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A”字的象征意义
“A”是字母表中的第一个字母,它意味着开始。
按照基督教的教义来说,开始即堕落,是无人幸免的原罪,或是世界之初的堕落,或是生命之出的堕落。
在这里红字“A”是清教徒惩罚的标志,代表耻辱的通奸罪(Adultery)。
红色是猩红的血,海丝特·白兰(Hester Prynne)胸前的红色“A”字,年轻的牧师阿瑟·狄姆斯台尔(Arthur Dimmesdale)胸前的血字“A”,使人们联想到祭祀台上流着鲜血的羔羊。
霍桑巧妙地把红字贯穿于整个小说,始终让它在不同的地点以不同的形式出现,并赋予不同的意义来表达他的善恶观。
早期对《红字》的研究很多都认为“海丝特·白兰的道德经历了一个从下到上的变化过程”。
这种观点符合霍桑在小说对A 字象征意义的表面解释,即她胸前的红A 字的象征意义经历了“从代表罪恶的通奸到受人尊敬的才能直至表示纯洁和精神的天使的变化过程”。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自从被迫站在邢台示众后,海丝特·白兰一直过着几乎圣洁的生活:她整年穿着颜色灰暗的衣服;她无私帮助有需求的人而不图回报;在别人注视她胸前佩带的红A 字时,她“谦卑”地低头不语。
这些现象使镇上的居民相信她是真心悔改了。
但是她是真的悔改了吗?其实并非如此。
经过七年认真的“悔改”,海丝特·白兰却决定带着女儿和本牧师一起逃走。
这种表面上看来矛盾和突然的行为是有内在原因的。
虽然白兰为了自己的爱情遭受迫害和侮辱,她却从未屈服,因为她从不认为自己和狄姆斯台尔之间的爱情是错误的,更不用说是罪恶的了。
在森林里,白兰问牧师:“我们的所作所为本
身是一种神圣的贡献。
我们是这样看的!我们在一起说过的!你忘了吗?”[1] 从这番话我们可以断定她对自己的行为并没有后悔过,也从未进行过清教意义上的忏悔。
既然如此,又何从谈起她道德上有一个“自下而上”的飞越呢?从犯通奸罪的妇女变成圣洁的天使只是
她的表面行为给当时镇上居民造成的一种错觉。
因此“A”字的三种象征意义(Adultery;Able ;Angel)也只是代表当时的清教徒对此的理解。
还有,作者的叙述角度是多重的。
他往往从不同人的观察角度来解释评价同一件事情。
比如海丝特·白兰站在邢台上示众的形象,从当时镇上苛责的居民的角度看,她是一个犯了通奸罪的蒙羞的女人;但是如果一个罗马天主教徒看到这幅本画面,则可能把她视为怀抱婴儿的圣母的象征。
对海丝特·白兰而言,红字是佩戴在身上的,是暴露在外面的“罪恶”;对于阿瑟·狄姆斯台尔而言,红字是隐藏在内心的,同样是“罪恶”的象征。
首先他的英文全名是Arthur Dimmesdale ,名字的首字母A 已暗示出红字,而且名与姓的首字母连起来就是AD ,即Adultery(通奸)的前两个字母。
另外,他的名字前半部分Dim意味着dark———黑暗和软弱,而dale 意味valley———山谷,因此象征着牧师内心的灰暗。
他的痛苦完全来自他本人,而不是外界。
他是一个非常虚伪、不诚实的人。
一方面,他没有忠诚于他所信仰的上帝,因为他犯了通奸罪,而长期以来,他是一位虔诚的有名气的牧师,一位受众人尊重的牧师,教民们对他的尊敬和爱戴就像对神灵一般。
这些对他的虚伪本质是重重一击,他一直隐瞒罪恶,但内心极度痛苦,常常捂住胸口,表明红字暗藏心中。
在小说的结尾,牧师终于走上刑台,向世人袒露罪恶,他撕开胸前的衣襟,红字终于显露,此时作者故意含糊其辞地描写到,牧师胸前的红字似乎是为了悔罪而烙上去的印迹,又好像是上帝为了惩罚他而打上的耻辱的标志。
这使得红字有了更加强烈的艺术震撼力,引起读者思想感情上的震动。
可以说,红字含蓄而有力的象征意义,揭示出小说罪与罚的主题。
二、人物的象征意义
《红字》的情节并不复杂,但霍桑在构思和写作上却付出了巨大的心血。
早在1848 年,他就为《红字》框定了主题线索:当可怜的牺牲者被人们践踏在脚下时,胜利者正是充满邪恶情欲的恶魔。
霍桑在这里宣扬的其实是清教徒的“负罪行善”的善恶观。
他认为任何严酷的惩罚和无情的报复都无助于消灭罪恶,唯一有效的方法便是白兰的“认罪—孤立—忏悔—抑恶—行善—回归社会”的苦难历程[2]。
从另一个角度来讲,霍桑小说中的几个主要人物代表了错综复杂的人性的不本同方面。
海丝特·白兰象征着大众所知和略感忏悔的罪人,狄姆斯台尔象征着半悔过的罪人,齐灵渥斯象征着不可原谅的罪人,而珠儿则是未来的,经过充分发展后的完美的人。
整部小说则象征着人性的不同方面之间的纷繁复杂的斗争,人同外在社会伦理道德之间的冲突以及现在与未来之间的冲突。
海丝特·白兰坦然承认罪责,将象征罪恶的红字永远佩戴在胸前。
她热心助人,勤俭度日,最后得以超脱。
她的形象正代表霍桑的观点:面对罪恶,必须诚实,要“把你最坏的东西袒露出来…… 。
”[3]所以白兰代表悔过的罪人,而狄
姆斯台尔则不同,他没有勇气承认罪恶,但内心的负罪感使他倍受折磨、痛不欲生,最终在做完最后一次极富感染力的布道之后,拉着海丝特·白兰和珠儿的手一起走上刑台,露出胸前的红字,在死亡中完成解脱。
狄姆斯台尔经历了由隐瞒到承认罪恶,直到获得灵魂解脱本的过程,所以他代表半悔过的罪人。
小说中另一人物———齐灵渥斯本是受害者,最后变成害人者,代表真正的罪人。
他身体畸形,两眼闪着幽光,脸上现出狰狞的神态。
罪恶的毒液侵蚀了他的灵魂,使他丧失了人性,变得如同魔鬼。
他以医生的身份接近狄姆斯台尔,假装关心,暗中刺探其内心的秘密。
“他像一名探寻黄金的矿工,掘进这可怜牧师的心,或者宁可说,像一个掘墓人掘进一座坟墓。
”[1]对齐灵渥斯而言,生活的全部意义在于追踪仇敌,雪恨复仇。
狄姆斯台尔死后,他的目的达到了,此时“他的全部精力和体力,即他的全部活力和智力,似乎立刻消失殆尽;以致他全然枯萎了、凋谢了,几乎从人的视野里消失了,就像一顶连根拔起的野草在太阳底晒蔫了。
”[1]在霍桑笔下,齐灵渥斯的行为无异于亵渎神灵,比起牧师的罪,他犯了更大的罪,成了真正的罪人。
三、场景的象征意义
《红字》展现了霍桑把握小说结构的高超技巧。
他将小说的开始、中间和结束三个情节焦点均安排在刑台这个高度寓意化的地方,可谓匠心独运。
在小说的开篇,白兰怀抱珠儿、狄姆斯台尔和齐灵渥斯同时到场,其关系为一对奸夫淫妇,两个无辜者。
白兰当本众受辱;狄姆斯台尔暗自心中自责。
第二次是牧师幻想中的示众。
这时各人已朝
各自的归宿迈出了一步,人物的形象亦随之发生了变化:白兰勇敢地面对生活,踏上抑恶扬善的道路;牧师告诉珠儿自己就是她的生父,迈出了认罪的第一步;医生为图报复,已丧失人性,开始走向罪恶。
第三次,即刑台上的最后一幕:牧师公开了自己的罪孽,于临终前片刻使自己的灵魂终于得到解脱;白兰站在邢台上,不过这一次受审的不是她,而是狄姆斯台尔;医生则跪倒牧师旁边,俨如一具僵尸;珠儿从此一改旧习,后来成长为美丽温顺的女子。
这样的安排清楚地勾勒出了故事的三个阶段。
刑台可以说是构成整部小说的框架,同时又从另一个侧面暗示了“罪与罚”的主题。
除了刑台这个主要场景外,其他场景也有各自独特的象征意义,比如监狱和墓地。
由于霍桑小说的主题以揭露人人心中皆有“恶”为主,并且带有神秘主义色彩,所以小说中常常出现监狱和墓地一类的场景。
《红字》以监狱为开篇,以墓地为结束,这两个场景在小说中多次出现。
小说一开始就有这样一段话,“新殖民地的创建者们,不管他们原先计划建立的是什么样的人类美德与幸福的乌托邦,一定会在处女地里圈出一块做墓地;另一块修建监狱”[4],并把监狱比喻成“文明社会的一朵黑花”[5]。
接着齐灵渥斯在监狱里与海丝特白兰碰面,狄姆斯台尔的住处就紧挨着一片坟地,而齐灵渥斯则经常在墓地里采集草药。
可以说在霍桑笔下,监狱和墓地象征着罪恶的滋生地。
小说中还有一个场景本是小溪。
白兰与狄姆斯台尔在溪畔相聚,珠儿在小溪的另一边,任凭白兰怎样呼唤,珠儿怎么也不愿意跨过小溪。
这时敏感的牧师说道:“这条小溪是两个世界的分界线…… 。
(珠儿)是一个不准跨
过小溪的小精灵”[6]。
小溪象征着罪恶与纯洁的分界线。
在森林里,小溪的清澈,蜿蜒点缀着森林的美丽、神秘。
似乎象征着经常在森林中游玩的小珠儿,那纯真、质朴、活泼灵动的自然天性。
它好象没有源头并在阴暗处流淌,那意味珠儿不明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