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格学派语言学中的结构主义是由索绪尔关于语言是一个符号系统的理论发展出来的,主要包括三个学派:布拉格学派、哥本哈根学派和美国描写语言学。
下面我们先介绍布拉格学派。
一布拉格学派的形成1926年,特鲁别茨柯依(H.C.Tpy euko ,1890—1938)、马德修斯(V.Mathesius,1832—1945)、雅可布逊(R.Jakobson,1896—1982,20至30年代侨居布拉格,后移居美国,在美国哈佛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任教)在布拉格成立布拉格语言学会(Cercle Linguistique de Prague)。
1928年,第一次语言学家国际会议在海牙召开,他们在会议上十分活跃,提出了好几篇音位学论文,被称为“布拉格音位学派”。
1929年的国际斯拉夫学会议上,他们提出了布拉格学派的论纲,1929—1939年,他们出版了《布拉格语言学会会刊》(Travaux du Cercle Linguistiquede Prague)。
1935—1953年,出版季刊《词与文》(SaS),刊物的副标题是:布拉格语言学会机关刊物。
1953年布拉格语言学会在组织上解体后,《词与文》变成了捷克科学院的刊物,至今仍在出版。
布拉格学派的语言学理论,既受到索绪尔很大的影响,也受到波兰著名语言学家博杜恩·德·库尔特内(J.Baudoin de Courtenay,1845—1929)的影响。
博杜恩早在1870年就明确地提出语言和言语区分的问题。
1876年己提出应区分语言的静态和动态的思想,这些,都与索绪尔的理论有共同之处。
博杜恩的最大贡献在音位学方面。
在1881年,他就指出,必须明确地区分音素和音位这两种不同的语言单位。
音素是一种纯语音现象,而音位则是词的某一部分语音性质的总和。
他提出必须区分两门不同的语音学学科:人类语音学和心理语音学。
人类语音学从生理—声学观点研究人类语言所有的语音,即音素。
心理语音学研究同意义相关联的语音观念,即音位。
但是,博杜恩不同于索绪尔,他很重视语言与社会的关系,强调语言的外部历史与内部历史的相互作用,不像索绪尔那样,认为语言学的唯一的对象只是语言本身。
博杜恩重视语言单位的实体,不像索绪尔那样,只重视语言单位之间的关系。
博社恩同索绪尔一样,强调语言的共时研究,但是,他只是把共时研究作为一种方法,并不把共时研究与历时研究机械地对立起来。
博杜恩的这些观点,对于布拉格学派有着很深的影响,使得布拉格学派在很多问题上的看法,与丹麦哥本哈根学派不同,带上了自己的特色。
布拉格学派在1929年提出的论纲中,强调要把语言看作一种功能体系,主张评价任何语言现象时、都要从它所在的功能、它所达到的目的着眼。
布拉格学派特别注重音位的研究。
特鲁别茨柯依的《音位学原理》一书,在西方语言学界遐迩闻名,是布拉格学派的代表性著作。
布拉格学派十分重视历时音位学的研究,他们不像素绪尔那样,认为系统的概念同历时的变化水火不相容,而主张历时也构成系统。
布拉格学派最早提出了“语言联盟”的理论。
他们指出,邻近地域的语言也可能获得一些共同特征,因而语言的共同特征不一定完全来源于亲属关系。
雅可布逊1931年在《论音位的语言联盟》一文中指出:“在语言学里,由于对来源问题特别感兴趣,而把对存在于相邻语言的结构中并且没有共同来源的那些现象的研究却推到后面去了。
其实,语音学应当考虑的不仅是各个语系,而且也要考虑到语言联盟(Sprachbunde)。
在讨论语言联盟的问题时,音位学的方法似乎成了最有效的方法之一。
音位体系的许多组成成分具有极大的普遍性,远远超出了个别语言或语系的界限。
”布拉格学派很重视语言的文体的研究。
他们认为,“诗的语言”(即文学作品的语言)有特殊的不同于标准语言的规范,因此,它应该成为语言学的一个特殊研究项目。
二特鲁别茨柯依和他的《音位学原理》布拉格学派在音位学研究方面苦心孤诣,成就极大,它的基本观点,集中地体现在特鲁别茨柯依的《音位学原理》一书中。
在这一节中,我们将着重介绍布拉格学派的这一代表性著作。
特鲁别茨柯依(H.C.Tpy e ko )于1890年4月16日生于莫斯科,他的父亲是前莫斯科大学校长。
特鲁别茨柯依从小就有机会参加学术活动,13岁时就经常参加莫斯科人种学协会的集会,15岁时就已经发表民俗学方面的论文了。
1908年进入莫斯科大学,最初学哲学和心理学,从第三学期起,才转入语言文学专业学语言学。
在这里,他学完了印欧语历史比较语言学的一些课程。
1913—1914年到德国莱比锡,聆听了当时著名语言学家勃鲁格曼和雷斯琴等人的讲课,学习梵语和阿维斯塔语。
1915年回国任莫斯科大学任副教授,讲授历史比较语言学的课程。
1917年夏天,特鲁别茨柯依到高加索,不久,十月革命爆发,贵族出身的他逃亡国外。
1919年末,特鲁别茨柯依到了索非亚。
1922年到维也纳,并在维也纳大学任教。
这个时期,他的兴趣在历史比较语言学及斯拉夫学方面。
1929年之后,特鲁别茨柯依的学术活动转到了音位学方面。
他参加了布拉格语言学会,并成了该学会的重要领导人之一。
在这个时期,他发表了一系列音位学方面的文章,其中最重要的有:1、《元音音位的一般理论》(德文版,1929)2、《论语素音位学》(法文版、1929)3、《关于语素音位学的一些想法》(德文版,1931)4、《摩尔达维亚语与俄语音位系统的比较》(德文版,1932)5、《论当前音位学》(法文版、1933)6、《俄语的语素音位系统》(德文版,1934)7、《音位描写指南》(德文版,1935)8、《音位对立的理论》(法文版,1936)9、《音位对立的中和》(德文版,1936)他晚年的生活极不安定。
希特勒占据奥地利之后,他曾因著文揭露种族主义的虚伪性而被逐出大学,经常受到盖世太保的纠缠。
疾病损害了他的健康,他愤世嫉俗,继续进行音位学的研究,决心把12年的研究成果写成《音位学原理》一书。
这部书大部分是他在病榻上口授的。
1938年6月25日,在这本书接近完成(仅差20页)的时候,他竟不幸与世长辞了,一生只活了48岁,因而《音位学原理》也就成了一部未完成的著作。
在他去世后,《音位学原理》相继用德文出版(《Grundzuge der phonologie》,1938年7月在《布拉格语言学会会刊》上出第一版,1958年在哥廷根出第二版),1949年,康基诺(G.Contimeau)把它译成法文(《Principes de phonologie》,Paris,1949),1960年,霍洛道维奇(A.A.Xo o o )把它译成俄文(《Oc o 》,MockBa,1960)。
特鲁别茨柯依的音位理论,是经过了辛勤的劳动建立起来的。
他收集了大量的语言材料。
在研究元音音位系统的时候,特鲁别获柯依在1928年9月19日的一封信中写道:“我把自己记得的所有的元音系统(共34个)都整理出来,试想把它们加以比较。
我来维也纳后继续进行这一工作。
现在,我已经有了46‘号’语言,我还将逐步积累,直到收集到100种语言。
”后来,这个数字被大大地突破了,在《音位学原理》—书中,他收集的材料竞达220种语言,有了这么丰富的材料,使他有可能在经过诚实艰巨的劳动之后,得出比较稳妥的结论,因而他的著作也就有了更大的科学性。
《音位学原理》包括序论、音位学、辨义论、标界论四部分。
辨义论又分七章:1.基本概念,2.划分音位的原则,3.辨义对立的逻辑分类,4.辨义语音对立的音位系统,5.辨义对立的中和,6.音位的组合,7.关于音位统计学。
这部著作还差20页没有完成。
据估计,这20页可能包含句子的标界符号一章和一个结论。
此外,他还打算扩充参考文献的注解,更细致地修订充实和压缩某些章,设立并使用—套统一的标音符号,最后在全书的开头加一个前言。
但这些计划中的工作由于他的早逝而成了末竞之业。
特鲁别茨柯依的主要兴趣在历时音位学方面。
他写这本书,只不过是为历时音位学的研究做一个准备罢了。
他打算再写《音位学原理》第二卷,讨论历时音位学、音位地理学、语素音位学及文字与语言音位结构的关系等问题,但这一计划也由于他的早逝而未能实现。
《音位学原理》一书是特鲁别茨柯依关于音位学研究的总结性著作,我们对此书加以介绍,由此也可窥见其音位理论的概貌。
应该指出,特鲁别茨柯依的音位理论,有许多观点是在当时布拉格语言学会的另一领导人雅可布逊的启示下形成的,特鲁别茨柯依的观点,实际上也就代表了当时的雅可布逊和当时的布拉格语言学会的观点。
因此,我们可以从对于特鲁别茨柯依音位理论的介绍中,了解到布拉格语言学派这一重要结构主义流派的基本观点。
1、音位学的研究范围特鲁别茨柯依根据索绪尔的学说,主张区分言语(Paro1e)和语言(Langue)。
他认为,言语是具体的,它总是发生在一定的时间和地点,而语言则是一般的、稳定的。
语言存在于某一语言共同体全体成员的意识中,它是无数具体的言语的基础;另一方面,语言的存在,只是因为它在具体的言语中被体现,没有言语,语言也就不存在。
语言和言语是同一个现象——言语活动(Langage)的两个相关的方面,它们互为前提,密不可分地联系着,但本质上它们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应该彼此独立地加以考察。
言语和语言不同,言语的能指和语言的能指也不同,言语的能指是具体的音流,是为人们的听觉所感知的物理现象。
而语言的能指则是安排言语的声音方面的规则。
言语的能指是无限多样的,而语言的能指则是数目有限的规范。
言语的能指是表面看来没有秩序的、发音动作前后交叉的—串不间断的音流,而语言的能指的单位则形成一个秩序井然的系统,言语的音流只是因为其中的片段有助于这个系统(中的项目挂上钩),才具有一定的秩序。
由于言语的能指与语言的能指是如此不同,因而就必须分属不同的学科来研究:研究言语的能指的学问叫做语音学,而研究语言的能指的学问叫做音位学。
语音学可以把语音当作一种纯粹的物理现象来研究,也可以把它当作一种纯粹的生理现象来研究,语音学的惟一的任务就是指出某个音是怎样发的,它要把任何关于所研究的语音综合体与语言意义之间的关系的问题完全排除在外。
“—个凭听觉器官来工作的优秀的语音学家,应该通过专门的语音训练来磨练自己的听力和感受能力,这种训练的意义仅仅在于熟练地听出句子和词,并在发音时感受到它们,而不必注意它们的意义,只要感受到语音和发音动作就行了,这正如一个不懂得这种语言的外国人所做的那样。
因此,语音学可以定义为关于人类言语的物质方面(即语音)的科学。
”而“音位学应该研究在某种语言中哪些语音区别是同意义的区别有关系的,研究相互区别的各个成分(或者‘特征’)之间有什么样的关系以及它们按什么规则组织成词(以及相应地组成句子)”,“音位学家应该只注意在语言中完成一定功能的那些语音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