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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廷臣论_对文艺复兴时期贵族妇女的_规训_

2010年第3期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No.32010 (总第199期)JOURNAL OF X I A ME N UN I V ERSI TY(A rts&Social Sciences)General Serial No.199《廷臣论》对文艺复兴时期贵族妇女的“规训”黄 鹤(厦门大学人类学系,福建厦门361005)摘 要:卡斯提廖内的《廷臣论》是欧洲历史上第一本公开出版的,以确定两性之间性别规范的著作。

其中针对贵族女性社交生活的“规训”主要体现在美德、举止和仪容三个方面。

这些规训通常以一种常见的礼仪形式存储在贵妇群体之中,身体因而成为“规训”和“贵妇”之间的重要关系纽带。

而男权的压迫和女性由“被动者”到“主动者”的身份蜕变,最终成为针对贵妇的诸多“规训”得以实施的根本原因。

关键词:文艺复兴;《廷臣论》;贵族妇女;社交生活;“规训”中图分类号:K107;C913.6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38-0460(2010)03-0122-07文艺复兴时期社会文化对妇女的形塑应该如何界定是一个备受争议的命题:以布克哈特、伊迪斯・西舍尔为代表的一方普遍认为其功不可没,在很大程度上提升了妇女的地位;而以琼・凯利—加多尔、欧金尼奥・加林和玛格丽特・金为代表的另一方却认为这不过是要将妇女塑造成一种美丽的摆设,加重女性对丈夫和君主的双重依赖。

想要清晰界定这一问题的性质,就不能不对当时人文主义的著述进行深入的剖析,巴达萨尔・卡斯提廖内(Baldesar Castigli one)的《廷臣论》(TheB ook of the Cou rtier)①就为我们提供了这方面的文本依据。

该部著述专门论述了廷臣和贵妇的社交行为规范,由于它拥有较强的实用性及丰富的文化意义,在当时广为流传,影响了文艺复兴及近代早期欧洲人的诸多社会交往方式,是“这一时代主要伦理和社会思想一种抽象概括或集中表现”。

[1]另外,从性别政治的角度来看,该书不仅直接参与了形塑女性身体语言的历史进程,更以一种公开可视的方式奠定了两性之间的等级差别,因此不失为透视当时妇女社会行为规则的重要窗口。

目前国内外学术界有关《廷臣论》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两大方面:就研究对象来说,基本以男性廷臣为主,以迈克尔・柯廷(M ichael Curtin)和乔娜卡・瓦略(JoAnn Cavall o)等人[2]的研究成果为代表;就研究领域来说,主要集中在廷臣的美德教养等方面。

而对于《廷臣论》中有关贵妇社交生 收稿日期:2009-11-17作者简介:黄鹤,女,辽宁本溪人,厦门大学人类学系讲师,法学博士。

① 1507年,一群首屈一指的廷臣和几个著名的贵妇在乌尔比诺王宫里集会,他们的任务是要从出身、外表以及举止等方面界定何为完美的廷臣和贵妇,这就是卡斯提廖内《廷臣论》的由来。

《廷臣论》共分为四个部分:第一部分,众人描绘了一个完美的廷臣应该具备的素质。

第二部分,如何使这种理想化的廷臣特质在现实中得以实现。

第三部分,讨论如何形塑贵妇。

第四部分,卡斯提廖内认为廷臣完美与否取决于他的君主而非一套标准的规章制度。

活的研究却显得非常薄弱,而且普遍缺乏条理化、系统化。

①另外,这些学者的研究方法普遍比较传统单一,很少有学者结合其他学科的方法进行综合研究。

由此,笔者拟在吸取国内外学者以往研究成果的基础上,从社会性别的视角切入,利用传世典籍,结合社会学、人类学等方法,对针对贵族女性的社交礼仪“规训”②做一分析。

一、对妇女美德的规训这些针对妇女的规训主要集中在“美德”、“举止”和“仪表”三个方面。

“顺从”、“守贞”和“教养”构成了美德规训的主要内容。

从古典时期到文艺复兴,无不强调女性对男性的“顺从”。

③虽然文艺复兴时期由于人文主义的勃兴,宗教世俗化的兴起,传统的“厌女”情绪有所收敛,但是这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善男女两性之间的等级关系。

《廷臣论》中的加斯帕罗・帕拉维奇诺等人就沿用了亚里士多德的观点,以不容辩驳的姿态认为,“当一个女人降临人世,这就是自然的缺陷和错误”。

[3]由此,要求女性驯顺服从有了教条上的指导。

另外,女人的身体仍然是男人的财产,女性要具有亲切、细心和富有奉献精神等所谓“女性特质”,这类观点依然深刻地影响着文艺复兴时期男女两性的社会生活结构。

因此,卡斯提廖内认为,如果贵妇能够一以贯之地保持思想上的驯顺、言论上的依从,“她不仅会被所有人钟爱,甚至还可能和最伟大的廷臣在‘精神’和‘身体’两个层面的能力相提并论”。

[4]这就一语道破了女性“从属性”的社会地位。

16世纪时的《论基督教的妇女教育》认为,妇女可以受到教育,但受教育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保持自身的纯洁与忠诚。

薄伽丘《名女传》中对佛罗伦萨少女埃果德尔达崇尚贞洁的歌颂为文艺复兴时期的妇女树立了榜样。

[5]那么,为何社会要如此重视女性的贞洁呢?其原因就在于血统是一个家族的血脉符号,一个群体的身体归属,最终“权力通过血统说话”。

[6]虽然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随着经济的发展,商人地位的提升,旧有贵族的血统观念有了式微的迹象,但是为了巩固既得利益,高贵血统的理念仍然在贵族阶层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这也是为何卡斯提廖内在强调优雅宜人等特质之前,首先强调廷臣和贵妇的高贵血统问题。

对于女性的贞洁问题,卡斯提廖内在《廷臣论》中这样表述道:“一位淑女应该在包办的政治婚姻中恪守为人妻、为人母的本分。

而男性则不然,他们可以享受婚姻之外的性愉悦。

”[7]这一方面强调了妻子的职责,另一方面进一步巩固了男女两性的等级格局———双方并不存在对等的“互相忠诚”。

对于贵妇应该遵循的美德问题,卡斯提廖内的观点和其他人文主义者一样。

他认为:“所有的女士们都应该具备的美德———诸如友善,周到,婚后要有能替丈夫管理钱财、房产和孩子的能力,所有这些能力都是一个好母亲必不可少的。

”[8]对于贵妇的教养问题,卡斯提廖内的提议和此前的人文主义者的同类观点并无二致。

他认为:“无论何时,她都能和蔼可亲地和各类人物进行一场同时①②③鲁斯・凯尔索(Ruth Kels o)的著述《文艺复兴时期针对贵妇的教条》对此有所提及,该书认为数以百计的教条使得贵妇的社会角色被削减到只剩下妻子的角色,贵妇的社会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参见Ruth Kels o,D octrine for the L ady of the Renaissance,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1956.此后的玛格丽特・弗格森(M argaretW.Fergus on)、琼・凯利(Joan Kelly)、萨蒂亚・布瑞塔・达塔(Satya B rata Datta)等学者的著述对此只是略有提及。

“规训”一词源自福柯的名著《规训与惩罚》,其原意是:“它是一种权力类型,一种行使权力的轨道。

它包括一系列手段、技术、程序、应用层次、目标。

”它无需过多粗暴的关系就能获得很大的实际效果。

参见米歇尔・福柯:《规训与惩罚》,刘北城等译,三联书店2007年版,第241-242页。

本文中的“规训”在此基础上特指一种针对女性道德和操守的训导,它经常会以书籍、文章、法律和风俗等形式告诫女性做什么事能获得奖赏,做什么事会遭致惩罚,从道德上肯定了现状的合理性。

例如,中世纪的各种教义教规都指向了女性所谓的天生缺陷和诸多弱点,强调女性必须对男性保持顺从。

Joyce E.Salisbury,Church Fathers,Independent V irgins,London,1991,pp.27-28.间地点以及对方身份相匹配的令人愉快、合宜恰当的谈话。

……她必须审时度势、认真观察某些底线的位置,以免越界。

”[9]这里的“审时度势,不能越界”很好地证明了中世纪遗留下来的对女性“纯洁自律”的要求,而要和各类人物“和蔼可亲又合宜恰当”则指出了一个“度”的问题。

这些类同一方面体现了人文主义思想的一脉相承,另一方面也体现了社会控制思想的根深蒂固。

这种对女性“思想言论”标准的设立,使得女性的自我克制和社会对女性的控制得以强化。

这种约束既限制了女性个人情感的任意表达,又使得社会上的“等级格局”强加在女性的身上———用一种可以被公开可视的标准。

[10]由上可见,针对女性美德的规训与价值各异的、既普遍又个别的身体实践有着密切的关系。

社会人类学家保罗・康纳顿曾经在其著述《社会如何记忆》中将这些身体实践划分为两种:一种是用身体传达信息的“体化实践”,另一种是记录这些信息的“刻写实践”。

[11]刻写实践是对文化特有姿势的记录,体化实践则体现对文化特有姿势的记忆与传达,二者相辅相成为特定姿势的操演提供了完备的身体助记法,社会因而可以通过身体来记录、传达并维持社会记忆。

这种针对女性美德教养的规训可以隶属于“刻写实践”的范畴,即让女性的身体对于社交礼仪产生记录的功能。

虽然“刻写实践”和“体化实践”之间并不构成绝对的因果关系,但是前者对后者还是具有一定影响的,这些影响主要体现在贵妇的行为举止与仪容仪表上。

二、对妇女举止的规训对“行为举止”和“仪容仪表”的界定与规范同属于“体化实践”的层面。

对此,保罗・康纳顿认为,“没有这个非有不可的体化方面,任何刻写类型都的确是绝对不可想象的。

”[12]梅洛—庞蒂也认为,“身体是知觉的载体,个体的人只有在自己的身体中才能发现自己的意识、经验及身份;没有身体,人的主体将处于无所附依的状态,个人乃至人类的经验、生活、知识和意义都不复存在。

”[13]但是,同规训后的廷臣不同的是,贵妇们被规训后的身体凸显了更多的“自我的他性”,离梅洛—庞蒂的观点———“身体既是他者的客体也是我本人的主体”渐行渐远。

由于“权力和等级一般通过相对于他人的某些姿势来表达”,[14]因而身体姿势和“等级秩序”紧密相连。

卡斯提廖内借贵族朱利亚诺・德・美第奇之口说道:“女性应该性情温柔、娇弱娉婷,举手投足都要甜美可人,言谈举止或走或停都要凸显女性之柔美而不要像个男人。

”[15]对于他的表述,贵族尤尼柯・阿瑞提诺等人以先民时代女性摔跤的风俗来反问他,试图以此证明针对女士的训练不应该仅限于此。

对于他们的反诘,美第奇认为男人似的艰苦训练并不切合她们的天性,学会温婉柔美、取悦男人,甚至足以匹配完美的廷臣才是她们训练的核心内容。

[16]因为“只有将女士们的优雅融入其中,才能让廷臣的身份更加完美、熠熠生辉”。

[17]很少有人能像卡斯提廖内那样将女性所扮演的角色的被动性和否定性表述得如此清晰,女人容貌和品德的依附性由此大大增加。

可以说,《廷臣论》是欧洲历史上第一本公开出版的确定男女两性之间性别规范的著作,它使得建立在父系继承制度上的经济关系和社会结构获得了更为稳固的发展。

这和莱昂纳多・布鲁尼《文献研究》(1405)中的思想有着深刻的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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