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悟柳永标签:杂谈关于清明节有个传说和宋代大词人柳永有关。
据说柳永生活放荡常往来于花街柳巷之中。
当时的歌妓无不爱其才华,并以受柳永青睐为荣。
但因为生活不轨,柳永一生为仕途所不容,虽中过进士最后却于襄阳贫困而亡。
他的墓葬费用都是仰慕他的歌女集资的。
每年清明节,歌女们都到他坟前插柳枝以示纪念,久而久之就成了清明插柳的习俗。
清明将至,转一文纪念柳郎。
(一)《雨霖铃》本是教坊曲,相传唐玄宗避安禄山乱入蜀,时霖雨连日,栈道中听到铃声,想起杨贵妃,黯然神伤,采作此曲,以示悼念。
柳永翻唱此曲,用为词调,写了一首《雨霖铃》:寒蝉凄切。
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柳永为后人留下了一首金龟玉石般的词的同时,创造了一个词牌——《雨霖铃》。
《乐章集》留有柳永的213首词,词调用了127个,与当时及以前的词作家相比,词调用得最多,重复使用的比率最小。
他用得最多的一个词调《木兰花》也不过13首,而另一个大家欧阳修填写的《渔家傲》留存至今还有44首,《玉楼春》也还有29首。
不是柳永不屑用旧调,而是这个放荡不羁的作家对待文学创作同样“放荡不羁”,作新词、赋新声、唱新曲,是他很喜欢做的一个事情。
《苕溪渔隐丛话》卷一引《后山诗话》说:“柳三变游东都南北二巷,作新乐府,骫骨皮从俗,天下咏之。
”李清照在她的《词论》中也说:“逮至本朝,礼乐文武大备,又函养百余年,始有柳屯田永者,变旧声,作新声,出《乐章集》,大得声称于世。
”清刘体仁《七颂堂词绎》说:“柳七最尖颖,时有俳狎。
”这些都是对柳永创作新词的肯定。
清宋翔凤在《乐府余论》中论述:“慢词盖起宋仁宗朝,中原息兵,汴京繁庶,歌台舞席,竞赌新声。
耆卿失意无俚,流连坊曲,遂尽收俚俗语言编入词中,以便伎人传习,一时动听,散播四方。
其后东坡、少游、山谷辈相继有作,慢词遂盛。
”宋翔凤说慢词“盖起宋仁宗朝,中原息兵,汴京繁庶,歌台舞席,竞赌新声”,无论从慢词兴起的前因后果上说都是错误的,但他说柳永“失意无俚,流连坊曲,遂尽收俚俗语言编入词中”是准确的。
还没有人对新词如柳永般这样爱好。
他在自己的词中不止一次表达了对“新词”、“新声”、“新音”的喜爱:“风暖繁弦翠管,万家竞奏新声”;“是处楼台,朱门院落,弦管新声腾沸”;“佳人捧板花钿族,唱出新声群艳服”;“帘下清歌帘外宴,虽爱新声,不见如花面”;“尽新声,好尊前重理”;“坐久觉,疏弦脆管,时换新音”;“佳娘捧板花钿簇,唱出新声群艳伏”;“按新词,流霞共酌”;“属和新词多俊格”;“唱新词,改难令,总知颠倒”;“咏新诗,手捻江梅,故人赠我春色”……在《玉蝴蝶》一词中,柳永把歌妓索要“新词”,自己赋得“新词”的过程形态描写得极为详尽,词说:误入平康小巷,画檐深处,珠箔微褰。
罗绮丛中,偶认旧识婵娟。
翠眉开、娇横远岫,绿鬓亸、浓染春烟。
忆情牵,粉墙曾恁,窥宋三年。
迁延。
珊瑚席上,亲持犀管,旋叠香笺。
要索新词,殢人含笑立尊前。
按新声、珠喉渐稳,想旧意、波脸增妍。
苦留连。
凤衾鸳枕,忍负良天。
我常常想这样一个问题:宋朝词人群贤毕至,为什么单单到了柳永这个“平民作家”才致力于新词的创制?首先肯定一点,词是平民的产物,它从一开始就不是阳春白雪,不过是后来的文人雅士将它“雅化”了。
这和文学来源于劳苦大众的道理是一致的。
事实上,哪一个文学形式不是来源于劳苦大众?柳永曾一心要赢得功名飞黄腾达,时世却将他抛向了劳苦大众的行列,而他的才华让他不论在哪里都不掩锋芒开拓创新。
也许,在他创制“新词”、“新声”、“新音”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到要在文学形式上加以固定和推广,但他的才华最终让他的创制成了典范。
柳永对词的贡献到底有多大?说谁谁谁受了柳永的影响而最终成为大家有点过于主观,但柳永之前,“慢词”一说却很少有人涉及,柳永之后,慢词才开始蔚为壮观,这是不争的事实。
现存《乐章集》所用的127个词调中,如果按传统的字数划分法,其中91字以上的长调有70多个,不及91字的只有40多个。
柳永一方面从《敦煌曲子词》和《教坊曲》中继承优秀的词牌,一方面又改变调整前人已成的词牌,他自己又自创自制了诸多词牌。
《词谱》言“创自柳永”者18调,言“无别首可校”者37调;《词律》言“只有柳永有此词,无他词可校”者13调;《词范》言“此词首见《乐章集》”者89调。
去其相互之间重复者,合计还有95调首次出现在柳永的词作里。
前无古人、时无和者的“新声”又有26首。
这就是成就,这就是贡献。
柳永自己或许没有感觉到,但他创制的一个个词牌却如一座座石碑,让后人顶礼膜拜。
有一个比喻说,小令就如行走在山涧小溪,流水潺潺,行人要跳跃而过;慢词却如漫步在十里长堤,湖光山色,风景自扑面而来。
虽然我们不能说没有柳永我们今天就不能漫步在十里长堤,但我们最少可以说,没有柳永,这长堤上的风景可能要减上一分两分。
他在《传花枝》一词中说:平生自负,风流才调。
口儿里、道知张陈赵。
唱新词,改难令,总知颠倒。
解刷扮,能(口兵)嗽,表里都峭。
每遇着、饮席歌筵,人人尽道。
可惜许老了。
阎罗大伯曾教来,道人生、但不须烦恼。
遇良辰,当美景,追欢买笑。
剩活取百十年,只恁厮好。
若限满、鬼使来追,待倩个、掩通着到。
每读柳永,我总是把这首词当作他一生的写照。
也许,他没有把“唱新词,改难令”当作自己一生的事业,但他却实实在在地做着这项工作。
(二)终柳永一生,可以说是北宋著名词人中禄位最低的一位,他一生也仅仅做到了“屯田员外郎”这样的小官,这个小官小到了我们今天居然不知道他生于何年,卒于何时。
翻阅历史,那些碌碌无为却身居要位的达官贵人每天干了什么都有记载,这对历史是不是一种讽刺呢?历史中常有这样的人:苦心经营,处心积虑,赢取功名,光宗耀祖。
在那个年代,柳永也没有免俗,甚至为了考取功名把自己的名字都给改了。
但他又有别于别人,有的人是时时处处放不下这个担子,柳永却来去自由,偶尔还发发牢骚: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
明代暂遗贤,如何向? 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 何须论得丧。
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
幸有意中人,堪寻访。
且恁偎红翠,风流事,平生畅。
青春都一饷。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这首著名的《鹤冲天》据说改变了柳永的一生。
他第一次参加科考,顺利通过考试,等到皇上圈点的时候,宋仁宗看到了他的名字,想起了这首词,说:“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柳永这才不无解嘲地打起了“奉旨填词柳三变”的招牌。
等到二十年后终于中了进士,四十七岁的柳永才算考取了功名。
说柳永不想当官那是假的,读《乐章词》,单单给皇上祝寿的词作就有七八首。
“并景贶、三灵眷佑,挺英哲、掩前王”、“卜年无用考灵龟,从此乾坤齐历数”、“几行鹓鹭望尧云,齐共南山呼万岁”,不看名字,谁能相信这是写出了“走舟车向此,人人奔名竞利”、“向此免、名缰利锁,虚费光阴”、“良辰好景,恨浮名牵系。
无分得、与你恣情浓睡”的浪子柳永写出的诗句?柳永也不是没有努力过,他去拜见丞相晏殊,想要让晏殊推荐,觅个一官半职,晏殊问:“你会干什么呀?”柳永说:“我会填词作曲。
”晏殊说:“我也会,但我写不出‘针线闲拈伴伊坐’那样的破烂玩意儿。
”柳永还能说什么?退下了。
他让我想到了一种人,这种人满腹经纶满司才华,如果重用他,他就会成就经国之大业,但历史偏偏不爱搭理他,他自己虽有一展抱负的雄心却无能为力,而因了他才华的出众又让他可以随遇而安。
我们通俗的一句话就是:耽误了这个人儿了。
志未消,情未灭,意未尽,而又来去自由,终其一生。
柳永就是这样一种人,他虽终生没有忘记功名,但对于功名又不事经营,不屑投机,历史就将他扔进了青楼红粉。
历史中不得志的人很多,每个人都选择了自己的娱乐方式和生存方式。
晋代的陶渊明种地,汉朝的严子陵钓鱼,唐朝的李太白喝酒,宋朝的林逋养梅,明朝的唐寅画画,清朝的曹雪芹写书……中国文人在郁郁不得志的时候大都寡欢,自我欣赏,要么寄情山水,要么愤世嫉俗。
柳永却选择了与众不同的排解方式,他一头扎进了市井庭院,红粉青楼。
在赢得青楼薄幸名的时候,也赢得千古骂名。
毕竟,不管在什么时候,妓女都不是一个有名望的名称,这个名称给了人们太多的把柄和尴尬。
特别是在经常不把女人当作人的中国古代,连女人都不是人了,何况妓女?你天天和她们混在一起,歌舞唱和,悲欢与共,你能高尚到哪里?所以柳永才必然要背上轻薄浪荡、声色放纵的骂名。
但是这里也有个问题,整个宋朝可以说就是一个声色的宋朝,皇上可以作曲填词交给歌妓,几百歌妓涌入皇宫通宵达旦歌舞的事情时有发生,丞相晏殊家养有歌妓,天官寇准家常年红烛不灭,逢有宴席妓女必到,苏东坡为妓女写诗词180多首。
可见,妓女在宋朝是一个热门的行当,整个社会并不拒绝妓女。
为什么单单柳永因为妓女被描成了黑色?因为柳永和他们是有区别的,别人并没有把妓女当作人看待,甚至猫狗不如,而柳永却走进了妓女,为妓女哭,代妓女歌。
妓女不是人,为妓女歌哭的人能是人吗?(三)有的人陷入泥沼就会沉沦,有的人掉进泥潭就会沤成粪便。
柳永没有。
他陷入了泥沼却生长成了一棵红树,掉进泥潭却磨砺成了一颗玉石。
他也许不是为了红粉青楼而生,红粉青楼却因为有了他的出入而焕发了灵性。
中国社会逐渐演变成男权社会后,女人的“贞节”问题就变成了一个重要问题。
其实,说到底,女人的“贞节”就是男人的眼光,男人是把女人看成自己的私有财产对待了,人人如此,然后就形成了一种社会氛围。
而在整个女性社会中,妓女是最先被解放出来的人,因为她可以不因“不贞节”而被绞杀。
女人偷汉子在中国古代可以被判死罪,妓女卖淫却是一个人人可以接受的事实。
这时,妓女其实已经不再是女人,而是一个“玩物”。
但不管你把她当成什么看待,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她毕竟还是人。
柳永呢?柳永不但看到了妓女作为人的一个方面,而且成了她们的同路人,对她们的生活和情感都给予认可,并代她们歌哭。
毫无疑问,柳永最初出入青楼妓馆也是为了声色享受。
他有大量诗词都是描写妓女的才貌歌舞,甚至床帷欢情。
《昼夜乐》上阙:“秀香家住桃花径,算神仙、才堪并。
曾波细剪明眸,腻玉圆搓素颈。
爱把歌喉当筵逞,遏天边,乱云愁凝。
言语似娇莺,一声声堪听。
”《柳腰轻》整篇描写英英曼妙的舞姿:“英英妙舞腰肢软。
章台柳、昭阳燕。
锦衣冠盖,绮堂筵会,是处千金争选。
顾香砌、丝管初调,倚轻风、佩环微颤。
乍入霓裳促遍。
逞盈盈、渐催檀板。
慢垂霞袖,急趋莲步,进退奇容千变。
算何止、倾国倾城,暂回眸、万人断肠。
”《合欢带》中描写的这个姑娘貌美得让人惊诧:“身材儿、早是妖娆。
算风措、实难描。
一个肌肤浑似玉,更都来、占了千娇。
妍歌艳舞,莺惭巧舌,柳妒纤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