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主义世界体系〔格局)的演变世界体系〔格局)是指在世界政治舞台上各种基本力量在一定时期同相互作用、不断斗争,分化组合而形成的一种相对稳定的国际关系体系。
20世纪以来政治体系历经三次演变,一战后形成了“凡尔赛―华盛顿体系”,二战使“凡尔赛―华盛顿体系”彻底崩溃,形成“雅尔塔体系”(即美苏两极格局),随着东欧剧变、苏联解体,美苏对立的两极格局终结,暂时形成了“一起多强”的局面,世界政治格局朝着多极化方向发展。
一、第一个世界大战与欧洲世界中心地位的动摇这场首先开始于欧洲并以欧洲为主要战场的战争,深植于帝国主义的土壤之中,发生在世界已经形成一个互相关联的整体的时代,以争夺世界霸权为交战双方的目标,因此使它从一开始就具有影响整个人类社会生活的总体性和牵动全球的世界性,成为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世界大战。
然而,这场世界性战争的最重要的直接后果,恰恰是从根本上动摇了欧洲的世界中心地位,实际结束了欧洲的全球霸权时代,并预示了未来国际格局的发展趋势。
1914年秋,当一个又一个欧洲国家卷入大战的厮杀之际,英国外交大臣格雷爵士就曾沮丧地说道:“整个欧洲的灯光正在熄灭;此生不会看到它们重放光明了。
”他的话的确很有道理,因为它不仅是那个时代的写照,而且其正确程度比格雷当时所能预见的还要大得多。
从表面来看,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欧洲,突显的变化好像不大。
除了一系列民族独立国家取代德意志帝国、奥匈帝国、沙皇俄国和奥斯曼帝国而出现在世界政治的版图上之外,这个世界似乎仍然是一个以欧洲为中心的世界。
以英法为首的战胜国是战后和平方案的主要制定者和监督执行者;它们因获得了更多的殖民地和对所谓落后地区的委任统治权而使其殖民帝国甚至比战前更大更完整;另外,由于它们实际操纵了20 世纪的第一个全球性的主权国家的国际政治组织——国际联盟,而使欧洲对世界的控制力似乎比战前更加强大。
但是,在这些表象之下的形势却完全不同。
第一次世界大战给欧洲带来了极其深刻的危机,没有一个发动战争的国家是真正的胜利者,反而加速了欧洲的实际衰落过程。
大战使参战各国的直接和间接经济损失超过3000 亿美元。
欧洲失去了大量的海外投资,英国失去1/4,法国失去1/3,德国失去全部;工业遭到严重破坏:到1929 年美国的工业产量占世界总产量的42.2%,这一产量是包括苏联在内的所有欧洲国家的总和;它的海外市场也由于在战争中发展起来的美洲和亚洲的工业竞争而不断萎缩。
大战导致欧洲的财政金融地位下降,1919 年仅各协约国对美国欠下的债务就高达100 亿美元,使美国从战前持有30 亿美元外债的债务国一举变成了战后的债权国,并掌握了世界黄金储备的40%以上。
大战还给欧洲造成了极其惨重的生命损失。
由于西欧战场的搏杀最为惨烈,因此参战双方的兵员死亡人数巨大,接近1000 万人:德国180 万,奥匈帝国130 万,俄国170 万,法国140 万,英国及英帝国100 万,意大利61.5 万;罗马尼亚、土耳其、保加利亚、塞尔维亚和美国分别损失33.5 万人、32.5 万人、9 万人、5.5 万人和48909 人;俄、奥、德、法、英等国共有1860 多万人受伤。
西欧各国几乎失去了一代最有才华和最具创造力的青年。
上述这一切,几乎从根本上损害了欧洲经济的长远发展前景,并导致欧洲和美国的经济关系完全改变。
欧洲已不再像19 世纪时那样是世界的工场和世界的银行家,这两方面的领导权都在向大西洋彼岸转移。
欧洲对世界经济的控制能力不断减弱。
大战对欧洲的政治打击同样沉重。
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使备受战争浩劫之苦的欧洲各国人民对生活在其中的社会制度产生了极度的怀疑与不满,社会主义思想在欧洲进一步传播,使各国资产阶级政治家极为担忧和惊恐。
美国总统威尔逊的密友和顾问豪斯上校在1919 年3 月22 日写道:“每天都有不满的呼声。
人民需要和平。
布尔什维主义正越来越为各地的人们所接受。
匈牙利刚刚屈服。
我们正坐在一座露天的火药库上,总有一天一颗火星就能把它点燃……”当列宁领导的苏维埃俄国在进行了极其艰苦卓绝的斗争之后巩固了社会主义政权的时候,欧洲在地缘政治和意识形态方面便被一分为二了。
欧洲不再是资本主义的一统天下,自19 世纪以来欧洲的世界中心地位和对世界的支配地位受到了真正的挑战和动摇。
大战还给欧洲造成了极其巨大的心理和精神创伤。
它深刻地影响了欧洲人关于他们自己和西方文明的观念,使他们深深怀疑西方文明的基本走向,从而引发了世界史上几乎是无与伦比的精神危机,以致德国历史学家奥斯瓦尔德﹒斯宾格勒写下了《西方的没落》一书,而英国历史学家阿诺德﹒汤因比则在自己的著作《历史研究》中,发动了对欧洲中心论的猛烈批判。
与欧洲的世界霸权地位逐步衰落而同步发展的,是它所代表的殖民主义势力遭到冲击而连连后退,从而开始了世界殖民体系的解体过程,这实际上也是欧洲衰落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
当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两个欧洲列强集团为重分世界而战的时候,欧洲宗主国在其殖民地的威信却一落千丈,白人不再被认为是天命所注定的应当统治有色人种的种族,这是那些殖民主义者始料不及的。
法国驻印度支那总督对此深有感触,他在1926 年写道:“这场用鲜血覆盖整个欧洲的战争……在距我们遥远的国度里唤起了一种独立的意识。
”“民族自决”成为殖民地半殖民地流行的革命术语和政治口号,民族独立运动高涨。
对殖民地半殖民地来说,这场战争既是一个结局,也是一个开端。
欧洲的殖民体系在似乎扩大到极限的同时也开始了它的解体进程。
与欧洲的逐渐衰落形成鲜明对照的是美国与苏联的不断崛起。
美国的崛起是在欧洲衰落的背景中出现的,而苏联则正是在资本主义世界陷入最严重的危机时诞生的。
美国作为一个“参战国”而不是作为一个协约国的成员,在战争的关键时刻站在协约国一边作战,不仅使这场战争进入了真正的全球阶段,而且完全改变了交战双方的力量对比。
美国拥有的强大经济实力,在保证协约国集团取得最后胜利方面起到了无可替代的作用。
但是美国参战的重要性绝不仅仅表现在军事方面,也不仅仅是在现有的国际政治棋盘上增加了一颗决定性的棋子,它实际意味着当欧洲列强交战双方力量耗尽之时一个强国的出场,从而使国际力量的中心开始从欧洲向大西洋彼岸转移。
不仅如此,美国还将把自己对战后世界的看法,即威尔逊总统提出的《十四点和平纲领》强加给欧洲,并与欧洲分享战后世界秩序规划者的角色,从根本上结束“欧洲协调”的国际关系体系。
正如英国历史学家杰弗里?巴勒克拉夫所说:“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美国于1917年参战是历史的转折点,它标志了欧洲政治时代向全球政治时代转变中的决定性阶段。
”1917年爆发的十月革命与新生的苏维埃俄国退出战争,是一件震撼世界的大事。
苏俄的诞生,第一次将社会主义从理想变成了现实,打破了资本主义的一统天下,并从欧洲内部对它的世界支配地位提出了挑战。
关于这一点,西方的政治家是非常清楚的。
例如,在构建战后和平的时候,尽管苏俄被排斥在巴黎和会之外,但是正如威尔逊的传记作者、曾参加巴黎和会的新闻秘书R. S. 贝克尔所说:“俄国问题对巴黎会议的影响是深刻的,没有莫斯科就不能理解巴黎。
虽然布尔什维克和布尔什维主义在巴黎不曾有代表,但经常都是强有力的因素。
……俄国在巴黎起了比普鲁士更重要的作用。
”苏俄的作用还可以从英国首相劳合?乔治在巴黎和会上反对法国削弱德国的要求表现出来,他担心一个过分苛刻的对德和约将促使德国倒向布尔什维主义。
于是,美国与苏俄这两个几乎同时崛起但又主张不同制度的力量不断发展,并将追随它们的力量集合在各自的旗帜之下,使19 世纪争雄世界的欧洲列强相形见绌,使以美、苏为两大力量中心的两极格局初露端倪,尽管它在当时还很不清晰。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由战胜国构建的帝国主义重新分割世界、维护战胜国利益和维持战后和平的凡尔赛—华盛顿体系,是第一个涵盖全球主要大国的多极体系。
它呈现的是以英、法为代表的西欧、美国、日本、苏联等国际行为体为代表的多极结构,并留有欧洲大国均势的痕迹。
在这个多极结构中,英、法代表的西欧还是具有比较决定性的力量,他们是凡尔赛体系的制定者和监督执行者,支配着世界上第一个主权国家的国际政治组织——国际联盟,对全球事务具有决定性的发言权;美国是华盛顿体系的主要规划者和潜在保证者,在亚太地区拥有较大影响;日本虽然在华盛顿体系下受到一定限制,但其扩张野心不变,也是国际事务中的一个有影响的力量;苏俄/苏联虽然长期被排除于国际事务之外,但仍然是一个决定性的成员,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国际力量,并以独特的方式对该体系的形成和实际运作产生着巨大影响;中国及其他亚非拉各国的民族民主运动也在发展。
但是随着国际形势的发展,凡尔赛—华盛顿体系自身存在的弊端与矛盾不断激化,与此同时,以德意日为代表的法西斯势力也不断发展,并通过一系列局部战争最终导致了该体系的崩溃。
凡尔赛—华盛顿体系的彻底崩溃之日,也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之时。
二、第二次世界大战与欧洲世界中心地位的终结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最直接最深刻的结果,是它大大加速了欧洲作为传统力量中心的衰落和美国与苏联这两个欧洲侧翼大国的真正崛起,从而最终改变了世界范围内的力量对比,完成了自20世纪初便开始进行的在国际格局方面的巨大变革:以欧洲大国均势为中心的传统的国际格局完全被战火所摧毁,取而代之的是美苏对峙的两极格局。
欧洲作为资本主义文明的发源地,曾在几个世纪中处于主宰世界的中心地位。
第一次世界大战已经使这一地位受到严重动摇,而第二次世界大战则使整个欧洲遭受了几乎是致命的打击。
随着又一代青年人被战火吞噬,欧洲各国的基本国力几乎也在这场战争中消耗殆尽,从而导致了欧洲的整体衰落。
当战争结束时,欧洲的大片土地已变成废墟。
无论是战胜国还是战败国,其国民收入只及战前的30%~50%。
而且,就是这样的经济状况,也是在美国的援助下才取得的。
更大的打击是欧洲本身正在被外来的两个大国苏联与美国划分成东、西两大势力范围,在地理上、政治制度上和意识形态方面都被一分为二,“被战火摧毁的幻灭的欧洲,匍匐在华盛顿和莫斯科的直接或间接的影响之下”。
这种形势与人们所熟悉的19 世纪和20 世纪初欧洲全球霸权的格局实在是惊人的相反。
当时,全世界的人们都已习惯于欧洲列强对整块整块的大陆进行瓜分,甚至认为这就是国际事务正常秩序的一部分。
但是二战之后,无论欧洲的大国还是小国愿意与否,在决定其外交政策的时候,都不仅要考虑自己的国家利益和历史传统,也必须考虑东西方对峙这一重要因素,而且其经济恢复和国家安全都要分别依靠与苏联和美国的结盟才能办到。
与此同时,伴随着欧洲世界霸权的消失,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奋起“对西方造反”,从而使争取主权平等,政治独立,种族平等,经济公正和文化解放这五大主题为基本内容的非殖民化进程,终于以始料不及且无法控制的速度席卷了所有殖民帝国,并进而引发了“全球大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