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述影响日本古典文学的文学理念
摘要:日本古典文学中的文学理念有不少。
本文只是就几个基本的,在各个不同时代占主流地位的,同时又对以后的文学有很大影响的文学理念,结合具体的作品,作简单的论述。
有关于日本文学史的划分,有不同的看法。
普遍认为可划分为上古,中古,中世,近世,近代五个部分。
其中上古,中古,中世,近世文学,即日本明治维新之前为古典文学,而明治维新之后的文学则笼统地称作近代文学。
本文试就日本古典文学中的几个基本文学理念进行简单的论述。
一,‚真实‛‚真实‛的文学理念可以说是日本文学理念的基石。
这里所说的‚真实‛不是柏拉图意义上的模仿,而是指从人的内心自然流露出来的朴素美。
是感情与理性协调的真诚的‚心‛。
具体来说,日本最早的歌集《万叶集》中的大多诗歌充分体现了这种‚真实‛的文学理念。
《万叶集》共20卷,编于八世纪后半叶,收有四世纪至八世纪约400年左右的4000余首歌。
(歌的数量说法不一,《新编国歌大观》中记载,包括汉诗共 4540 首。
《万叶集目录》统计有 4560 首。
而据《袋草纸》记载则只有 4313 首)一般认为编撰者是大伴家持。
歌体大致有长歌,短歌,旋头歌,短连歌。
作者上至天皇,皇子,皇女,贵族,下至普通官吏和一般平民。
按内容划分为杂歌,相闻歌,挽歌,其中以恋爱为内容的相闻歌最多。
这些歌或温柔优雅,或刚毅雄浑。
但无论哪种歌风,读者
从这些歌都可以看到歌作者真实情感的直接而朴素的流露,是‚真言‛,是‚诚心‛。
下面举几首歌为例:
(一)伊势海岸边
激浪拍巨石
恋情寄波涛
快传我爱知
这是作者笠女郎一首写给大伴家持的恋歌。
感情强烈,歌词也直抒心意,一目了然。
(二)翱翔轻之路
驰骋乡里间
急欲仿吾妹
惟恐人多言
频频来又去
难免人发现
这是著名歌人柿本人麻吕怀念死去的妻子的歌。
感情真挚,笔触细腻。
(三)食瓜思幼子
食粟情更急
此源何处来
如此牵挂怀
眼前情万般
就寝入梦难
山上忆良开阔了歌的内容的广度与深度。
这首著名的歌表现了作者对子女深切真诚的爱。
当然,并不是《万叶集》中所有的歌都体现了这种‚真实‛的文学理念,但可以说大部分的歌都反映了歌作者真切的内心感受。
或直率、热情,或婉转、细腻。
从这些歌中,读者感受到的是真实朴素的美。
二,‚物哀‛
‚物哀‛的概念来自于日本国学学者‚物哀‛本居宣长的《源氏物语玉小节》一文。
本居宣长指出《源氏物语》的核心就是‚物哀‛精神,而且这一精神也是日本文学的本质。
所谓‚物哀‛是‚哀‛的感动以‚物‛为媒介得到提升的状态,是尊崇调和之美的文化孕育出的感动,是一种情趣的表现。
‚哀‛的含义很广泛,主要是指人的悲哀、怜悯、同情、怜惜等情感因素混合在一起的一种内心的感动。
而‚物哀‛即是以广义上的‚物‛为对象而产生的悲哀、怜惜、同情等情感。
这个‚物‛可以是一草一木,可以是人,可以是事情,甚至可以是社会世态。
因此‚物哀‛比‚哀‛的美学上的意义更深刻,更广阔。
现从《源氏物语》中选其中三例来了解一下‚物哀‛的具体意义。
源氏听了,心中甚是厌恶,想如此老迈之人,仍娇痴作态,俨然妙龄女子。
只突然才显出老相似的。
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得此人甚为可怜。
想当年宫中女御、更衣无数,争宠吃醋不休。
可如今,有的早已命归黄泉,有的遁入空门,整日与青灯古佛为伴。
真是岁月无情啊!……想到此处,脸上已露出感慨之色。
这里写的是源氏遇见父皇桐壶帝原来的恋人现在已是老态的源内侍,又想起藤壶妃子,感到人世无常。
这里的‚感慨之色‛在原文中用的就是‚物哀‛一词。
竖日复又降雪,万物一派萧瑟。
源氏与紫姬在暖室里相拥而坐,共叙今昔将来。
这段的背景是朱雀院将三公主许配给源氏,源氏担心紫姬不快,心中很是不安,于是向紫姬表白自己仍然爱她,对风流韵事早已没有当年的兴趣。
这里的‚萧瑟‛在原文里用的就是‚物哀‛一词。
这里的‚物哀‛指的是源氏的不安以及稍感无聊和寂寥的情绪,雨和天空的景色,起到了烘托的作用。
尽管他说得口干舌燥,浮舟仍无任何答复,中将气愤不过,叫道:‚真气死我也!住在如此优美雅致之地,却不识人间情趣。
如此冷酷无情,难道是铁石心肠?‛这里的‚人间情趣‛在原文中也用的是‚物哀‛一词。
很明显,这里的‚物哀‛指的是,或附于风雅之情趣。
三,‚幽玄‛‚幽玄‛与上古的‚真实‛之朴素美以及中古尊崇协调美的理念不同,它是以深奥的余情或者是象征性的情调为内容,是日本中世的核心文艺理念。
藤原俊成说‚幽玄‛融合了‚哀‛‚高雅‛以及‚艳‛之美学概念。
‚幽玄‛对于藤原定家而言是‚有心‛,对世阿弥而言是‚花‛,而对于松尾芭蕉而言就是‚闲寂‛。
鸭长明在《无名抄》中曾给‚幽玄‛下过一个定义:所谓幽玄,应是语言难以表达的余情,是外表
形体中看不见的情景。
只要‚心‛,‚词‛极艳,便得幽玄真谛。
比如说秋日的暮色,无色无声,但却不知何故,不觉间竟是潸然泪下。
藤原俊成在他的《古来风体抄》中,首次定‚余情幽玄‛为歌风的一大标准。
俊成所说的‚幽玄‛比鸭长明的表述更为明确,但意思上大致相同。
既是一种包含人的各种情绪以及各种情调,营造出一种深刻的微妙的难以言表的意境。
这种意境即‚幽玄‛。
藤原定家进一步提出‚有心论‛,强调‚心•词二者如鸟之左右翅,写歌以‘心’为先,但为求表‘心’,就要不断修炼‘词’‛。
‚心‛与孤独寂寥,深邃,难以表达的‚幽玄‛实际上是如出一辙。
《新古今和歌集》集中体现了定家所说的这种‚幽玄‛。
‚有心‛的文学理念具有了象征主义倾向。
能乐大师世阿弥强调能乐的美的价值体现是要达到‚幽玄‛。
‚幽玄‛理念在能乐舞台上的最好体现则是‚花‛。
他在理论著作《风姿花传》中写道:观者心中的珍奇则是花。
……所谓花不是什么特殊的东西,练习各种曲目,刻苦钻研,懂得‚珍奇‛感就是‚花‛。
强调‚花‛与‚幽玄‛显示了世阿弥对美的理解。
因此能剧脚本很短,舞台布臵极为简单,出场人物少,演员的动作、语言都被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伴奏音乐也很简单。
这种把戏曲的各种要素都控制在最小范围的剧种可以说是世上少有。
可以说能剧是把‚幽玄‛的文学理念发挥到了极致。
十七世纪的俳句大师松尾芭蕉的艺术理念的中心是‚闲寂‛。
体现这种理念的俳句有不少。
例如:蛙跃古池内,静潴传清响青蛙、古池、水面上的涟漪、清脆的声音……在大的‚静‛的世界出现偶然的动态和声音,既而又恢复宁静。
这更增添了一份寂静。
与此句的情景、韵味相近的还有:寺院一片寂,蝉声透岩石秋日今向暮,枯枝有乌栖芭蕉的‚闲寂‛可以说直接来源于‚幽玄‛的文学理念,是‚幽玄‛的另一种体现。
向井去来在《去来抄》中解释说:‚闲寂乃句之色。
不是指闲寂之句。
比如有年老者披甲上战场,佩锦绣赴御宴,但仍掩饰不了老态。
所谓既有热闹之句,也有静寂之句。
‛这就是芭蕉闲寂的俳风。
动与静的结合,在大的‚静‛的世界中有生命的律动,但最终归于静寂。
各个时代的主要文学理念虽有不同,但绝对不是单一的,孤立的。
每一个时代的文学理念实际上是错综复杂的,不可能把所有的这个时代的文学作品都归为一类。
而且。
各个时代的文学理念也都是直接或间接地相互关联,相互影响,不是简单的代替,也不是简单的重叠,而是一个不断地排斥和融合的过程。
本文所提到的这几个日本古典文学中的文学理念很显然不能涵盖所有的日本古典文学理念,而只是日本古典文学中的几个在当时是处于主流的文学理念。
它们并不是孤立地存在于哪一个时代,而是重叠着,交叉着向前发展直到今天,而且肯定还会影响到明天。
这几个文学理念可以说是日本文学的底蕴,是整个日本文学理念的河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