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土概念”及其教育学研究意义来源:《教育理论与实践》2008年第9期作者:叶飞摘要:教育学研究应该有属于自身的“本土概念”。
教育学的“本土概念”是教育学观看世界、研究问题的学科视角,失去了这个视角也就在一定程度上失去了学科的特性和独立性。
教育学的“本土概念”是以教育学学科本身以及本土的教育问题为出发点而发展起来的。
教育学“本土概念”的沦落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西方教育学理论、概念体系的大肆“殖民”,导致本土视角的丧失;二是其他学科的大举“围攻”导致教育学的学科独立地位出现危机。
所以,当前的教育学研究应当重树学科自信,从本土的教育问题出发,建构出属于自身的本土概念和原创理论。
关键词:本土概念;学科;本土知识;理论原创一、什么是教育学研究的“本土概念”在人类学、社会学或质化研究中,“本土概念”(Native Con-cept)主要是指被研究者在口头表达中反复使用的一些概念,它们是“经常使用的、用来表达他们自己看世界的方式的概念”[1]。
所以,本土概念实际上蕴涵了一个人看世界的视角,质化研究正是通过研究一个人或一个群体是怎么观看世界的,然后来解释这个人或群体的心理和行为方式。
实际上,从学科的角度来看,每一门独立的学科也都有自身的“本土概念”体系,它们是这门学科“看世界”的方式。
正是通过这些本土概念,一门学科才获得了自身的标识和独立性,也才有了自身独特的视角。
本文所谈论的正是这个意义上的“本土概念”。
具体到教育学研究,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教育学也需要有自身的独立的“本土概念”体系。
因为,如果教育学失去了独立的本土概念,而被西方话语或者其他学科的话语所蚕食,那么很可能就会如有些学者所预料的那样,因无力阻挡其他学科的“入侵”而最终走向“终结”。
[2]在教育学研究中,“本土概念”有两层涵义:一,它是与西方教育学研究的外来概念相对的。
西方教育学研究中的核心概念、理论话语与中国的教育学毕竟有区别,因为研究的传统以及研究所立足的现实都有显著差异,这就在理论话语和概念体系上形成本土与西方的对立。
二是“本土概念”与其他学科的概念、话语相区别的概念体系,它立足于本学科的理论和实践,而不是立足于其他学科的理论话语体系。
这两个层面的“本土化”都曾引起了教育学术界的广泛讨论。
在本土与西方的问题上,有人提出了要创建“本土生长”的概念体系[3],有人则倡导要建立起“中国教育学” [4];陈元晖先生则喊出要“真正摆脱…进口教育学‟而有…出口教育学‟,让外国人来翻译我们的著作” [5]。
可见,中国的教育学应建立起区别于西方的独立的概念、话语体系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成为了当代学者们的一个共识。
在本学科与他学科的关系上,上世纪90年代也展开了一场大讨论。
一些学者坚持学科立场,认为教育学必须对其他学科保持警惕,防止其他学科的入侵;另一些学者则坚持,多学科的融合是当代学术发展的趋势,这种趋势决定了教育学成为“一个边界不断扩大的专门化的研究领域”[6]。
所以,其他学科也可以进入到教育学这个领域当中展开研究。
从目前教育学发展的情况来看,如何应对西方话语以及其他学科的理论话语的“侵入”已经成为了一项紧迫任务。
教育学是否应该坚持本土立场?“本土概念”在当前的教育学研究中是否缺失?“本土概念”之于当前的教育学研究是否有特殊意义?如果有,教育学应如何重新建构“本土概念”体系?等等。
这些问题需要教育学研究者始终保持追问的姿态,教育学必须反思自身的问题,然后重新鼓劲前行。
事实上,本文正是围绕这些问题来展开分析的。
二、“本土概念”在当前教育学研究中的缺失无论承认与否,当前的教育学研究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如一些学者所说的那样缺乏本土关注、本土概念。
“本土概念”的缺失首先集中表现在教育学理论话语的“崇洋”。
事实上,我们的教育学研究长期受到西方教育理论的影响,甚至可以说是控制。
20世纪初期我们翻译了不少日本的教育学著作,编写的教育学教材也多是按照日本的体例,而日本的教育学又是从德国翻译过来的;杜威来华讲学后,我们又急切地开始照搬美国的教育学和教育模式;解放后则开始学习前苏联教育学,凯洛夫的教育学在解放后很长一段时间一直“统治”了中国的教育学。
正因如此,有的学者说我国的教育学科是“先抄日本”、“继袭美国”、“再搬前苏联” [7]。
这个观点虽然有简单化的一面,但确实是切中了要害。
教育学研究如果过于崇尚西方,唯“西学”马首是瞻,可能就会把本土知识、本土概念丢弃一边。
也正因为这种“西方化”的倾向,在我国土壤上生长起来的本土知识、本土概念往往处于被压迫、被限制的地位——“作为一种地方性知识和整体性知识,本土知识近代以来一直是被压迫的知识,即长期被剥夺合法性的知识” [8]。
本土知识的被低估、被压迫,与中国近代以来的积弱积贫相关;开眼望洋是学习西方的姿态,也是摆脱自身落后挨打的一条有效途径。
但是,在尊重西方成就、学习西方的过程中,保护传统文化、传承本土知识也成为了我们当前的一项紧迫任务。
其次。
本土概念的缺失还表现在教育学的核心概念体系遭受其他学科的“殖民”这一现实性上。
教育学的核心概念体系是教育学学科独立的重要标志,教育学因为自身独特的概念和视角而与其他学科相区别。
正如有些学者所指出,教育学要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它不仅应有属于自己的研究对象、研究方法和科学共同体,同时还必须有属于自身的核心概念体系(或称为学术范式、学术范畴)[9]。
但是,当前的教育学研究似乎正在面临着学科大融合以及学科内部分化的历史趋势,20世纪90年代的那场大讨论正是围绕着教育学与其他学科的关系以及教育学学科内部的分化而展开的。
可以说,学科交叉、学科渗透已经成为了当前学术研究中的一股不可逆的潮流,其他学科的理论、话语进入教育学学科似乎也已经成为了一种必然。
这并非一定就是坏事,因为“教育是人与人之间进行的一种复杂的社会活动,涵涉诸多不同方面、不同侧面及不同层面,这使得对于教育的考查不仅有必要而且也有可能基于多种学科视角” [10]。
显然,引进多种学科视角来参与教育研究是可以的,也是必要的,关键是要做好“以我为主,以其他学科为辅”,分清学科之间的主次地位。
教育学学科本身的发展应居于主要地位,而其他学科的理论话语可以成为研究教育问题、创新教育话语的一个有效工具。
但是,当前的教育学研究似乎有走向反面的趋势,即“以其他学科为主,以我为辅”,教育学研究以引用哲学、社会学、人类学等等其他学科的理论和概念体系为荣,而自身的核心概念、理论体系反而丢失了,这就很容易造成如一些学者所说的“教育学成为了其他学科的殖民地”。
所以,面对学科大融合的趋势,面对其他学科的挑战,教育学不仅需要保持自己宽广的胸怀,以“兼容并包”的心态博采众家之长,同时也要维护自身的独特性,使自己屹立于学科之林而不倒。
三、“本土概念”之于教育学研究的意义前面我们已经分析过“本土概念”、本土知识在当前教育学研究中的缺失,在缺失的背后则是一系列的问题。
对于这些问题的分析和解决是我们处理好本土与西方、本学科与他学科关系的基础。
那么,“本土概念”对于当前的教育学研究是否有其独特的意义呢?如果有,这些独特的意义是什么?笔菏认为,“本土概念”的建设对于教育学学科本身的发展来说趑行盗处的,它有利于发挥教育学学科的特色,能够为教育学理论的原创提供更好的基础条件。
并且,认识到“本土概念”的重要价值,也是教育学研究重新找回自我、找回自信的开端。
简要来说.“本土概念”之于教育学研究的意义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有利于维护教育学的“学科独立”性。
教育学的学科独立地位是以独奇的研究对象,研究方法、核心概念和学术共同体为支撑的。
研究对象、研究方法在很多时候可以是多学科所共用的,比如青少年。
它既可以是社会学、心理学的研究对象,也可以是教育学的研究对象。
只有当我们是以教育学的视角来看“青少年”的时候。
“青少年”才成为了教育学的研究对象。
而核心概念,它所提供的正是这样的一种学科视角。
因此,教育学的核心概念体系是维护教育学的学科独立的一个基本因素,它为我们提供了看问题、看世界的教育学视角。
如果没有自身的核心概念体系,教育学研究就很难被称为“教育学的研究”。
所以,核心概念体系是教育学界定自我、标示自我的思想工具,教育学的研究也是以创造性地发掘、发展本学科的核心概念作为研究的基本使命。
(二)促进教育学研究“本土一西方”的对话。
本土与西方的对话是有前提的,即双方处于平等、互助的地位。
虽然我们当前的教育学研究以促进本土一西方的对话为重要责任,但由于双方地位的不平等,所以基上很难称为“对话”。
因为,西方的理论话语总是处于强势地位,而我们的教育学理论、概念又总是不得不“借用”西方。
我们更多地看到的是,教育学研究以西方的现实来推导中国的现实,以西方的理沦话语来替代本土的理论话语。
这只能使我们的研究在很多时候看起来更像是用虚构的概念、虚构的话语装扮起来的虚假的研究。
这就正如有的学者所指出的,我们当前的研究是“在西方的理沦框架下虚构中国的教育问题” [11]。
正是基于此种现状,建设和发展本土理论、本土概念就显得尤其重要。
因为,只有以本上概念为出发点来研究中国的教育问题,才能发挥出我们自身的理论特色,才能创造出属于我们自己的教育学理论。
在这个基础上,实现本土一西方的对话也才是有可能的,也才有了坚实的基础和保障。
(三)增进教育学理论研究的原创性。
很多研究者都能够感觉到中国的教育学研究缺乏原创性,缺乏开拓、创新的精神。
对于这种缺失,分析其原因可以得出很多结论,不同的人也会形成不同的观点。
笔者的观点是,当前的教育学研究之所以如此缺乏原创力,并非是因为先天不足,而是因为我们的研究为了追逐“时髦”而经常不加分析地移植国外的教育理论、概念,为了“理论深度”而经常不加辨别地引进其他学科的理论概念,最终反而把自己学科的核心概念给丢弃了。
“对象虚空导致理论飘渺。
不在本土的大地上播种原创就无从生长。
”[12]这句话既反映了我们当前教育学研究的症结所在,也是对于我们的一个警示。
教育学如果依然坚持脱离“本土概念”、本土问题的研究取向,可以想象生长出来的只能是虚空的理论,而不是真正具有本土关怀、本土:意识的原创理论。
相反,如果教育学研究能够坚持在本土的大地上扎根,形成“本土概念”、本土视野,那么理论上的凉创是可以获得的。
(四)提升教育学研究者的理论自信。
教育学研究者的不自信是由多方面的因素造成的,这些原因大体可以分作两类:一类是外源性原因,一类是内源性原因。
所谓外源性原因,是指导致事件发生的原因主要是来自外部;而内源性原因则是指导致事件发生的原因主要是来自内部。
教育学研究者的不自信,其原因是外源性原因和内源性原因的综合体。
学科内部概念体系的不坚实、不完善、缺乏创造性是内源性原因,而西方强势理论、概念、话语的侵入则是外源性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