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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经部小学类小序注析
以上所论是就余氏归咎于刘歆这一点而言的,或者,对于《四库提要》此语不 必斤斤计较,也可作通达一点的理解?《辨证》称“有清一代汉学家之攻击宋学 者,其持论率如此,而以《四库提要》为之赤帜”,则余氏也许认为《四库提要》 对《汉志》的“误解”有为攻击宋学而故意为之之嫌,“不过”也带有辨论及独断 的色彩。况且,综观小学小序,是在讲小学收书的流变,从只收字书到金石刻文、 书法书品、幼仪、蒙求等类逐步加入,再到《四库》中仅收训诂、字书、韵书的 过程,则也许有“小学”机构与“小学”门类相混的原因。但是,这些都是根据 材料的推测,未被证实。就笔者粗浅的认识来看,小学所教不止六书,应该是一 个常识性问题。上述问题的根源,应该还是受《汉志》“小学”类收书的影响。至 于教育机构之“小学”,与学术名称之“小学”在命名与内容上的联系与区别,容
《史籀》等十家四十五篇:《汉书·艺文志·小学家》共收有以下十家四十五 篇:《史籀》十五篇、《八体六技》、《仓颉》一篇、《凡将》一篇、《急就》一篇、《元 尚》一篇、《训纂》一篇、《别字》十三篇、《仓颉传》一篇、扬雄《仓颉训纂》一 篇、杜林《仓颉训纂》一篇、杜林《仓颉故》一篇。这些都属于童蒙识字课本类 字书,仅编次文字,不同于后代解释字形、音、义的“字典”类字书。《四库提要》 于经部“小学类二”后的按语中论及这一点:“……至《急就章》之类,但有文字 而不讲六书,然《汉志》列入小学家。观陆羽《茶经》所引司马相如《凡将篇》, 亦以韵语成句。知古小学之书,其体如是,《说文解字》犹其后起者也。”
小学:从所收书来看,《汉志》确实于小学类下只收文字之书。究其原因,余 嘉锡以为是“盖亦不得已也”。因为“当时习俗号此类为史籀或史书,以《史籀篇》 名之,然而《史籀》究不足以名此类之书。又或谓之为篇章,故《急就篇》又可 名《急就章》。然古书孰不分篇分章者?则不可独以名文字之书也。故刘歆作《七 略》,无以名之,强名之曰小学。”依此,则余氏认为以“小学”名文字之书,始 于刘歆:“至于刘歆作《七略》,始专以文字之书名为小学……汉人除刘、班之外, 有名文字书为小学者乎?”但刘歆《七略》作为目录类著作,其本身是学术状况 的反映,因而詹鄞鑫先生于《汉字说略》中认为“可见在刘歆之前早已用《周礼·保 氏》‘教国子以六书’的‘小学’指代文字之学了。”[4]总之,不管“小学”指代“文 字之学”是否始于刘歆,有一事实值得注意:在这里,“小学”由教育机构的名称 转而也用来作为学术分类的专名了。现在我们能看到的最早的“小学”类目录, 即《汉书·艺文志》中所载。就余氏所言,则“小学”立名并非是为了收录“小 学”所教所有书目。也就是说,“小学”立类所含内容并不是要完全容纳“小学”
三、据余氏所言,《四库提要》之错溯及刘歆《七略》,刘歆为始作俑者,“究 之歆以前,亦并不如此”。其实,即使究之歆以后,也不一定如此。考许慎《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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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字·叙》:“《周礼》八岁入小学,保氏教国子先以六书。”注意,这里有一“先” 字。既有先后次序,则“六书”不是唯一即可知。许慎师从贾逵,贾逵之父贾徽 师从刘歆,可以说,许慎之学源于刘歆。在这样一个刘歆、班固、许慎都作为背 景事实叙述的事情上,如果用许慎明显未犯此错误来作为刘歆“清白”的旁证, 也是有一定可行性的。至于许慎以六书为“先”,而依余氏所证,六书乃“末”的 问题,与《四库提要》无涉,暂置之不论。
四、余氏引《汉书·食货志》“古者八岁入据,是无可非议的。但是他又认 为“《汉书·艺文志·小学家》云:‘古者八岁而入小学,故《周礼》保氏掌养国 子,教之六书。’此乃班固用刘歆《辑略》之文,故与《食货志》所言者不合。” 这是将错误全推至刘歆一人,来摆脱对《汉志》这句话的理解和《汉书·食货志》 所形成的矛盾。实际上,如果不要强行因《四库提要》而误解班固、刘歆,则《艺 文志》与《食货志》刚好互为补充、相得益彰,那又何来矛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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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文 2]中讨论。 [文 2]故《汉志》以《弟子职》附《孝经》,而《史籀》等十家四十五篇列为“小 学”。
[注]《弟子职》:《管子》篇名,记弟子事先生之礼,属于幼仪类书。按余氏考 证,实为古小学所必教,应归入“小学”类,并称“……《汉志》附之《孝经》, 《孝经》正是小学所读之书,犹之并入小学类也”,但《汉志》附《孝经》类而不 附小学类,终不知何故。或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事先生如同事父母,故 而归入《孝经》?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经部“小学”类小序注析
刘海琴
[摘要] 通过对《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经部“小学”类小序的注释和分析,略窥“小学”类 分并改隶的历史轨迹,同时也对小序本身作一定的修正、补充。 [关键词]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小学;小序
《四库全书总目》[1]卷首凡例云“四十三类之首,亦各冠以小序,详述其分并 改隶,以析条目”,则“小序”对各类目流变的研究价值,不可低估。现谨从注析 “小学”类小序入手,以期能够借《四库提要》小序之功而略窥“小学”类“分 并改隶”的历史轨迹。
因而,由上述分析,可作如下的结论:在古小学所教是否仅六书而已的问题上, 无论《四库提要》、《汉志》、抑或《说文》,都未提供认为小学所教仅六书的充分 证据。就现有的资料来看,可以肯定的是:刘、班有自我辩护的能力。《四库提要》 误解了《汉志》。《四库提要》也有一定的自我辩白的能力。因而,将责任归之于 刘歆,是不合理的。《四库提要》参考《汉志》,推测《汉志》,但其观点未必即《汉 志》所持。
二、注析 本文拟逐句择要点、难点注释,无疑难点者或常识性问题不加注释。某句或数 句之中有需要另加辨析说明的,则于注文下另行分析。以下注析中,[文]下为原 文,[注]下为注文,[析]下为辨析之文。 [文1]古小学所教,不过“六书”之类。 [注]“小学”:在此句中为古代一教育机构的名称。《大戴礼·保傅》“及太子 少长,知妃色,则入于小学”注:“古者太子八岁入小学,十五岁入太学也。”可 见,“小学”为教育幼童的机构。 [析]余嘉锡先生于《四库提要辨证》[2]一书中分析此句,指出以下几点: “……有清一代汉学家之攻击宋学者,其持论率如此,而以《四库提要》为之 赤帜。其实彼等所据者,仅仅由《汉书·艺文志》以上溯刘歆之《七略》而已, 未尝徵之于他书也,究之歆以前,亦并不如此。 “夫如《内则》、《保傅》所说,则古人之入小学,岂仅学六书一端而已?《汉 书·艺文志·小学家》云:‘古者八岁而入小学,故《周礼》保氏掌养国子,教之 六书。’此乃班固用刘歆《辑略》之文,故与《食货志》所言者不合。 “要之幼童之入小学,其所学皆幼仪也,所谓学小艺而履小节也。此为人生之 始基,养正之功,有多少事在,故使之读《论语》、《孝经》,以培养其根底,断不 止教之六书而已。 “《周礼》本言教以六艺,如歆言仅教之六书,则一艺而已。孔子言余力学文, 如歆言则专力学文,有末而无本……”[3] 按:余氏所言主要有两点,一是《四库提要》“古小学所教,不过‘六书’之 类”这句话源自于班固《汉书·艺文志》,实可推及刘歆《七略》,是刘歆的观点, 其正误归于刘歆。一是刘歆此观点错误。因为古小学所教,从《周礼》、《尚书大 传》、《白虎通》、《汉书·食货志》、《四民月令》、《论语》诸典籍记载来看,不止
一、对“周官保氏掌养国子,教之六书”的理解。联系上下文,班固此语的目 的是为了讲明书契文字的重要,“小学”中即需要学习“六书”了,而不是说“小 学”只需要学习“六书”。因而,此语本身并不绝对,完全有理由理解为小学教六 书,但不止六书。也就是说,《汉志》中并未提供充足的可供误解的证据,刘、班 的原意也不可只作片面的、绝对化的理解。
一、标点 要辨“小学”类小序,首先是对它进行现代标点。现试标点如下: 古小学所教,不过“六书”之类。故《汉志》以《弟子职》附《孝经》,而《史 籀》等十家四十五篇列为“小学”。《隋志》增以金石刻文,《唐志》增以书法、书 品,已非初旨。自朱子作《小学》以配《大学》,赵希弁《读书附志》遂以《弟子 职》之类并入“小学”,又以《蒙求》之类相参并列,而“小学”益多岐矣。考订 源流,惟《汉志》根据经义,要为近古。今以论幼仪者别入“儒家”,以论笔法者 别入“杂艺”,以《蒙求》之属隶故事、以便记诵者,别入“类书”。惟以《尔雅》 以下,编为训诂;《说文》以下,编为字书;《广韵》以下,编为韵书。庶体例谨 严,不失古义。其有兼举两家者,则各以所重为主。(如李焘《说文五音韵谱》实 字书,袁子让《字学元元》实论等韵之类)悉条其得失,具于本篇。 对于标点,需要说明的是:“以蒙求之属隶故事以便记诵者别入类书”一句, 中华书局 1965 年 6 月影印本《四库全书总目》中,王伯祥先生断句作:“以蒙求 之属隶故事。以便记诵者别入类书。”中间用“。”断开,是将其作为并列的两个 方面,第一个“以”的介词宾语为“蒙求之属”,第二个“以”的介词宾语为“便 记诵者”。如此,则必然应当有“故事”一门收《蒙求》类书,有“类书”一门收 “便记诵者”。然遍检《四库全书总目》,并无“故事”类目,且《蒙求》之类是 归入“类书”类下的。可见王先生的标点存在问题。联系上下文,从“今以论幼 仪者别入‘儒家’”到“别入‘类书’”是由三个单句组成的联合式复句,每一单 句都是“以……别入……”结构;并且《蒙求》本身的特点即“隶故事、以便记 诵”。因而,这里应作如下断句:“以蒙求之属隶故事、以便记诵者别入类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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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书。其学主要为幼仪之类,六书只是六艺之一,还是“有余力”才学的,为小 学所教之“末”。
对于第二点,余氏强有力的论据令人无法辩驳。古小学所教,确实不止“六书” 之类。但关于第一点,仍有值得商榷之处。确实,就现有资料看,班固据《七略》 所作之《汉书·艺文志》中“周官保氏掌养国子,教之六书”对于造成小学所教 即“六书”的误解是难辞其咎的。但是,关键在于究竟是谁理解有误,大家的错 误程度到底如何。为此,需辨明者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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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所教,而只是择其中“文字书”而已。因而,这也从另一方面对[文 1]与[文 2] 的因果关系提出了质疑,也为[文 1]的[析]条增加了研究误读的途径。
[析]这里需解释的是《汉书·艺文志》于《孝经》类下收有《尔雅》三卷二十 篇,《小雅》一篇。也就是说,《汉志》是将《尔雅》等训诂学书归入《孝经》类 的。余嘉锡先生对此也有自己的解释:“所以然者,郑氏《六艺论》云:‘孔子以 六艺题目不同,指意殊别,故作《孝经》以总会之。’(《孝经·序》疏引)驳《五 经异义》云:‘《尔雅》者,孔子门人所以释六艺之文言,盖不误矣。’(《大宗伯》 疏引)近人王先谦《汉书补注》引叶德辉说,谓‘据此则《尔雅》、《孝经》同为 释经总会之书,故列入《孝经》家’,其说是也。”从《尔雅》的归属变化过程看, 《汉志》归入《孝经》,《隋志》归入《论语》,且称“《尔雅》诸书,解古今之意, 并五经总义附于此篇”,至唐《开元四库书目》,始被置于小学之首[5],《旧唐书·经 籍志》将训诂类书与文字书著录在一起,但甲部类目仍将“训诂类”和“小学类” 分为两类。至《新唐书·艺文志》才将训诂类并入“小学”类之中。可见训诂类 书,特别是《尔雅》在与字书的分合过程中是经历过慎重的、反复的选择的。这 固然主要在于如余氏所认同的将其作为“释经总会之书”,《四库提要》也说“特 说经之家多资以证古义”,但是另一方面,与《汉志》中“小学”类只见“字书” 也不无关系。《汉志》的影响,波及《隋志》、《旧唐书·经籍志》,那是可想而知 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