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作品特色的分析 Document serial number【UU89WT-UU98YT-UU8CB-UUUT-UUT108】
巴金作品特色的分析
巴金是个具有传奇色彩的作家。
巴金原名李芾甘,从他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知道他是四川一个望族子弟。
他虽从小生活富足,却偏爱与一班贩夫走卒做朋友,因而懂得了许多下等社会的艰辛,对他们抱以深切的同情(《家》及《将军》自序中)。
巴金可以说是一个多产的作家,他的着作有《灭亡》、《海行》、《海底梦》、《电椅》、《光明》、《雾》、《复仇》、《家》、《新生》、《春天里的秋天》、《死去的太阳》、《萌牙》、《沙斗》、《雨》、《将军》等等。
从特色上讲,可概括为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富于虚无主义色彩。
虚无主义,也可以说成是安那其主义。
“巴金”这个笔名就是采用安那其主义者巴枯宁(Bakunin)的首音和克鲁鲍金(Kropokin)尾音合成的。
虚无主义否认一切原理原则,否认一切政治权威,将大众置于完全平等的地位上,倾向思想和言论甚至行为绝对自由。
巴金的处女作《灭亡》,虚无主义色彩表现的最为浓厚:文中主人公为了爱怜人类转而憎恨人类,为了憎恨人类以至于采取了对大众复仇的举动。
许多批评家都指出巴金笔下的革命家带着强烈的个人主义色彩和罗曼蒂克情调,即指此而言。
第二、提倡憎恨哲学。
托尔期泰、泰戈尔等宣传“爱的哲学”,中国新文学作家多爱其影响,冰心是其中的代表。
而巴金竟以“憎”代替“爱”,宣传“憎的哲学”。
这种思想在《灭亡》中表现的最为清楚,李冷和其妺原是“爱的哲学”的信徒,但杜大心则加以强烈反对:你们这班诗人天天专门讲什么爱呀、和平
呀、自然美丽呀,天天歌颂造物者的功德呀,其实这种所谓爱、所谓和平、所谓自然美丽,都被你们几个占据了去,至少在我、在那些被汽车碾死的人、在那无数冻死饿死的人,这些东西都是不存在的,所以我要诅咒人生……而你们呢,却拿温柔的话来欺骗人,麻醉人。
……我已经叩遍了人生的一扇扇门,但每一扇门都涂满了无辜者的鲜血。
在这些血迹被洗去之前,谁也不配来赞美人生……。
在《爱与恨》一章,这种思想发挥得更是痛快淋漓:至少在这人掠人、人压迫人、人吃人、人骑人、人打人、人杀人的时候,我是不能爱谁的,我也不能叫人们彼此相爱的……凡是曾把自己的幸福建筑在别人痛苦上面的人都应该灭亡的……我发誓,我拿整个心灵来发誓,那班人是应该灭亡的,至少应该在他们灭亡之后,众才能相爱,才配谈起爱来,在现在是不能够的。
我们可以看出,巴金的憎恨是由爱怜发出来的。
他坦言:“无疑地在我底诅咒中同时也闪耀着爱的火花,这爱与憎的矛盾,将永远是我的矛盾罢。
”难怪有人说巴金反对托尔斯泰的人道主义,其实是在热烈地唱着人道主义。
或者该将他的“憎恨哲学”称为“哀怜哲学”会更贴切。
第三、作品题材具有世界性。
巴金作品多好采取异国故事,中外学者均以为巴金受外国文学特别是俄国文学影响较深。
他的《复仇》以十四短篇组成,而其中十二篇的主人公皆为欧洲人物。
《电椅》、《海底梦》、《光明》中期的《未寄的信》、《我的眼泪》也是如此。
作品以异域人物及背景为题材,本可以发生一种最可宝贵的异国情调,但也不容易讨好。
文学含时代、环境和种族三大要素,我以为环境、种族的关系,比时代还要重要。
一个民族的历史及文化结构至为复杂,非白幼浸润其中者不能充分了解。
赛珍珠自幼生长中国,
又识中大能读中国书籍,而其所着《大地》(The Good Earth)描写北方农村生
活究不如王统照《山雨》之真切动人,罗深的《双炼》写中国革命党事,亦多
隔膜。
法国老虎总理克莱孟梭(Clemenceau)以中国古代盲诗人张某(大概指张籍)为题材写其《膜外风光》,在法国为传诵一时之佳构,中国人观之则竟莫名其妙。
巴金在外国留学有年,写外国事情当然不至于闹什么笑话,但小小疵病,
亦不能免。
好像《不幸的人》那篇贵族的父母反对女儿麦林爱鞋匠的儿子,硬
将女儿送入修道院为尼,就不合于法国习俗与宗教实况。
天主教的僧尼弃俗修道,完全出于自己之志愿,并须经过十年以上之预备时间,发三次大愿,永不
退悔,而后才得教会收录,父母哪能作得多少主呢又哪能硬将自己女儿送入修
院呢又像《房东太太》那篇,房东老妇人一面痛骂德军称之为“猪”,可见她
是一个很偏狭的爱国主义者了,而她一面又会反对资本主义和军国主义,而说
出“没有儿子,是我的幸
福,如果生了儿子,单为着送到战场或工厂里去死,那么还是不生他们的
好“的话来,岂非矛盾《丁香花》写一个法国军人在战场上杀了妹妹的德国情人,而发生剧烈的忏悔的心理;又其致妹遗书,必令同伴传递,转辗二年以后才得递到妹的手中。
我不知道法国的爱国教育,和邮局的作用哪里去了《现代杂志》有一段书评对巴金的批评很好:“把一种对于国人是生疏的环境和人物,尽量的放在自己作品里,是否能担保不相当的损失了这作品对读者效果,却很成
为问题。
严格的说《复仇》里面所表现的。
人类的共有的悲哀,有许多在实际上,却偏偏是中国人所万万不会有的悲哀……只搬演了一些和国人痛痒不相关
的故事,其动人的力量自然要蒙着一重阻碍。
”
巴金在当代作家中是较富于情感的一个。
情感之热烈,至于使他燃烧,使他疯狂。
在他作品的字里行间,我们好像觉得他两眶辛酸泪在迸流,把着笔的手腕在颤抖。
英国喀来尔(Carlyle)曾嘲笑拜伦一派诗人为“痉挛派”(Spasmodic),后来这名词便成了一般神经过敏兴奋过度的诗人的讽刺。
我以为中国近代惟有巴金足以当此名称而无愧。
你看他如何自述写作时的状况:“我太热情了……我不能够把小说当作一件艺术品来制作。
我在写文章时是忘掉了自己,我简直变成一个工具了,我自己差不多是没有选择题材和形式的余裕和余地。
正如我在《光明》自序里所说:"这时候我自已是不复存在了。
我眼前现了黑影,这黑影逐渐扩大,终于变成了许多悲惨的图画。
我的心好像受了鞭打,很厉害地跳动起来;我的手也不能制止‘迅速’在纸上移动。
许多的人都藉着我的笔来申诉他们的苦痛了。
朋友,假如你能够看见我对着那张堆满着书报和破纸的方桌,时而蹲踞在椅子上,时而坐下去,接着又站起来,或者倦伏在沙发上那样激动地写作的情形,你想我还能够去注意形式、布局、进行、焦点等等琐碎的事情么我自己差不多是不能够自主的。
一种力量驱使着我,使我在‘多量生产’上得到满足,我没有方法抗拒他,这于今在我,已经成为习惯了。
”巴金的作品每每使一些未经世故的中学生感动到流泪,而成人的我们虽暂时感到兴奋,而终不能有如何长久的回味,或者就为了这些原因吧伟大作品需要多量的感情,也需要多量的理智。
感情用来克服你,理智却用来说服你了。
受感情的克服,效果是暂时的,受理智的说服,才是永久的。
因为热情,所以巴金的作品常不知不觉带着浪漫色彩。
但巴金究竟是个很可爱的作家。
他正是一个像《光明》里读者写给他的信所说:"我在你的文章认识你,我相信你是一个充满着热血的人,我相信你不是一个想踏着那用骨头砌
的路,来登上金字塔的。
"他有一颗大心为人类跳跃着、震颤着、受苦着。
他忽略了人类因体力的强弱,智能的高下,生来就难得平等。
而且人掠人、人压迫人、人吃人、人骑人、人打人、人杀人的现象,到世界末日恐怕也消灭不了。
我们只有用温和的爱的手段来缓和它,最后消灭它。
想用暴力革命来改变,只是抱薪救火,扬汤止沸,不仅于事无济,反而会引起更恶劣十倍百倍的效果。
他只抱着那颗无所不哀怜的心,哀怜被烹的鸡、哀怜自食其腿的蚌锰、哀怜饥饿的人民、哀怜矿山的工人、哀怜被宰割的弱小民族、哀怜整个受压迫的无产阶级,却受不住自然科学原则的一击,也受不住社会主义原理的一击。
不过,巴金必竟是一个很可爱和很有成就的作家。
在冷酷成为天性的中国人群里,也许非用这样过度的热情不能将他们温转,非用这样如奔泉狂流一样的言语,不能将他们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