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文档之家› 尼采的_悲剧_内涵解读

尼采的_悲剧_内涵解读

经纪人学报2006年第1期 哲学·文化 120 尼采的“悲剧”内涵解读 王永崇 (重庆邮电学院法学院,重庆 400000)

[内容提要] 尼采的整个美学及哲学思想,从悲剧开始,围绕悲剧而展开,最终以悲剧收场。要从整体上来把握尼采的

思想,就必须把握“悲剧”这一贯穿尼采思想始终的红线。抓住了“悲剧”,也就抓住了解开尼采思想之谜的钥匙。本文试图从死亡之悲剧、现实之悲剧、英雄之悲剧和超人之悲剧四个角度对尼采的“悲剧”内涵进行解读。 [关键词] 尼采;悲剧;内涵

[中图分类号] B083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9-3990(2006)01-0120-04

雅斯贝尔斯的《悲剧的超越》曾区分出两种对悲剧的诠释:其一是以“世界”为基础,世界之进程及所有成为既定事实的普遍溃毁都是悲剧;其二是把悲剧置于“存在”之上,而导致将悲剧视为普遍现象的“泛悲剧主义”[1]。 尼采的“悲剧”应该属于第二种,

它不仅已经上升到“存在”的高度,而且还规定了人的基本认识方式和生存方式。尼采的整个美学及哲学思想,从悲剧开始,围绕悲剧而展开,而最终也以悲剧收场,悲剧成为尼采思想中“日神”、“酒神”、“权力意志”、“超人”等概念的运动场。要从整体上来把握尼采的思想,就必须把握“悲剧”这一贯穿尼采思想始终的红线。抓住了“悲剧”,也就抓住了解开尼采思想之谜的钥匙。 尼采径直从希腊精神中提取出“悲剧”作为自己哲学的主旋律,而并没有对“悲剧是什么”进行特殊的阐述——这在尼采看来无疑又犯了“形而上学的弊病”,不过我们仍可以透过尼采散现的思想,提取出尼采“悲剧”的四层涵义: 一、死亡之悲剧 “死亡”是人生无可回避的痛苦,它与生俱来,无论是君王或是平民,无论是“奴隶”还是“超人”都无一幸免。如果说人生有诸多不平等,向往纯粹平等是不可能的话,那么,在“死亡”这个问题上,众生平等。人生是一个奇特的旅程,生命的长短不是用时间来计算的,而是用意义来度量的。人出生之时手攒得很紧,而死时却是撒手人寰,什么东西也带不走。 在尼采那里,日神和酒神都植根于人的至深本能,“前者是个体的人借外观的幻觉自我肯定的冲动,后者是个体的人自我否定而世界本体的冲动。”[2]弗洛伊德继承和发展了尼采关于生理学和病理学的思想,把尼采的生命本能分为两种:生的本能和死的本能。人除了求生的本能,表现为性、酒色、冒险与征服以外,人还有求死的本能,表现为对他人进行挑衅、侵略、迫害甚至自我毁灭。尼采充分理解希腊人基于对死亡的恐惧而塑造的奥林匹斯山诸神,并由此产生出“死亡之悲剧”,但尼采并不畏死。这种无畏不同于苏格拉底单纯而乐观地相信还有一个灵魂世界一样。苏格拉底死了,没有一个苏格拉底的灵魂再生,却有无数个苏格拉底们世世代代沿续着苏格拉底的“生命”。 死亡是生命的界限,但不是生与死的界限,而是一个生命形态与另一个生命形态的界限。人以向死而在的方式存在着,从而揭示出人的生存就是介入世界,与人、与社会、与物尽可能地发生接触。而生命与外物、外人(外在于已之人)发生关系时,凭借的是本能而不是理智。尼采对“死亡”重新作了注解,将生与死的本能、日神与酒神的本能融为一体。狄奥尼索斯曾从死神腾纳托斯逃出获得重生,每一次的毁灭不仅没有磨灭超人的生,反而愈加激发了超人的力量,来自生命本真的力量。奴隶们只是“沉默”,只是默默地等待“受死”,于是他们的“生”也只是“被生”;超人则是激昂的,踏着凶浪朝向毁灭而去,同时也是朝向新生而去,于是超人是“求死”,与此同时也是在“重生”。“死亡”在尼采被悲剧化而不是悲

收稿日期:2005-10-21 作者简介:王永崇(1972—),女,贵州凯里人,重庆邮电学院法学院教师。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哲学、美学。 经纪人学报2006年第1期 哲学·文化 121观化了。 二、现实之悲剧 “梦”是日神的状态,“醉”则是酒神的状态,而“醒”则是与“梦”和“醉”相对的,是现实的状态。梦境的缠绵与期待,狂醉的放纵与发泄,都是“力的过剩”,是生命高涨洋溢的醉产生出种种的审美状态。日神的美感是把生命力的丰盈投身到事物上的结果。酒神的悲剧快感更是强大的生命力敢于与痛苦和灾难相抗衡的一种胜利感。艺术是改变事物、借事物来反映自身生命力的丰盈的冲动。 现实为什么是苦的?尼采的时代仍然承载着痛苦、罪恶与非正义,他接受叔本华的观点,认为欲望得到满足即为快乐,得不到满足即为痛苦。人的欲求无止境,痛苦也就无止境。意志愈发达,痛苦也就愈烈。这是现实之悲剧的第一重表现。与此同时,现实当中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争斗,战争、死亡、恐惧、饥饿,都是在人征服自然的“实践”过程中产生的结果,人被物异化而成为物的奴隶。人日益追求着自己的创造物,而忘却了自己生命本真的存在意义。对生命的形而上之思,已经被湮灭在对物欲无止境的追逐当中,盲从而不自知。这是现实之悲剧的第二重表现。 迷恋幻象而忘却现实,这正是悲观主义者所要做的事情。他们企图通过彻底否定个体的生命意志,达到忘我的境界,进入禁欲主义和虚无主义,从而回避和忘却现实中的种种纷挠,以达到保全自身生命,摆脱痛苦折磨的目的。然而,对现实采取这种极端的否定态度,使得悲观主义者已经丧失了重塑新世界的希望,因此,死亡是悲观主义必然的结局。而超人是不畏惧醒的,是用梦与醉的状态带到现实中来,用来对抗现实的恶,压制现实的苦与悲的。尼采站到了悲观主义的对立面,“我自己就是第一个悲剧哲学家——即悲观哲学家的敌人和对手。”尼采用悲剧的方式拯救了叔本华的悲观主义哲学,他用“权力意志”代替了叔本华那里丧失了生命本能的“生命意志”,痛苦和力量都来自于对权力的渴望。尼采重新恢复了对于生命积极的意义,用悲剧特有的“形而上的慰藉”给予生命以新的希望。现实越是痛苦,生命就越是要反抗,哪怕这种反抗会导致自身的毁灭。 三、英雄之悲剧 对于“权力意志”的解读,有超人式的,也有平民式的。“在据尼采自己说宗旨为‘永恒复返思想’的《扎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权力意志’已经出现了。扎拉图斯特拉说: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智者,一种是民众。智者身上的热情是‘求真意志’,其实质是要‘所有的存在应当顺从’自己,如此意志就是权力意志:‘你们意欲创造一个你们可以屈尊崇拜的世界;这就是你们终极的希翼和陶醉’。可是,民众也有自己的‘权力意志’──他们所相信的善恶分明的伦理。”[3]尼采所赞赏的超人式的“权力意志”在与平民的“权力意志”对抗的过程中,没有被平民所接受。尼采对此倒似乎并不是非常在意,他在意的只是作为“权力意志”的占有者──它只属于真正的贵族,而不是那些被道德戒律阉割了的平民。然而,毕竟平民们是有他们自己的英雄的,克尔凯郭尔将平民的英雄与尼采超人式的贵族的英雄做了区别,一种是“悲剧英雄” ──属于大众;一种是信仰骑士──属于孤独者──在尼采那里同时也是世界的拯救者。 大众式的“悲剧英雄”在尼采蔑称为“群畜的温情”中,丧失了自我,丧失了作为超人的本能。“查拉图斯特拉首先认识到,乐观主义者也如同颓废者、悲观主义者一样,甚至可能更加有害。他说,善良的人不说实话。善,教诲他们站在缥缈的彼岸和安全感;你们诞生在、躲藏在善良人的谎话之中。奋不顾身皆受人的欺骗和蒙蔽。幸而世界不是按照下述本能建造的,即唯有温顺的群畜动物才在其中自行其乐的本能;要求每个人都成为‘善良的人’,群畜动物,蓝眼睛,心地善良的‘美丽的灵魂’――或者,象赫伯特•斯宾塞希望的,成为利他主义的人,那就会使生命失去其伟大的性格,这就叫阉割人类……”[4]伟大

的人格是属于第二种人的,那就是克尔凯郭尔所说的“信仰骑士”。“悲剧英雄”可以在顷刻之间造就,而“信仰骑士”却必须终生来践履,并且在这一过程中还必须忍受孤独。克尔凯郭尔的一生就被孤独折磨着,让他身体羸弱而带有神经质,他曾希望从上帝那里获得安慰,却又不愿失去“信仰骑士”。在身体与心灵的双重折磨中,克尔凯郭尔书写了一个孤独者内心的独白。但尼采不同,尼采承认孤独,但孤独恰恰正是作为高贵者的性格,“对我们来说,孤独感不是选择的,而是天赋的。”[5]所以,他从不讳言自己的孤

独,“……不要神经质……苦于孤独,这也是有害的──我问题苦于‘繁杂’……还在小的时候,7岁,我就已经知道,人类的话送不进我的耳朵。谁见过我为此闷闷不乐过吗?”[6]尼采从未想过会从上帝那里

得到些什么,他也不愿作为上帝的信徒充当赠予者,象上帝那般“仁慈的施舍”。“ 同情,只有在颓废者经纪人学报2006年第1期 哲学·文化 122身上才算得上美德。”[7]尼采在黑夜里高歌: 我不知道受施者的幸福;而时常梦想偷窃肯定,比受施者更快乐。 由于我从不停止赠予,所以我贫穷;因为我看着期待的眼睛和渴求灿烂星空的夜,所以我嫉妒。 …… 这是夜:啊,我必须是光明!渴望暗夜者!渴望寂寞! …… [8]

尼采用悲剧精神化解了“信仰骑士”的孤独感,不躲避孤独,正如从不曾逃避黑夜一样。黑夜终将被太阳的光芒所刺破,超人将迎着朝霞的曙光走向新的世界。

四、超人之悲剧 超人源出希腊语uperanthropos,意为“在人之上”,指精神上和肉体上都具有非凡的力量,能够完成凡人所做不到的事业的人,犹如希腊神话中的“半神”和“英雄”。“超人”指遥远未来的一个全新的种族,是由强力意志最充沛的人所组成的一个超越民族范围的新的物种,是继“上帝之死”以后永存的充满权力感的“大地的新主人”。超人作为“高贵”的种族,他们的出现,代替了基督教圣徒的世袭领地。这一高贵的人可能会干出“残忍”的事情,会干出用庸俗眼光认为是犯罪的事情,超人只有对和自己平等的人才会承认义务。个体生命是不平等的,而是“较高级的人要对民众宣战”[9]。可见,“超人”不是与“民众”和解的结果,而是高于“民众”的立法者,“民众”就只能注定永远生活在被毁灭与绝望之中。他们没有毁灭自身的悲剧气质,因而也就无法理解超人的创造本质。“超人”将由传统价值观和理性主义所规定的道德律令“你应”变成了“我要”,超人的幸福公式是 “一个‘是’,一个‘不’,一条直线,一个目标……”[10]。 康德说:“对维利伯爵的这些话(《论快乐和痛苦》1781年),我可以肯定地说:驱使人前行的唯一原则乃是痛苦,痛苦高于快乐,快乐不是肯定的精神状态。”[11]超人犹如一位骑着烈马在痛苦的荒野中狂奔的骑士,超人从生存中获得最大成果和最大享受的秘密不在软弱沉默者那安逸而宁静的盲目乐观中,而在于“生活中险境中”!伟人和伟大时代的危险是异乎寻常的,成就超人的秘密在于“力的过剩”,而这个“力”是超人的生命力,超人在毁灭与创造的同时,又必然是一个挥霍者,“耗费自己便是他的伟大之处……自我保存的本能似乎束之高阁;汹涌的力的过强压迫禁止他有任何这种照料和审慎”[12]。他奔腾,他泛滥,他消耗自己,他不爱惜自己,——命定地,充满厄运地,不由自主地,就象江河决堤是不由自主的一样。尼采嘲笑那些只知道用时间来度量生命的人,他们是如此尊崇那些“长寿”而无能的人,以期能够维持自己最为微弱的生命力。失去了力量的生命只能是衰竭的,决不能称之为美。 然而,超人对自己生命力的挥霍必然使得他本身随着伟业的完成而变弱,甚至于要在有生之年为此“死过多次才行”,“人们不能设想的事情,关系人类命运症结的事情一旦完成——那就轮到自己了!……事业几乎会置自身于死地……伟业的可恨性!——另一件事,就是笼罩耳际的可怕沉寂。孤独感有无数层厚皮,刀枪不入。你向人群走去,你向朋友,这是新的荒野,面目索然,充其量不过是一种反抗的表示。”[13]伟业成就了超人,伟业也会毁灭超人。这在尼采开始权力意志之前就已经明白了的,所以,超人的悲剧从一开始就注定无可摆脱。同时,在英雄之悲剧那里用超人的权力意志化解掉的孤独感,随着超人力量的衰竭重新回到他的身边,而这一次,超人已经没有力量再一次地摆脱孤独了。 从死亡之悲剧开始,经过冲破现实之悲剧,摆脱英雄之悲剧的困绕,却仍然无可回避超人的悲剧结局。也正是超人的悲剧,奠定了悲剧理论在尼采美学思想体系中中流砥柱的地位。 (下转126页) (责任编辑 吴宇飞) 注释: [1] 雅斯贝尔斯.悲剧的超越[M].北京:工人出版社,1988,100-101. [2] 尼采.悲剧的诞生——尼采美学文选[M].北京: 三联书店,1986,3. [3] 刘小枫.尼采的微言大义. [4] 尼采.权力意志――重估一切价值[M].北京: 商务印书馆,1991,102. [5] 尼采.权力意志――重估一切价值[M].北京: 商务印书馆,1991,143. [6] 尼采.权力意志――重估一切价值[M].北京: 商务印书馆,1991,40. [7] 尼采. 权力意志――重估一切价值[M].北京: 商务印书馆,1991,15. [8] 尼采.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M]. 桂林: 漓江出版社,2000,112-113. [9] 尼采.权力意志[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4.

相关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