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文人的形美与神美摘要:魏晋时代是一个战火纷飞的混乱的时代,三国纷争,八王之乱,晋室东迁…人们可以说是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但是这一时期的文学却是异常的发达是一个文学自觉的时代。
而这一时期的文人们在这样的社会的大背景下所展现的风骨和风貌更是其他历史时期所没有的,魏晋时期的文人们的人格之美令人心折,而这种人格美又体现在了形美和神美两个方面。
在古代的十大美男中魏晋时期的就占了七个,美男并不会是某一特定时期的特定产物,魏晋时期的美男为人所津津乐道的不仅仅是他们风流倜傥,英俊伟岸的身姿,那种围绕在他们周身的自由狂放,潇洒不羁的气质才更具有强大的感染力。
不同的历史时期有着不同的审美标准,而魏晋时期的审美标准背后有着怎样的背景原因?魏晋文人的形美与神美的纠缠和交织又给他们的命运带来了怎样的影响呢?这都是值得我们探究的。
关键词:魏晋文人、形貌、才思、神韵之美魏晋时期,这样一个黑暗又动荡的年代,战乱频繁,天无宁日。
“这种状况在文学作品中也可以得到印证,曹操的《蒿里行》说‘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陶渊明的《归园田居》其四说‘徘徊丘垄间,依依昔人居。
井灶有遗处,桑竹残朽株,借问采薪者,此人皆焉如,薪者向我言,死没无复余。
’写到了整个村庄的灭绝。
”①人们却将仪容和人体美作为了一种独立的审美内容。
很难想象,在生命随时都会受到威胁,连温饱都需要烦恼的时候,还要分出精力来关注仪容仪表,这仅仅从表面上看是矛盾和难以理解的。
但当我们结合当时的时代背景,深入的分析文人们的思想和心理之后又觉得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自古以来,无论是儒家还是道家都是更加注重人们的内在美,即精神美。
而魏晋时期时对于人的形体之美的追求也可以说是形成了这个时代的独特的特色。
在儒家的审美中,着力强调美与善的联系,甚至直接将善转化成美。
美与善可以说是孔子美学思想的一个核心,善是美之所以为美的先决条件,没有了善美也就不能称之为美。
徒有华丽的外表,而没有善作为内核也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美。
孔子在论语中写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论语•雍也》)①。
“辞,达而已矣。
”(《论语•卫灵公》)②“里仁为美”③这种种言论都可看出孔子对美的阐释。
文质彬彬就是“美”与“善”的一种统一,而善甚至是要超过于美的。
可以说儒家是更注重内在美的。
而道家强调的是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来雕饰”的自然之美,持一种无为自在的审美态度。
认为自然的天然的就是最美的。
庄子就主张万物各随其性,认为“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
道家在论述人格美的时候,也更推崇人的精神美,认为精神美远重要与外表形态之美,常常以形貌丑陋的人来反衬人物精神的伟岸高大。
由此可见,无论是儒家还是道家都不能成为魏晋独特审美理念的内在依据。
所以它是特定环境下的特定产物。
可以说正①是魏晋人赋予了人外貌形体之美的独立意义。
人的形貌之美是人形体之美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在汉朝四百年基业一夕瓦解之后,征战不断的魏晋时期,“重美不重德”蔚然成风。
有许多在政治上无所作为的知识分子反倒将物质文化的享受推向了极致。
甚至推崇“男风”。
竹林七贤中的阮籍就曾以“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一句对男色进行礼赞。
人们开始更加的重视人的形体和外表。
在刘义庆《世说新语•容止》一篇中就收录了三十九篇对美男子们的风流俊美外表的记述。
先举一些其中的例子。
在世说新语容止中收录的三十九篇中,写潘安的就占了其中的三篇。
可见其古代第一美男的称号也并非浪得虚名。
“潘岳妙有姿容,好神情。
少时挟弹出洛阳道,妇人遇者,莫不连手共萦之。
左太冲绝丑,亦复效岳游遨,于是群妪齐共乱唾之,委顿而返。
”(《容止》七)这也是“掷果盈车”这个典故的出处了。
在这一则中更是用一个对比,用潘安和左思对比来突出潘安的美貌。
而左思不过是男版的“东施效颦”贻笑大方罢了。
通过这段记录不难想象魏晋时期人们对于美貌的推崇,而从向潘安掷果的“妇人”们来看,其疯狂程度丝毫不亚于当下的追星族。
由此,魏晋时期的开放自由的社会风气是可见一斑的。
其中还有一个为后人所津津乐道的便是“看杀卫玠”了。
卫从豫章至下都,人久闻其名,观者如堵墙。
先有羸疾,体不堪劳,遂成病而死。
时人谓看杀卫。
(《容止》十九)这个故事似乎是有夸张的成分,可是因卫玠的美貌而引起人们的围观和轰动应该是真的,这也是不难想象的。
至于卫玠的死并不单纯是因被围观过度疲劳而死还可能有许多复杂的因素在里边。
但不管是偶然也好是错误也罢。
卫玠的死在千百年后的今天仍带给我们一种愕然和震撼,让我们不由自主的就去想象在魏晋那个时期的开放自由的社会风气和当时盛况空前的宏大的场面。
同时也不得不为一代美男的死而扼腕叹息。
以上两个小的故事都生动的再现了当时人们对于外在形貌的疯狂迷恋和追求。
那么当时的魏晋名士们的形貌又究竟是如何的呢?在《世说新语》中也有对其的一些描述。
多形容了两点:一个是肤白貌美、一个是眼睛有神。
写肤白的如其中的第二篇:“何平叔美姿仪,面至白。
魏明帝疑其傅粉。
正夏月,与热汤。
既啖,大汗出,以朱衣自拭,色转皎然。
(《容止》) 裴令公目王安丰:“眼烂烂如岩下电。
”(《容止》6)王夷甫容貌整丽,妙于谈玄,恒捉白玉柄麈尾,与手都无分别。
(《容止》8)王右军见杜弘治,叹曰:“面如凝脂,眼如点漆,此神仙中人。
”时人有称王长史形者,蔡公曰:“恨诸人不见杜弘治耳!”(《容止》26)谢公云:“见林公双眼,黯黯明黑。
”孙兴公见林公:“棱棱露其爽。
”(《容止》37)以上几条都是写其肤色和眼睛。
可见,在魏晋时期,肤色洁白,眼睛有神是他们的一个审美要求。
而《诗经・卫风・硕人》中写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
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本是形容女性美的。
由此可见魏晋时期的审美是偏向女性的阴柔美的。
而魏晋的美男们不仅外表似玉般洁白无瑕,其思想,品行也是如玉般晶莹剔透。
常以玉喻人。
魏明帝使后弟毛曾与夏侯玄共坐,时人谓“蒹葭倚玉树”。
(《容止》3) 潘安仁、夏侯湛并有美容,喜同行,时人谓之“连璧”。
(《容止》9)骠骑王武子是卫之舅,俊爽有风姿。
见,辄叹曰:“珠玉在侧,觉我形秽!”(《容止》14) 裴令公有俊容仪,脱冠冕,粗服乱头皆好,时人以为玉人。
见者曰:“见裴叔则,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容止》12) 正如宗白华先生所言:“晋人的美的理想,很可以注意的,是显著的追慕着光明鲜洁、晶莹发亮的意象。
”而玉正是晶莹发亮的物体。
《诗经・秦风・小戎》中有言“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君子如玉”的观念来自于此。
“玉”象征了珍贵、纯粹和纯洁,魏晋人常用玉树、珠玉来品评人物,甚至将人称为“玉人”。
而从装扮上看则是两个极端。
一种是喜爱修饰自己,甚至涂脂抹粉,偏似女性。
另一种则是放荡不羁,不修边幅。
既有美姿仪、妙神韵这类以卫玠为代表的瘦弱体,也有任性旷达粗头乱服皆好以嵇康为代表的糙男派。
而他们的共同特点就是俊美的外表了。
当然那也并不只是一个靠脸就能走遍天下的时代,主要还得看气质。
任何一种不同寻常的现象都有他背后自然而成的道理。
当我们身处历史的洪流中,无法跳脱出来俯瞰当世的种种,我们只是顺应着时代的潮流,顺水而下的“当局者迷”。
而当我们去回顾历史,去回望历史曾经走过的印记,懂得了知人论世,去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和分析问题,就会收获不一样的境界。
那么魏晋时期的对人们的形貌的重视的原因是什么呢?首先,魏晋时期频繁的战争,动荡的社会,生命的无常,在这样一个混乱的时代里,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社会的每一个阶层都深受这种影响,这使人们加重了对自身的关注,对“人”本身的关注。
对于一些文人知识分子来说,时局动荡不安再加上社会的黑暗混乱,他们虽有一腔为国为民的衷心和雄心壮志的伟大抱负。
但现实往往是事与愿违的,他们的仕途无望。
英雄已矣,小人当道。
这本是每一个时代都会存在的现象,但对于魏晋士人来说,这种愿望似乎更加迫切,这样的境况似乎更让他们感到一种绝望。
在一个方向前进的路上遇到了近乎绝境,便调转头来向相反的方向一路狂奔。
人们似乎抱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从对社会现实的关怀转向了对个体生命的重视。
因此人们更加的重视人的外貌了,在每个朝代美男都扎堆的情况下,魏晋时期的美男之所以能流芳百世,名垂千古这与文学家用文字的记录是分不开的。
其次,是它的思想的背景。
经学式微,老庄盛行,玄学兴起,在这样的大分裂的时代,各种矛盾交织复杂,人们的思想也是不一而同,原有的依据一片混乱在这种混乱中索性也就打破了一切束缚,追求自我,个性解放。
其中很重要的一项便是对于美的追求。
老庄思想和佛教的流行,使人们摆脱了现实的纷争而使他们的心回归到了自然。
社会的礼教约束被抛弃,儒家学说被搁置一旁,其中一个流行的观点就是“重美不重德”,在精神上追求极端的自由,在行为上享受放纵的快感,整个时代都弥漫着一种快意人生的放荡之风,及时享乐成为了一种普遍的情绪,在封建礼教束缚的时代中这或许是离经叛道又不可理喻的。
但当最基本的生命都没有了保障,现实的残酷的情景已经触及了人们最后的底线。
此时谁还会去管自己的行为是否符合礼教的规范。
就算明天就要流离失所,横尸街头,也要保持外表的整洁,快意的死去。
正是这些特殊的因素为魏晋的人们的审美理念提供了肥沃的土壤。
再次重申的观点是,魏晋的文人们也并不仅仅靠脸就能走遍天下,受到众人的敬仰和拥戴的,主要还是要看气质的。
魏晋的人们不仅重视人外在的形体之美,也同样重视人的内在的神韵之美。
强调的是一种形和神的统一。
根据宗白华先生的观点:“这两方面的美——自然美和人格美——同时被魏晋人发现。
”将魏晋士人的审美理想分为了自然美和人格美两个方面,而其中的人格美又细分作形美与神美。
以上已对形体的美做了简单的描述和探究。
下面就探究一下魏晋士人们的神韵之美。
这种美并不是单单的一个方面,而是一种复杂神秘一言难尽的围绕在魏晋士人们周身的一种气质。
首先从他们的才情开始说起。
在东汉末年,汝南地区许劭、许靖兄弟所主持的月旦评闻名遐迩,盛极一时。
对当时社会的政治、思想文化、选官制度以及稍后出现的九品中正制都产生了重大和深远的影响。
月旦评虽为时不长,但却在史坛和文坛上留下了深深地烙痕。
“初,劭与靖俱有高名,好共核论乡党人物,每月则更其品题,故汝南俗有‘月旦评’焉”月旦评影响深远,孔尚任《桃花扇•修礼》:“舌唇才动,也成月旦春秋。
”⑤可见一斑。
他们常在每月初一,发表对当时人物的品评,故称“月旦评”例如许劭评曹操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凡得好评之人,无不名声大振。
一时引得四方名士慕名而来,竞领二许一字之评以为荣。
这就为魏晋的文人们发表自己的见解和言论提供了一个合适又广阔的平台。
而后“月旦评”渐渐消失隐去后,人们便开启了另一种模式“清谈”。
清谈是一种就玄学问题进行分析、推理、问难、辩论的文化现象,承袭于东汉清议的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