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朝鲜文人对辛弃疾的评述--兼勘正朴现圭所做相关研究袁成【摘要】Before the middle period of Joseon Dynasty, XIN-ji's works and his life story had been spread into Korea. Joseon scholars mentioned XIN many times in their personal letters and literary criticism.They made comments on XIN's literary works, his patriotic ideas and the achievements in his official career.As a representative poet of Song Ci, Xin had a significant place in literary circles of the Joseon Dynasty.His works of happiness and unhappiness are both closely followed by Joseon scholars.Besides, his well-known achievements in his official career won him a great reputation and enlightened Joseon scholars, especially in the respect of famine-relief, in which XIN showed great fore-sight and sagacity.In fact, XIN's patriotism and his indignation for the unrealized aspiration moved many Joseon scholars so deeply that they resonated with XIN beyond the limits of time and space.From the comments by Joseon scholars, a conclusion can be drawn that the literary world of the Joseon Dynasty maintained close contact with that of China.%辛弃疾的作品及其事迹最晚在朝鲜时代的中期已经传入了朝鲜半岛,朝鲜文人在私下和答与文学评论中频频提到辛弃疾,对其文学成就、为官政绩以及爱国思想均有所评述。
作为宋词的代表人物,辛弃疾在朝鲜文坛享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无论是怡情酬和之作还是抒发愁闷之作,稼轩词都备受朝鲜文人的关注。
辛弃疾得到高度评价的斐然政绩,尤其在救荒方面体现出的远见卓识,给予朝鲜文人以深刻启发。
贯穿词作与实践的爱国情怀,再加之壮志难酬的悲愤,令许多朝鲜文人为之动容扼腕,使得仁人志士们打破时空的局限在朝鲜半岛上与辛弃疾同“拍栏杆”。
通过朝鲜文人对辛弃疾的评述,可以发现朝鲜文坛与中国的紧密联系。
【期刊名称】《上饶师范学院学报》【年(卷),期】2016(036)004【总页数】5页(P28-32)【关键词】朝鲜时代;辛弃疾;评述【作者】袁成【作者单位】苏州大学文学院,江苏苏州 215123【正文语种】中文【中图分类】I207.23辛弃疾(1140-1207),字幼安,号稼轩,山东济南历城人。
南宋著名抗金将领、爱国词人。
有词集《稼轩长短句》,现存词600余首。
辛弃疾在词坛享有相当重要的历史地位,稼轩词极大地丰富了词的题材内容,开拓了词的思想境界。
其词往往饱含爱国主义情怀,更兼有壮志未酬的无奈痛苦。
他沉雄豪迈的词风多为后人所效仿,喜于用典、长于用典亦成为后世评说的焦点。
可以说辛弃疾作为一个悲剧英雄,无论是其文学作品,还是其生平事迹,都得到了广泛的关注和深入的研究。
提起国际汉学(海外汉学),朝鲜汉学往往没有西方汉学、日本汉学那样令人瞩目,然而朝鲜半岛却是自古以来受汉学影响最大的地区。
即便世宗大王创制出了谚文(韩文),朝鲜①这里的“朝鲜”是指朝鲜半岛历史上最后一个统一王朝。
因李成桂建国,又称李氏朝鲜时代,简称“李朝”(1392—1910)。
大致分为前期(1392—1550)、中期(1550—1700)、后期(1700—1850)和末期(1850—1910)。
本文出现的“朝鲜文人”均以此论。
的文人士大夫依旧习惯用汉文写作,这种风气一直到近代才消失。
辛弃疾作为南宋词坛的代表人物,或多或少受到过朝鲜文人的关注,那么朝鲜文人眼中的辛弃疾究竟是怎样的呢?笔者将以时间为轴考察分析朝鲜文人对辛弃疾的评述。
再者,相关话题的研究长期以来无人问津,直到韩国学者朴现圭利用参加2003年在江西上饶举办的辛弃疾国际学术研讨会的契机,大致整理了韩国古典文献中有关辛弃疾的记载,著成《韩国古文献中出现的宋辛弃疾词的记录》一文,一定程度上填补了部分学术空白。
虽然朴现圭的首唱之功值得肯定,但他对古典文献的校勘有部分疏漏,以及对文本的分析理解也有不少值得商榷的地方。
最为明显的疏漏是第二部分“许筠《闲情录》中有关辛弃疾的记录”[1]1,朴现圭没有意识到许筠的《闲情录》是一部汇集。
许筠将中国典籍中有关隐逸和闲适的内容汇编成书,命名为《闲情录》。
因此“诗余则柳舍人、辛稼轩等,乐府则董解元、王实甫、马东篱、高则诚等,传奇则《水浒传》、《金瓶梅》等为逸典。
不熟此典者,保面瓮肠,非饮徒也”[2],这句话并非许筠所做的评价,而是袁宏道的个人看法,故而整个第二部分也就不能成立。
至于朴现圭研究中的其他失察之处,笔者将结合下文将其部分勘正。
(一)李好闵对辛弃疾的评述李好闵(1553—1634),字孝彦,号五峰,谥号文僖,朝鲜时代中期的文臣。
李好闵在万历朝鲜战争①发生在明朝万历年间的两次援朝战争,中国称为“第一次万历朝鲜战争”和“第二次万历朝鲜战争”,而朝鲜取干支纪年称作“壬辰倭乱”和“丁酉再乱”,日本则取天皇年号称作“文禄之役”和“庆长之役”。
为了方便表述,本文统称为“万历朝鲜战争”。
中,前往辽东向明朝李如松将军求援,可以说是平壤大捷的功臣之一;1599年,李好闵又以谢恩使的身份再次出使明朝。
与中国渊源颇深的李好闵在《五峰先生集》卷5的《尹三宰承吉寿章并序》中提到了辛弃疾:万历癸丑秋,耆老尹海善公以月沙所寿耆英会诗,见示要和。
噫,癸卯春,某亦尝赋耆英寿章,此实乱离后第一会也,癸卯抵今,已十一岁矣。
昔辛稼轩寿族姑八十俳语云:“只消得把笔轻轻去,十字上添一撇。
”则十年再赋诗,此太简矣,我愿年年赋此,以足古人十字上一撇之数。
则邹文靖所谓“各裒千首西湖什,一度生朝献一篇”者,不其宜乎!遂乐为之赋,得诗字。
耆英会上再陈诗,把笔宜轻十载迟。
正好一供一首,却将千首侑千朞。
七旬寿固称希有,八座官兼又几谁。
假我九年应亦忝,愿陪诸老系新词。
[3]1603年(万历癸卯)李好闵曾为尹承吉(被封海善君,故称尹海善公)作诗祝寿,时隔十年,1613年(万历癸丑)李好闵再次给尹承吉祝寿赋诗,作为对李廷龟(号月沙)的和答。
而文中所涉及到辛弃疾的作品是《品令·族姑庆八十来索俳语》:更休说。
便是个、住世观音菩萨。
甚今年、容貌八十岁,见底道、才十八。
莫献寿星香烛。
莫祝灵龟椿鹤。
只消得、把笔轻轻去,十字上、添一撇。
[4]41朴现圭在研究中是这么分析的:“八十的‘十’,添一撇,就变成十八。
族姑的年龄由八十变成了十八,表示再次找回青春的意思。
”[1]2“十”字添一撇显然就是“千”字,把八十岁说成八千岁是很好理解的祝寿措辞,朴现圭误将上下阙杂糅,在分析理解上出现了偏差。
实际上,在这里李好闵对稼轩词的评价只能算中等,引用他的《品令》只是尽“起兴”之用,较之辛弃疾,李好闵认为邹应龙(谥号文靖)《鹧鸪天》中的祝寿意境才更合宜。
但是我们可以看出,最晚至朝鲜时代的中期,稼轩词已经在朝鲜半岛流传。
(二)李睟光对辛弃疾的评述李睟光(1563—1628),字润卿,号芝峰,谥号文简,是李好闵同时代的文臣、学者。
1592年李睟光作为圣节使的书状官来到北京参加千秋节宴向明神宗朱翊钧祝寿;1597年北京中极殿、建极殿等宫殿失火,李睟光以陈慰使的身份出使明朝进行慰问;1611年光海君派遣使团前往北京奏请王世子的冠服,李睟光也作为副使,在使馆驻留140天之久,期间与安南、琉球、暹罗等使臣颇有交往。
他在《芝峰类说》卷14的文章部歌词篇中言及辛弃疾的《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宋辛幼安题江西词曰:“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
”罗太经②“罗太经”应作“罗大经”,南宋人,著有《鹤林玉露》。
以为“南渡之初,虏追隆佑太后至造口,不及而还。
”闻鹧鸪之句,谓恢复之事行不得也。
按鹧鸪志南向,虽东西徊翔,开翅之始,必先南翥。
余意幼安此句,盖喻宋之南迁而避虏益南也。
[5]辛弃疾这首《菩萨蛮》乃登郁孤台所作,以借山怨水的比兴手法,表达了对朝廷苟安江南的不满和自己壮志难酬的愁闷: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
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
[4]李睟光认为“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这句是比喻南宋朝廷为了躲避金人的战火不停地南迁。
由此可见,朝鲜文人对于稼轩词的题材与情感有一定的认知,也在尝试走入辛弃疾的精神世界。
虽然如何赏析稼轩词是见仁见智的事情,但辛弃疾爱国词人的形象毫无争议,这点在朝鲜文人眼中与我国别无二致。
(一)李德懋对辛弃疾的评述李德懋(1741—1793),字懋官,号炯庵、雅亭、青状馆、婴处、东方一士、信天翁,朝鲜时代后期的文臣。
1778年李德懋作为谢恩兼陈奏使沈念祖的书状官前往北京,与纪昀、李调元、李鼎元、陆飞、严诚、潘庭筠等清朝学者有所交往。
《青状馆全书》卷54《盎叶记》里的《文人无耻》一文中李德懋批判了文人趋炎附势的行径,辛弃疾恰好也在其列: 扬子云,文人之无耻者,《剧秦美新》为后来口实……陆放翁晚年,为侂胄作《南园记》。
辛稼轩词,用司马昭假黄钺异姓真王故事。
[6]朴现圭在研究中所摘录的第一句是这样的:“扬子云,文人之无耻者,剧泰美新,为后来口宝。
”[1]将“秦”讹误为“泰”,将“实”讹误为“宝”,自然是无法理解原文的,无怪乎朴现圭解释“扬雄《太玄经》称颂新主王莽”[1],扬雄的《太玄经》是其继承发展道家思想的著作,与王莽毫无关联。
李德懋之所以说扬雄无耻,是因为他写的《剧秦美新》指斥秦朝美化新朝,给后人留下口实。
此外,朴现圭对于“假黄钺”的理解也有偏误:“司马昭掌握魏国的实权,像异姓真王一样,得到只有皇帝才有假黄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