱”,篱笆,喻前人的诗歌境界。

收稿日期:2005-05-06作者简介:王军(1977-),女,四川邻水人,广州大学外国语学院助教。

我国伟大文学家曹雪芹因其未完成之巨著《红楼梦》闻名,然而也正是由于这部小说的巨大成功掩盖了他作为一个诗人的才华。

其生前好友敦诚曾盛赞曹的诗学禀赋:“爱君诗笔有奇气,直追昌谷破藩篱。

”①《红楼梦》前80回中近200首诗词,或铺陈,或衔接,为全书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而诗词本身更是光彩夺目,美不胜收。

曹不惜笔墨,大量采用“风”“花”“雪”“月”等意象,描绘出一幅行将没落的盛世图景,读来令人慨叹唏嘘。

在20世纪70年代,《红楼梦》有了两个英文全译本,分别由英国著名汉学家大卫・霍克思和我国著名翻译家杨宪益先生及其夫人译出。

这两个译本与以往译本最大的不同就是在于充分再现了小说中的诗词部分,处理方法各有千秋,可圈可点。

本文试图从意象的角度对这两个译本的诗词部分做一粗浅比较,以求教于方家。

一、红楼梦诗词中的意象意象(image )是经过诗人审美经验的筛选、再融入诗人的思想感情,用语言媒介表现出来的物象,是主观的意(情思)和客观的象(景物)的有机融合。

[1]对于诗歌这种十分讲求形象思维的文学形式来说,意象是其表情达意的重要手段,是其灵魂———意境的重要载体,也是诗人独特风格的有力体现。

袁行霈先生曾说一个诗人有没有独特的风格,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是否建立了他个人的意象群。

屈原的风格,与他诗赋中的香草、美人,以及众多取自神话的意象有很大关系。

李白的风格,与他诗中的大鹏、黄河、明月、剑、侠,以及许多想像、夸张的意象是分不开的。

杜甫的风格,与他诗中一系列带有沉郁情调的意象联系在一起。

李贺的风格,与他诗中那些光怪陆离、幽僻冷峭的意象密不可分。

[2]《红楼梦》诗词中大量“风”“花”“雪”“月”“金”“玉”“春”“秋”意象的出现虽然主要是服务于小说主人公们表达其伤春悲秋、怀金悼玉之用,但一定程度上也可说体现了作者忧郁细腻、华美深沉的风格。

一般来说,意象选取和安排的方式或手法有三种:赋,比,兴。

《红楼梦》诗词更多的是用到前面两种。

“赋”即“敷陈其事而直言之”(朱熹《诗集传》)。

也即平时所说的直写其事,某一物象在作者看来已经具备了能够表达他情感的特质,便直接加以运用,使这一物象直射出感情来。

如“玉带林中挂,金钗雪里埋”,赋象有一般陈述如上例,也有铺排陈述,如晚唐诗人温庭筠的“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及马志远的名句“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红楼梦》第18回黛玉所做“杏帘在望”有两句即取此法:“菱荇鹅儿水,桑榆燕子梁。

”“菱荇”、“鹅儿”、“燕子”、“稻花”等意象的铺陈令一片美丽丰足的田园风光跃然纸上。

《红楼梦》诗词中的意象更多用的是“比”这种营构方式,用朱熹的解释,是“以彼物比此物”,即我们常说的打比喻,通过不同的方式将作者的感情比做它物,或明喻,或暗喻,或象征,把自己的情思直接喻为人或物,使之具有人或物的特征。

李白的“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就是将青丝、雪这样的第25卷 第4期广东教育学院学报2005年8月Vol.25 No.4Journal of Guangdong Education Instit uteAug.2005意象直接拿来比喻头发,从而使读者的联想一下子清晰,明朗,生动起来,给读者以无比鲜明的感受。

如《红楼梦》诗中用“仙葩”喻黛玉,“美玉”比宝玉,“仙境”比大观园,也有用“中山狼”喻忘恩负义之徒。

因《红楼梦》诗大多是用来喻古讽今,暗含谶语,各类比喻、典故层出不穷,给翻译带来了极大的困难,是传达表层形象,还是深层含义,怎样兼顾“意”“象”呢?二、意象的传达汉语是表意文字,一个音节往往就是一个词,表达一个意象或意思,汉语没有性、数、格、时态、语态诸方面的变化,也没有那么多分析性和描述性的连词、副词、冠词,但汉语却能左右逢源,浑然自得,其基本特征是意合(parataxis),较之英语显得简洁,浓缩。

[3]然而这种浓缩给译者造成了困难,试看两个译本是怎样处理“菱荇鹅儿水,桑榆燕子梁”的:(杨译)elms,mulberries,swallows on rafters, And geese on t he calt rop pond.(静态)(霍译)Through water2weeds t he pond’s geese make t heir way;Midst elms and mulberry2 t rees t he swallows play.(动态)原诗呈现的可静可动的想象空间被缩小了,以笔者愚见,是不是可以将这种赋象及其排列方式都原样介绍给读者:elms,mulberries,swallows and t he rafters,And geese and t he calt rop pond.让读者自己去猜想,体会是怎样一个情境。

翁显良先生曾谈到:“汉诗英译要保持本色,首先要辩明什么是本色。

这本色,一不在于词藻,二不在于典故,三不在于形式,而是在于意象以及加强其艺术效果的节奏。

”[4]谢天振在其《译介学》中重点谈到了对文化意象的传达,他说无论多么好的译文,如果失落,甚至歪曲了原文的文化意象,那就会使读者感到美中不足,有遗珠之憾,有时还会使读者产生错误的印象。

如John Turner将被蘅塘退士誉为“千古丽句”的李白的诗句“烟花三月下扬州”译为“Mid Ap ril mist s and blossoms go.”原诗中“扬州”一词未译出,英译者或者认为扬州不过是个普通地名,或者出于韵律的需要,不得已而为之。

然原诗丰富的涵义和优美意境大受影响。

正如有的研究者指出,“千古丽句”之丽正在于“烟花三月”春光最美之时,前往“扬州”这一花柳繁华之地,时与地二者缺一不可。

研究者更进一步指出:“倘若英译者了解唐代扬州的盛况,听过但愿‘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的故事,大概不会这样处理。

”[5]《红楼梦》诗中似这样文化意味强的意象有很多,如“香融金谷酒,花媚玉堂人”,“谁谓池塘曲,谢家幽梦长”,“汉南春历历,焉得不关心?”,“一代倾称逐浪花,吴宫空自忆儿家”,“魂飞瘐岭春难辨,霞隔罗浮梦未通”等等。

在处理原诗意象时,杨译与霍译都灵活采用了各种方法,但两者的倾向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概括说来,杨重直译,这和他的翻译主张是不无关系的,杨视忠实为翻译的第一要义。

他说:“我认为翻译的时候不能作过多的解释。

译者应尽量忠实于原文的形象,既不要夸张,也不要夹带任何别的东西。

当然,如果翻译中确实找不到等同的东西,那就肯定会牺牲一些原文的意思。

但是过分强调创造性则是不对的,因为这样一来,就不是翻译,而是改写了。

”[6](P84)他尽可能的保留原诗的意象,并辅以注释,这对中国独特文化意象的“西渐”是有巨大意义的,然而有些地方有些过于“直”了,易造成读者迷惑不解。

比如在判词说到林黛玉的诗才时有一句“堪怜咏絮才”,霍释义为“a wit who made ot her wit s seem slow.”而杨直译为“Her wit to sing of willow2down,poor maid!”对于不知晋代才女谢道韫14岁将白雪比柳絮的典故的读者来说,是不能明白此句的意思的。

这里,适当加注是必要的。

对于霍克思来说,读者的接受力是他考虑的重要方面,在影响到读者的理解或音律的传达时,他倾向于舍弃原文的形象,从而一定程度上增强可读性,但也无疑影响了原文的意象传达。

如前面提到的“金谷酒,玉堂人,庾岭,罗浮”等意象,霍克思除了保留了一个音译Yu2ling,其他的意象全部不见了。

霍译还倾向于删除意象,有一种情况比较典型,那就是对于一些并列的名词意象,霍译倾向于只保留其中的一个或用其上义,如:“和云伴月不分明”(And seem to chase t he moon across t he sky),“霜凝露重渐倾欹”(The flowers frost2stricken lie or sideways lean),“桂霭桐阴坐举斛”(Wit h winecup s in hand, as t he aut umn day ends),原诗中的“云”、“月”、“霜”、“露”在霍译中只剩下了“月”、“霜”,而体现季节的意象“桂霭桐阴”被简单的“aut umn day”取代,考虑到霍氏对抑扬格五音步的偏爱,其作法也许是出于音律的某些要求。

但从对原作的忠实来讲,此法还有待商榷。

霍氏还偏爱为原诗增加一些意象,如18回黛玉的“名园筑何处,仙境别红尘”在霍译中变成“仙境别红尘,贵客喜临门”(To fairy haunt s far f rom t he world’s annoy,A royal visitant brings a double joy.);34回黛玉所作题帕三绝句的第一首首句“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撒闲抛却为谁?”(Seeing my idle tears,you ask me why,These foolish drop s111第4期 王 军:《红楼梦》两个英译本诗词意象翻译的比较研究fall from my teeming eye.)原诗是黛玉自问,而霍译中则出现了一个发问者“你”,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原诗的含蓄。

当然杨译也有一些添加情况,如“东风”这个意象,杨译作“soft east wind”,这是考虑到西方读者对东、西风的感受正好和我国读者相反,不过比之霍译的“soft summer breeze”,杨译在意象的添加、改动的幅度和频率都要小得多。

在杨译千方百计保留原汁原味的时候,霍克思则试图为原作加上一些洋腔洋调,将中国古典文化意象“蓬莱”、“湘江旧迹”(娥皇,女英留在竹上的泪渍)替换成西人熟知的希腊神话里的Elysium(极乐世界)和Naiad’s tears(水神的眼泪),道教概念“神仙”则转译为基督教里的salv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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