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稿日期]2009-03-12[作者简介]张莉萍(1981-),女,汉族,广东韶关人,,广州番禺职业技术学院应用外语系助教,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学、职业教育、商务英语教学。
《黄墙纸》是美国早期女性批评作家夏洛蒂·吉尔曼的著名短篇小说之一。
“1887年,著名医师希拉斯·威尔·米契尔对吉尔曼采用的疗养法不幸失败促使她写下了《黄墙纸》,———一个描述一名患精神衰弱症的女性如何变得疯狂和如何获得女性意识的悲惨故事。
”(Grade Saver )在故事中,叙述者“我”尝试与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规范做斗争,最终走向疯狂。
在父权社会的压迫下,叙述者疯狂的意义何在?通过运用拉康的精神分析理论讨论叙述者的疯狂过程,笔者旨在揭示叙述者为回归真实界而疯狂,从而得出结论认为叙述者的疯狂不仅是对象征界的脱离,更是觉醒的妇女对父权社会的反抗。
依照拉康的理论,人类的精神发展有三个阶段:真实界、想象界和象征界。
从婴儿的出生到8个月是真实界。
在真实界里“没有语言,因为那里没有缺失(loss),没有缺乏(lack),也没有缺席(absence);只有完整,需要和需要的满足。
(Klages )在这个阶段,婴儿愉悦地与母亲融为一体,接受母乳和母亲的关怀与照料。
这是人类最接近自然和纯物质存在的时期。
第二个阶段想象界也就是镜像阶段,发生在婴儿8个月到18个月———婴儿“终于能够在镜子中认出自己的形象”。
(Lacan Mirror 178)此时,婴儿错把镜中的形象当成自身,因此感觉到了意味着缺乏(lack)和缺席(absence)的他者(the other)的存在。
为了满足完整的需要,在错认拉康称为“镜像”(imago)的基础上,婴儿创造了一个“完美自我”(Ideal-I),(—179)一个“没有任何不充足的完美的完整的自我”。
(Klages )对拉康而言,完美自我的幻象是对“已经失去的原有的与母亲一体的完整的代偿”(Lacan Mirror 179),是主体为了进入第三个阶段象征界而故意忽略自身缺失的自然现象。
如果真实界是主体狂喜地与母亲合为一体的天堂,想象界是主体开始分裂的过道,那么象征界就是主体受尽父亲之名符号阉割的折磨的地狱。
“正是父亲之名使我们必须认识到符号功能的支撑在历史的最初就把符号与法律对等起来”。
(Lacan Ecrits,转引自Felluga )因为语言本身就是“建立在缺失和缺席的前提上”(Eagleton 174),进入了象征界就等于进入了语言。
“语言总是先于我们,等待着指定我们在语言中的位置。
”(—174)总的来说,真实界是母亲的,是在父权社会的主体永远不能回归的地方,是“在语言中的人类主体不能到达”(Klages )的地方。
这意味着要回归真实界,主体必须“放弃使自身被识别”(Lacan Symbolic 187)也就是必须放弃语言。
同时拉康认为放弃语言也是疯狂的一种情形,因此,除了死亡,疯狂是重新进入真实界的唯一途径。
在故事《黄墙纸》中,叙述者尝试在父权社会中寻找出女性的出路,却总是逃不开象征界的压迫。
在这种情况下,她无法与象征秩序直接对抗。
她所做的是真实界的回归———从拉康精神分析理论看《黄墙纸》中的疯女人张莉萍(广州番禺职业技术学院广东广州511483)[摘要]在父权社会的压迫下,夏洛蒂·吉尔曼《黄墙纸》中的叙述者最终成为了疯女人。
叙述者的疯狂意义何在?通过运用拉康的精神分析理论讨论叙述者从真实界到象征界的疯狂过程,本文旨在揭示叙述者为回归真实界而疯狂,从而得出叙述者的疯狂不仅是对象征界的脱离,更是觉醒的妇女对父权社会的反抗。
[关键词]女性批评;精神分析;疯狂;《黄墙纸》71退回到想象界。
在镜像阶段,叙述者发现了从黄墙纸图案的篱笆中爬出的女人。
只要与墙纸中的女人认同,她就能回归到真实界,而唯一的做法就是放弃语言变成疯女人。
以下的分析将进一步解释叙述者从象征界回归到真实界的疯狂过程。
一、象征界:无尽的压迫故事的环境营造了一种浓烈的男权社会氛围。
叙述者在一所租用的老房子接受她医生丈夫的治疗。
从女性观点看来,这“一幢闹鬼的房子”,“一份祖传的房产”(1)是象征界里继承了父亲的法律和妇女在其压迫下被禁锢在家庭的象征。
由叙述者丈夫决定的卧室:育婴室也同样具有禁锢的意味。
更为重要的是当其丈夫扮演了照看者的角色时,困身育婴室的叙述者陷入了一个无助婴儿的地位。
在男权的法律的统治下,男人能够主宰一切而女人命中注定只能是虚弱和顺从的。
从小说中不难发现丈夫拥有一个名字:约翰(意为上帝的礼物)而作为叙述者的妻子却连名字也没有。
在语言中,拥有名字就拥有了权利,拥有了菲勒斯。
在象征界的等级里,男人是上帝的礼物,总是在顶端,最接近菲勒斯中心的地方。
约翰,一个“公开嘲笑任何不能被感觉和看见或不能写成数字的东西的”(1)实用的、理性的医生,嘲弄他妻子的想象力。
为了使自己成为家庭的主人和保障父亲的地位,他主宰着妻子的身体和灵魂。
约翰把妻子困在古老的房子里,并无视她想要一间女性化的卧室的意愿,自行把卧室定在育婴室。
他甚至规定妻子每天的食物和食量,每天的睡眠时间和次数,而且从不让妻子工作。
他还物化自己的妻子,称她为“可怜的小鹅”。
可见,约翰并没有把妻子看作是一个独立的人,而是把她当作一个无生命力的玩具。
约翰还想尽办法控制妻子的灵魂,甚至期望妻子根本没有灵魂。
无视妻子的病因是其内心顺从与抵抗男权的法律的斗争,他“劝服亲戚和朋友说他妻子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稍微有点神经压抑的倾向。
”(1)反而,因为害怕写作会唤醒和滋养妻子的灵魂,他禁止妻子通过写作来缓解精神压力。
当妻子发现在他的控制下,她永远也不能康复时,他“站了起来,狠狠地瞪了我(妻子)一眼,吓得我不敢再说一句话”然后说道:“算我求你了,看在我和孩子的份上,还有你自己的,不要再让那种思想进入你的脑子里。
像你那样的性情,没有什么危险和迷惑人的。
这是一个错误和愚蠢的幻觉。
当我跟你说这些的时候,你能不能把我当成一个医生那样信任?”(7)约翰害怕妻子拥有灵魂,害怕妻子发现自己内心中有反抗的一部分。
比起丈夫的压制,妻子显得更加顺从。
当妻子对租用老房子有疑问时,这些问题轻易地被丈夫的一个轻笑打发了。
在丈夫看来,妻子是不应该对丈夫的决定有疑问的。
妻子被动的接受只因为此时她还相信“在婚姻中每个人都期待这样。
”(1)当然,叙述者在这里没有用“我”而是用“每个人”暗示着在她的潜意识中,她已经对现状不满。
但是,因为没有意识到自己内心中反抗的部分,她甚至责备自己对丈夫“不理智的愤怒”(2)。
在象征秩序的统治下,妇女在婚姻中必须服从她的丈夫,否则就会遭到父亲之名的阉割。
因此,在象征界的叙述者是一个尽管受尽重重压迫却仍然顺从、天真、忠实的妻子。
二、镜像阶段:寻找完美自我叙述者被剥夺妻子和母亲的角色使叙述者不堪压迫,进而产生逃离象征界的念头。
从上文中得知,约翰发觉了叙述者内心反抗的部分,同时,他还拥有父亲之名执行阉割的权利。
为了惩罚妻子无意识的反抗,约翰请来了奶妈玛丽照顾孩子,妹妹珍妮作管家。
尽管叙述者隐藏自己的反抗和不顺从,她还是受到了父亲之名的阉割。
同时失去了妻子和母亲的身份使她陷入了恐慌。
绝望之中,为了生存,叙述者决定逃离象征界。
在从象征界回归真实界的过程中,叙述者必须通过镜像阶段,找到她的完美自我。
除了叙述者,在这幢老房子里还有两位女性角色,玛丽和珍妮。
然而叙述者却没有与她们中的任何一个认同。
与叙述者不同的是,她们从未想过要逃出家庭的牢笼。
玛丽是男权世界中母亲的典范,或者说是圣母玛丽。
珍妮是“一位完美和热情的女管家,而且从不奢望有比这更好的工作”(4)她是在父亲之名统治下的完美妻子的形象。
要逃脱象征界的叙述者当然无法与象征秩序下产生的所谓标准形象认同。
于是叙述者投射向黄墙纸上虚幻的形象。
当叙述者第一次踏入育婴室时,她就留意到了有着混沌图案的黄墙纸。
她不由自主地研究起墙纸上图案。
过了些日子,她发现墙纸上“像摔断的脖子和两个突出的眼球”(6)的图案正盯着她,就和她被约翰和珍妮———象征秩序的代表们监视的感觉一样。
于是,叙述者第一次把墙纸上的图案与象征秩序联系起来,蒙蒙胧胧地在黄墙纸上寻找自己的完美自我。
慢慢的,她发现“在那愚蠢、显眼的前图案之后,有一个奇怪的、挑衅的、形体不明的身影在潜行。
”(5)被这无定形的身影吸引,她甚至开始喜欢上这个限制她的育婴室。
“那个昏暗的形状日渐清晰”(6),“看起来72就像一个女人在图案后面俯身爬行”,(6)然后,“摇晃着图案,就像要从里面出来一样。
”(7)。
叙述者仍然不确定图案后面的身影到底是什么,但她已经意识到那“折磨人的”(8)的图案正是她在象征界的写照。
“你以为你已经驯服了它(图案),但是正当你沿着它的线条走的时候,它突然一个后空翻,你就不知身在何地了。
它就煽你耳光,把你敲倒,还践踏在你身上。
真像一场噩梦!”(8)象征秩序就像图案那样不停的折磨着她。
当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一场噩梦,就到了梦醒的时候了。
“到了夜晚……它就变成了木栏!我说的是外面的图案。
后面的女人就变得清晰了。
这么久以来我都没有意识到后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那昏暗的后图案。
现在我非常肯定,她是一个女人。
”叙述者终于发现那个女人是她在黄墙纸上的镜像。
她骄傲地宣称:“我醒了”!这时候,生命对于她就像“有了更多的东西去期待,去盼望,去守候”。
(9)她希望某一天,越快越好,她能走过想象界,与墙纸内的女人认同。
三、真实界:与完美自我的认同最后一周,叙述者注意到那个女人正努力地从木栏图案中挣脱出来。
但是,父亲之名的力量仍然影响着她———“没有人能够从那图案中爬出来。
”(10)这也是叙述者在找到完美自我之后没有立刻与它认同的原因。
认识到丈夫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假装充满深情和仁慈”(11)的真相促使叙述者与镜像认同。
她不再被动地看着那个女人在夜晚摇晃图案,她也起来帮着摇晃。
随着她的疯狂加深,她完全地与那个女人认同。
育婴室的木栏令她相信她自己就是那个陷在图案里的女人。
“我(叙述者)想当夜幕降临时,我不得不回到图案后面去。
”(12)她把自己的一切与墙纸内的女人等同起来,回归到了真实界。
在归属母亲的真实界里,她有真正的力量与父亲之名抗衡。
当她在留在老房子的最后几天撕掉大部分的墙纸时,她已经彻底逃出约翰禁锢她的墙纸,获得了自由。
“我已经撕下大部分的墙纸,你再也不能抓我回去了!”(12)叙述者在真实界的表达已不是象征界的语言,因为它不是建立在缺席的前提下。
“我”是完整的,没有缺失的。
在文章的结尾中,叙述者发出了最后一个疑问:“为什么那个男人现在会晕倒了?”这个问题有多重意义。
首先,无法认出自己的丈夫证明了她的疯狂;其次,抛弃了象征界的语言证实了她最终进入了真实界;最后,拒绝承认男人是女人的管家,脚镣(在古英语中丈夫有管家的意思,而英语husband中的band 又是脚镣,约束的意思)是对男权社会的最彻底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