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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一代国学大师钱穆先生的乱世情缘

【转】一代国学大师钱穆先生的乱世情缘一代国学大师钱穆先生的乱世情缘古圣今贤《看历史》谭端2015-07-20 09:55我要分享7[导读]“她是仰慕他的,她把他当成中国传统文化的瑰宝,生怕他有任何损伤。

年轻的她对花甲之年的钱穆开始了无微不至的照料。

她愿意为此奉献自己的一生。

”文/谭端2012年,3月下旬,中国北部刮起大风,一时黄沙滚滚,遮天蔽日。

电脑屏幕上,静静地出现一则新闻:钱穆夫人胡美琦老太太在台湾病逝,而且还转刊了香港新亚书院的讣闻,说“胡美琦为照顾钱先生,遂辞教职,为钱先生于教育及著述上创下不朽的丰功伟业,厥功至伟”。

讣文说,她是3月26日零时在睡眠中安详过世,享年83岁。

胡美琦的逝世,很快被淹没在浩瀚如海的网络信息当中。

钱穆先生与钱胡美琦女士(资料图图源网络)胡美琦的父亲胡家风,是国民政府要员,抗战期间一直任职山东与江西等地。

抗战胜利后,胡家风随熊式辉赶赴东北任行辕秘书长,去职后再任江西省主席。

1949年,他带着全家迁至香港,在这里,意外成就了女儿胡美琦的乱世姻缘。

乱世别离1949年春天,徐淮平原降起大雪,千里冰封。

淮海战役结束不久,蒋介石即在南京召集文武百官,宣告下野,旋即飞离南京。

此时,钱穆正在老家苏州养病。

他早先以《先秦诸子系年》《刘向歆父子年谱》《国史大纲》《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等文章著作引学人注目,又任教燕京大学、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多年,是中国望重一时的学者。

但,胃病一直是钱穆的宿疾。

不论如何名满天下,钱穆始终是一介书生,私人生活靠的是夫人张一贯打理。

张一贯原在小学教书,和钱穆育有五个儿女。

为了丈夫能专心学林,她一手操办起家里大大小小的琐事,也牺牲了自己的事业。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钱穆跟随学校逃难川、滇,准备让妻儿随后跟上。

战火蔓延,千里路险。

一个女人带着四个稚儿,从北平跋涉到四川实在艰难,她只好带着他们回到苏州娘家。

待战事间歇,钱穆悄悄跑回来,将老母接来苏州藕园与儿媳同住。

他最初的愿望本是在乡里教书,能换得衣食温饱便好,他心想,一家欢乐团聚,夫复何求。

怎料家人团聚才一年,他又被情势逼迫必须离开。

临走,他告别老母妻小。

母亲与挺着大肚子的媳妇牵着儿孙几人的小手,依依不舍送他到大门口。

小孩的眼睛怯怯的,老母的眼睛痴凝的,共同看着他消失在门外。

妻子告诉小孩,“他们”知道爸爸了,要他去做官,不走不行。

虽然年幼,小孩们亦知道这个“他们”,指的是日本人和汉奸。

逃难在大西南的几年中,母亲死了,小女儿出生了,钱穆都无法随侍在侧,全由妻子独自面对。

他自己的状况也不好,潦倒度日,胃病缠身。

抗战胜利后,为了养胃,51岁的钱穆在友人建议下,回到老家乡居,在江南大学任文学院长,又与妻儿团聚。

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内战愈炽,学生频频上街游行。

钱穆劝导无效,闹事已成风潮,盖无法疏导,亦无法教导。

连随他在江南大学念书的长子钱拙也因学潮被开除。

其实,抗战结束后钱穆回到曾是沦陷区的家乡,看见山河依旧,但一切都变了,中国人的精神家园亦成了废墟。

尽管江南大学的校舍在太湖滨山坡上,风景秀丽,他又难得地享受天伦之乐,但钱穆仍然觉得自己心灵上是孤寂的。

他拾起戒了多年的烟,重新抽起了烟斗。

钱穆成长于清末民初之际,读的是旧书,后来遭遇五四运动,时人将传统文化诋为“国步不前”的根源。

他认为,传统文化维系千年并能创建广土众民的大国局面,自有其与土地、人民精神的深层联系。

钱穆向来以传承中华文化为己任,但此时青年人受到苏联革命刺激,对传统中国文化更心存仇疾,他感到自己身在“俄化”的狂风暴雨之中。

江南大学是无锡巨商荣氏家族创办的,本可另开局面。

不料期满一年,内战局势急转直下,他知道,不走又不行了。

一家人聚少离多,好不容易在战争结束后相聚,现在又要分开。

钱穆嘱托苏州城防司令随时照顾家小,然后辞别太湖的美丽和家人的温情,忍受住发妻和儿女的眼神,在风雪中留下一个破碎的家。

离家时,最小的女儿钱辉只有九岁,抗战时钱穆第一次逃难,她还在张一贯肚子里,胜利归乡中间又去了昆明,没有看着她出世。

钱穆想起自己甚至都还没有好好抱过她,没有尽到养育之责,就感到心酸。

但转念一想,如果现在不走,再过些时日,就无法脱身。

他压住了满心的愧咎,加快了离家的脚步。

新亚相逢钱穆南下,流亡至香港办学。

此时香港己成为许多人的避风港。

胡家风也携全家逃至香港。

胡家风的五女儿胡美琦,原本正在厦门大学读一年级,解放军渡江势如破竹,她接到父亲通知,赶往香港。

胡家风是江西世家又是政要,一家人南逃到香港时,却已是别无长物。

在香港,钱穆与友人创办了新亚书院。

这是一所符合他心中理想的学校,他一直深信,中华民族的复兴,必然建立在民族意识的抬头,以及对历史文化传统复兴的基础上。

他写信回家要求三个儿子赴港就读。

不料兄弟三人看到报纸上一则社论:“帝国主义及其走狗只能控制其中一部分人,到了后来,只能控制其中的极少数人,例如胡适、傅斯年、钱穆之类。

”儿子们受其影响,均认为父亲逃至香港肯定是一种不爱国的行为,革命青年岂能走这条路。

于是回信拒绝了父亲,还附上那篇剪报。

离家在外多年,连家人都不理解他了。

是他走得太远,还是他走得太落后?钱穆将孤寂感深埋在心里,眼前有更头疼的事。

新亚书院坐落在九龙深水埗桂林街,初期,学校经费是由上海商人支持,但时局动荡,支持困难。

十个学生有八个都缴不出学费,教授拿不到薪水,校舍简陋,设备缺乏,学校经费濒临绝境,需要到处募款,前途坎坷。

一介书生,流寓香港,妻儿如居异世,眼下处境艰维,奔走乞援,完全是一幅山穷水尽的景象。

为了中国文化,他只能硬撑。

香港天气湿热,钱穆睡教室地板,犯起胃疾,蜷缩在地上呻吟。

胡家风一家十多口流落香港,个个要吃饭,也是难以为继。

为了糊口,胡家风让女儿去当纺织女工,夫妇俩自己也找了一份糊火柴盒的手工差事,败落至此,谁也没料到。

一个宴席场合中,胡家风认识了钱穆,两人相谈甚欢,得知钱穆办学,没多久便让第五个女儿胡美琦寄读。

1950年,20岁的胡美琦入学新亚书院,读的是教育心理学。

但不知何故,这门课程并未如胡美琦预期那般,可以解答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

她相当失望。

然而,她选修的中国文化史,却在那个旧社会整个被打倒的迷惘时刻,使她对国家民族的前途又燃起了信心,连带对自己的未来也充满乐观。

此时钱穆已56岁,望之虽严,亲之即温,他的精神面貌给年轻的胡美琦留下深刻印象。

只在新亚念了一年,胡美琦便离开香港,跟随父亲迁往台湾安顿。

到了台湾,胡美琦进入台中师范图书馆工读。

1940年钱伟长与亲友合影(前排中钱穆,前排右钱伟长)(资料图图源网络)台北重逢1950年冬天,钱穆到台北募款,受到蒋介石礼遇,并责成府内每月拨3000港元供钱穆临时之用。

其时,蒋介石带去台湾的黄金每月光用在60万大军上就高达18万两,而账面上从中国大陆带去的黄金七扣八扣只剩108万两黄金。

重新建立一个规模庞大的政府岂是那么容易。

蒋介石能运用的费用当时也是捉襟见肘,几乎陷于经济危机边缘。

然而这区区3000港元,却可解钱穆燃眉之急,新亚书院每月的固定开支为4600港元。

1951年冬天钱穆又到台北,一直待到1952年,并应官方邀请演讲中国历代政治得失等主题。

钱穆是以复兴传统中华文化为己任的,因此积极在台湾推行传统中华文化。

1952年春天,钱穆在台湾的一次讲演中,突然遭遇礼堂塌方,当场被击昏。

钱穆大幸未死,而现场邻近的友人柴春霖却命丧黄泉。

飘零海外,适逢灾难。

他卧病在台北中心诊所。

当时人在台中的胡美琦得知钱穆受伤,从图书馆告假来探望他。

出院后,钱穆跑到台中就近休养,白天仍然孜孜不倦修改讲稿,胡美琪每天下班就来探视,还带来南宋以来的文学小品供他消磨,诸如明初诸臣诗文等,待到一同晚餐才离去。

星期日放假,他则约胡美琦去台中公园散步,就这样一共四个月。

钱穆发现她跟她的同辈人不一样,她对传统文化怀着一颗炽热的心。

这四个月,她的年轻,她的机灵,她的落落大方,她的教养,她的单纯与天真、无微不至的照料,让患难中的钱穆精神振作,飘零的心有了稳定的力量。

流亡的人,容易陷入温柔乡。

钱穆不知道,同时多灾多难的,还有自己老家的发妻。

在苏州,51岁的张一贯突然脑溢血中风。

丈夫走后,张一贯只能全心投入工作,期以忙碌寄托精神情感。

如今突然半身不遂,她失去教职,陷入孤独封闭的状态。

她所熟悉的世界在她面前脆生生地崩塌。

在台湾,胡美琦后来继续学业,她进入台湾省立师范学院教育系,两年后毕业。

然而她对从事教育事业以及对教育心理学的爱好,并没有在学校里得到满足。

胡美琦觉得自己的国学知识浅薄,于是怀着对学问的追求飞赴香江,奔赴理想,亦奔赴爱情。

相守香江1953年,钱穆创办的新亚书院在一贫如洗的困难中艰辛前进,经费仍然紧张,人事不稳定,学生流失,教授出走。

创校四年,始终其事的教授,此时只剩三位。

第一批招收的学生有八十多人,此时第一届毕业典礼上只有十分之一。

1954年,胡美琦从台湾飞来香港和钱穆共患难。

这一年胡美琦25岁,而钱穆己经到了花甲之年。

她是仰慕他的,她把他当成中国传统文化的瑰宝,生怕他有任何损伤。

年轻的她对花甲之年的钱穆开始了无微不至的照料。

她愿意为此奉献自己的一生。

自从胡美琦来港之后,钱穆的处境悄悄发生了转变。

1954年新亚书院获得美国亚礼学会经济上的支持,经费问题得到很大的解决,同时学校身份也获得了港府的肯定,校舍也得到扩建,在体制上,也增设了研究所。

中国文化传承的业基,渐渐巩固。

此时的大陆,革命声浪一波高过一波,气氛愈来愈严峻。

外面一片红歌,张一贯在屋内艰难练习走路,她要面对一切,必须自理生活,必须独自将钱穆的儿女抚养长大。

大陆的情形钱穆是知道的,他同时知道,自己是回不去了。

1956年,胡美琦来港己经两年。

钱穆事业和健康上的困顿逐渐得到纾缓,他决定,要给胡美琦一个交代。

更实际的问题是,只有家,才能让漂泊在外的人内心有一个归宿。

这一年两人终成眷属。

老夫少妻的婚事,还是需要说明。

钱穆写信给自己的高徒余英时说:穆之婚事,实非得已。

以垂老之年,而饮食居处,迄少安顿,精力有限,甚何能久。

最近居钻石山,僻在郊野,聊可瞩眺海光山色,并可散步消遥,或于精力心情,稍有所以益。

惟美琦以盛年作此牺牲,私心甚望其能继续治学,勿专为家庭琐务毁耳。

钱穆先生与钱胡美琦女士(1967年)(资料图图源网络)事实上,她是他的知己。

婚后,他们蜗居九龙钻石山难民区,以客厅为书室,一房储物,摆上小桌就是饭厅。

她为他打理三餐起居,他则端坐在书室修改《先秦诸子系年》原稿。

从此以后,洗衣烧饭洒扫等琐事,全都由胡美琦承担。

傍晚时分,他们必然走到海岸长堤望月、观景,散步闲谈。

后来搬到沙田山上,楼居有廊有长窗,可远睹青山及大海。

她对钱穆笃爱情深、精心看顾,起居饮食等方面关心备至。

钱穆毕生守护中华文化,她则毕生守护他。

她不只料理家务,而且协助他研究、应酬各方关系,眼看丈夫在新亚书院困局中苦撑,她就站在背后给他打气、安慰,一直到港府以新亚书院为基础,合并其他几所私人学院成立香港中文大学,他们才稍稍获得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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