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陈染创作中对女性生存困境的思考与审视目录摘要 (1)关键词 (1)一、对婚姻关系的认识与反思 (1)1、打破理想婚姻关系 (1)2、对灵肉合一的渴求 (2)二、生存之痛的体验与审视 (3)1、家园之痛 (3)2、失语之痛 (4)三、回归与退守 (4)1、同性情谊:女性的自我回归和情感补偿 (5)2、女性存在的定位 (5)参考文献 (6)摘要:从1992年陈染发表成名作《与往事干杯》后,小说创作进入高潮阶段,发表了数量可观的作品。
陈染从始至终都代表了一种固定不变的角色——女性的独自私语,她的表白一开始就以一种独立和对抗的姿态出现。
但是陈染逃脱了“怪圈”的束缚,凭着对女性存在的执着关注,对女性体验的精微体察,执拗而坦诚、真实而深刻地揭示了女性的深层心理空间和内在生命率动。
她以纯粹的女性视角审视和诉说着不仅女性、也包括男性在内的人类的生存境况,不仅传达了女性个体的生存困境,同时也传达出现代社会人类普遍的生存困境。
关键词:陈染女性生存困境思考审视从1992年陈染发表成名作《与往事干杯》后,小说创作进入高潮阶段,发表了数量可观的作品,这些作品以鲜明的女性视角向读者讲述着女性在男权世界里,由满怀憧憬地尝试到被无情地伤害,由向世界敞开自我到退回自己的“阿尔小屋”的过程,以及由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的心路历程,在经历这一切之后,女性并不仅仅是退回到自己的屋子,进行无谓的自我怜悯和自我欣赏,而是以更加清醒的姿态来进行审视。
她以纯粹的女性视角审视和诉说着不仅女性、也包括男性在内的人类的生存境况,不仅传达了女性个体的生存困境,同时也传达出现代社会人类普遍的生存困境。
一、对婚姻关系的认识与反思1、打破理想婚姻关系婚姻关系在陈染的小说里不象在池莉、铁凝等女作家那里那样占有很大的分量,并成为她们女性写作的一个重要的创作视角。
陈染显然是不热衷于描写婚姻的,她的小说里的女主人公大多是单身、离异或者守寡,美满幸福的爱情和婚姻是一道遥不可及而又飘忽不定的风景线,女主人公在对它的真诚期待和努力寻求中,获得的只是伤害和绝望。
在陈染的小说中,女主人公们发现自己的目光无法与男性交接;自己的话语不能被男性承认;自己的理想难于让男性首肯。
无论是可把握的客观实在,还是不可捉摸的命运力量,都在无情地开着玩笑,以戏谑和嘲弄的眼神俯视着在绝望中挣扎的女人们,最终将她们逼回到孤独的境地。
而她的小说男主人公不是无能、懦弱、猥琐,无论是在生理上还是精神上都无法满足女主人公的需求,就是自私自利、没有责任心,最后总是免不了背叛妻子的结局。
小说《时光与牢笼》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女主人公水水有过四次婚姻,在前三次的婚姻中,她分别选择嫁给了爱情、金钱、美国护照,却一无所获。
最后,她选择了“找个本份安稳的年轻男子一起踏踏实实过日子”,可是丈夫的无能、懦弱,“在世道上许许多多复杂而有难度的事情面前总是唯唯喏喏、无能为力”,终究还是让水水厌烦、不满。
小说给女主人公安排了四次婚姻,从年轻时天真地追求一份纯真的爱情,到心智成熟后“懂得了放弃浪漫与奇异之想”而开始追求“平庸的精神之光”,最后,她才知道:家,这个她认为“是全世界唯一使人卸下伪装面具、放松防卫机制而敞开身体与思想的最后城堡”,依然不是女性最后的心灵归宿,她只有在每一天的平庸生活里,渐渐老去、死去。
这是陈染小说里描写的一类婚姻。
而在小说《潜性逸事》中,女主人公雨子的丈夫用世俗的眼光看,应该是个很出色的男性:八方玲珑、左右逢源、周旋自如、如鱼得水,在单位也很得领导的赏识,另外,他在生活上也勤快节俭,总是能在下班时候“把沿途菜摊上正大量下市的、价格最低廉的蔬菜挑选回家”。
但在思想和志趣上却与雨子相去甚远,她甚至无法从他那里获得爱情的激情。
而当她决定跟这场“貌合神离、虚与委蛇、同床异梦”的婚姻说再见时,丈夫却出其不意地告诉她,她最好的朋友李眉,将会成为她的“接班人”,投向她丈夫的怀抱——原来自己的丈夫与李眉早已有染……作者在描述雨子的心态时说:“以前,她的脑子里闪动离婚的念头时,她的内心总是立刻充满负罪感。
现在她知道,她自视过高了,她实际上最多不过和他打了个平手”。
在陈染描述的这两类婚姻中,无论是象第一种丈夫窝囊、无能的,还是第二种丈夫出色、能干的,最后的结局,女性受到的伤害总是比男性大的多。
当然我们不能简单地把世上的婚姻全部归为以上的两类,但是陈染对婚姻的描述无疑使我们看到这样的一个婚姻悖论:相对于男性来说,女性在婚姻中往往更加感性,她们总是想在婚姻中寻找那种叫做“爱情”的东西,但是婚姻生活的平淡琐碎和实实在在,终究使她们认识到“爱情”这样缥缈的东西,是不适合婚姻生活的,于是女性们学会了“退而求其次”,选择了一个她认为踏实可靠的男人过日子,但是结果同样是悲剧:无能的,担负不了一个男性应担负的责任,有能耐的,又没有忠于妻子忠于婚姻的定力。
而且这样的婚姻往往因为没有爱情做基础,一旦撕裂,就崩溃地越发彻底。
2、对灵肉合一的渴求《纸片儿》等四部作品可谓陈染性别意识空前高涨时的沉痛出击,对女性反抗意识的开掘可谓淋漓痛快,但这并非她写作的终极理念,所以,充分自觉的性意识在这一时期的作品中逐渐趋于淡化,黛二、雨子、麦弋、寂旖等人,在性的问题上,大致可以同时说一句:性,从来不是我的问题。
在拥有了成熟的两性观的陈染看来,男人和女人是这个世界上平等存在与对待的主体,是一种互补和相互延伸,对于女人来说,男人“拥有和我共同的关于人类普遍事物的思考,我只是他主体上不同性别的相互延伸。
我在他的性别停止的地方,才开始继续思考。
”1对于男人来说,道理同样成立。
性,不该成为女性特殊的问题,而是一种男人与女人平等享有的权利,即“性只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彼此奉献了一部分身体、一些器官”。
2在她的长篇小说《私人生活》中,有这样一段对女主人公倪拗拗的性心理描写:“她感到自己身上的某一种欲望被唤起,她想在这个男人身上找到那种神秘的,从未彻底体验过的快感,她更喜欢的是那一种快感而不是眼前这个人。
”从这段话中不难看出,这一时期陈染笔下的1萧钢陈染:《另一扇开启的门——陈染对话录》,《陈染文集》(第四卷),江苏文艺出版社,1996,第255页女性的身份,已经彻底从男性视野塑造的被赏玩的欲化对象的地位中挣脱出来,而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主体。
在陈染的笔下,拥有了自由开放的性观念的女性,性的满足已经变得不足挂齿,但是仅仅拥有性,显然不能满足陈染笔下的知识女性的全部需要,黛二们未持久地沉溺于身体的欢愉、肉体的满足,她们更多关注的,仍然是情感的匮乏和心灵的焦虑。
与一个男人“除了性爱之外没有什么共同的情感经历”,“除了凭本能营造出来的世界外,没有其他的共同世界”的关系,终究留不住黛二的心。
所以,这种“既要解放了的现代女性的感官体验欲求,直接纯粹的身体行为;同时又无法摆脱深埋骨中的古典性的沉思冥想”3的矛盾,是陈染笔下的现代女子,在获得了性方面的自由甚至主动权之后,却因为无法与异性有着精神和思想上对等的沟通,而要面临的新的问题。
黛二一直在苦苦寻求一种难以实现的灵肉合一的状态,当她遇到那个让她心动的气功师的时候,她甚至以为她找到了,气功师飘逸的气质、不俗的谈吐深深地吸引了她,所以,当他主动向黛二小姐示好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声音、他的气息、他的诱导几乎把她的精神和肉体全部调动起来”,她甚至天真地以为,“她几年来苦苦寻索的东西终于魔幻般出现了”,可是忽然之间,“一切都崩溃了”,原来她不过是他正在进行着的一个气功试验的实验品而已。
绝望的黛二只有带着满身的伤痕,体味着孤独的自由,一个人继续往前走。
正如她在散文《超性别意识》里说:“超乎肉体之上(不排除肉体)——我一生都在追求这种高贵而致命的爱。
从某一侧面来说,它是我创作的动力,是我生命的帝王,是我活下去的一部分理由。
但理想与现实相距甚远,特别是我这种带有自然的绝望主义者和温和怀疑主义者倾向的人,非常明白这是一种更多地活在梦想里的生活。
而我不相信任何梦想。
所以,也许最终会一无所获,失败地逃离人类。
”4二、生存之痛的体验与审视1、家园之痛“家园”在陈染的小说里是有双重注解所指的,一方面,它对应于主人公当下的现实家园,另一方面,它又更指向人类的精神家园。
在陈染的小说里,她所营构和表现的“现实之家”几乎全部都是残缺和破损的,“家”的丧失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主人公们生存悲剧性的直接注解和显在表征。
而对家园失落之痛的表现,陈染又是沿着两个特定的层面来展开的,一是父母之家的丧失。
小说《与往事干杯》里的家庭模式,是陈染大部分小说里女主人公的生活状态,“作为一些‘无父’的个体,‘家’对于他人所意味的爱情和安全感随着父亲的远离而成了一种不着边际的梦想。
她们面对社会和世界时再也没有了依靠和退路,‘家’和世界一样,成了一种共同的压迫他们生存和心灵的灰暗之所”。
5除了父母之家的破碎影响了陈染作品中女主人公在成长过程中健全人格的形成之外,她还描述了成年后的女性,“自我”之家的破碎。
在她的小说世界里总是行走着一对对同床异梦的爱人、情人,现实之家几乎最后无一能避免分崩离析的可悲结局。
如果说在《时光与牢笼》中,水水和丈夫的爱情之家虽然已经摇摇欲坠但却仍然还维持着一种世俗的形态的话,在《潜性逸事》中,我们则和主人公雨子一道在现实之家灰飞烟灭的缕缕尘埃中,目睹了爱情和友谊的双重覆灭。
同样的家园破败景象在《饥饿的口袋》中也清晰可见,剧作家麦弋因为离婚而把她的现实之家改造成立一座“空洞之宅”。
3杨敏:《论陈染小说人物心理困境》,《小说评论》,2005年第5期4陈染:《超性别意识》,《陈染文集》(第四卷),江苏文艺出版社,1996,第116页女友的同住和男友的短暂回归不但未能带给她丝毫“家”的回忆,相反麦弋却从他们的双重背叛中再次体味了“家园”人去楼空的凄凉与心酸。
而与“现实家园”的失落相对应,对“精神家园”流逝的悲悼也是陈染小说的一个重要的主题。
对于现代人来说,无家可归的生存焦虑既根源于现实之家的破败,同时更来源于内心和精神上的无助与无奈。
而从根本上来说,现代人的生存困境和绝望心绪的突出表征就是精神之家的无处着落和无处寻觅。
在小说《饥饿的口袋》中,人与人之间总是那样的淡漠隔阂,即使在同一储蓄所的同事也互不关心甚至互不认识:“听说你要调走了,我没什么好留恋纪念的话可写。
不过既然大家同事一场,随便写吧!可是似乎真的没什么可写。
”“我俩并不相熟,只是在储蓄所穿着同样的制服,走到对面时,觉得对方是同事。
倘若脱掉工作服,我们肯定不认识。
”在余闲时间储蓄所里,人人在排着空队,但却没有一个人在发现真相后告诉大家。
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加剧了人的寂寞与孤独,越来越多的人走进余闲时间储蓄所,试图在外在的拥挤、欺骗中去慰藉内心的空洞。
而在《塔巴老人》中,塔巴和黑丫都是没有亲人朋友的孤苦者,但在尼姑庵内他们的交流和相通又何尝没有为她们筑起暂时的精神之家呢?在此意义上我们似乎能对陈染小说主人公的“尼姑庵情结”和向往“幽僻之所”的怪癖获得一种精神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