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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禅在王维山水诗中的体现

浅谈禅在王维山水诗中的体现一、引言王维(701-761),字摩诘,唐代著名山水诗人。

他的山水诗语言非常平淡自然,意境高妙。

从他被人们尊称为“诗佛”就可以看出禅与王维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作者的诗中充溢着禅,特别是在山水诗中。

本文试从王维山水诗中的空之境、静之美、淡之雅三个方面来探讨其山水诗中的禅。

二、空之境“空”,在王维山水诗中常常出现。

究竟“空”有什么含义?关于“空”,禅宗认为有三个层次:第一层即“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迹”[1](P177),第二层是“空山无人,水流花开”[1](P177),第三层是“万古长空,一朝风月”[1](P177)。

关于这三个层次,张节末先生在《禅宗美学》说:“第一境界‘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迹’,举目所见无非是铺满了落叶的空山,或是路为树叶所掩,或是根本就没有路,总之,山空的直观宣告了此处没有人,没有人也即没有佛,因此‘何处寻行迹’是有所执著之人所发出的一个不当之问;第二境‘空山无人,水流花开’,山空而没有人,虽然佛尚未寻到(也寻不到),但‘水流花开’却是一个生动的直观,它是一个无欲非人的声色之境,水正流,花正开,非静心谛听谛视无以观,观者正可以藉此境以悟心,喻示了对我执法执已经有所破除的消息;第三境界‘万古长空,一朝风月’,前一句是永恒,后一句是刹那,刹那间(‘一朝’)的风月是一个直观,喻示时空被勘破,禅者于刹那间顿悟永恒的意义。

在这三境中,空不光是讲空间,而且还透过空来看时间”[1](P177)。

无疑,张先生的阐述是非常精辟的。

纵观王维山水诗中的“空”,主要是体现在后两个境界上。

那么本文就从这两个境界来探讨一下。

来看王维的这首《汉江临眺》:楚塞三湘接,荆门九派通。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郡邑浮前浦,波澜动远空。

襄阳好风日,留醉与山翁。

[2](卷一,P168)作者在诗中写了汉江雄浑壮阔的景色。

江是如此壮阔,以至于天地外面还流着的仿佛依然是汉江的水,而山色在波澜壮阔的汉江掩映之下显得似有似无。

这城郭在江水的作用下似乎是飘浮着,滚滚而去的浪涛震动了远方的天空。

在这样壮阔的山水城郭世界中,读者可以感受诗人的心似乎也随着这景物的漂浮而浮动着。

然而本诗到底描绘了一幅非常浑茫阔大的景象。

面对一派雄浑壮大的景色,文人们大都会把它与自身遭遇,或与政治,或与人生结合起来,或传达出渴望建功立业的雄心,或传达出在无情时光流逝中慨叹人生短暂而自己功业未成,或传达出……比如毛主席在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3](P3),豪迈地发出了“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3](P3);辛弃疾在登上了建康赏心亭后看到“楚天万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4](P74)后,不禁“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4](P74),“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4](P74)。

他们都在雄浑壮阔的场面下表达了自己渴望建功立业的情感。

毛主席、辛大词人如此,王维自然也不例外。

作者也像辛弃疾一样对现实仍存希望,希望自己的理想抱负可以实现,希望自己还能够为国家、为人民多做些事情。

这里的“空”就是“空山无人,水流花开”境界的体现。

诗中的波澜壮阔的水在流和“空山无人,水流花开”的水自流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得静心观照,方能有得。

可是读者们也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作者依然对现实存有一丝希望,既要出世而又忘不了过去,对现实仍存希望,这说明诗人对自己的执著已经开始破除了,但是还没有完全看破。

在作者心中,出世与入世仍然存在着矛盾。

再看《早秋山中作》:无才不敢累明时,思向东溪守故篱。

岂厌尚平婚嫁早?却嫌陶令去官迟。

草间蛩响临秋急,山里蝉声薄暮悲。

寂寞柴门人不到,空林独与白云期。

[2](卷二,P468)诗说自己“无才”,遂“不敢累明时”,于是想归隐“守故篱”。

接着说到自己“嫌陶令去官迟”,也就是说陶渊明去官去得太迟了。

而作者在自己年纪很大的时候都还在当官,又有什么资格来说陶潜呢?在“嫌陶令去官迟”中,读者可以发现诗人其实是想退隐的。

但是王维作为“中国封建社会那种既清高又软弱的士大夫的典型”[5](P200),是没有那份极大的魄力来归隐的。

是以王维眼中噙着想归隐而不得所致的泪水,是以蝉声和蟋蟀声在“薄暮”中悲凄地叫着。

作者在对自身的执著不能够完全参破时,只能是“空林独与白云期”。

此时此刻,唯有白云可期。

诗人与白云约会后,悲哀的情绪有所淡化。

此时作者所处的山为白云所绕,在这白云围绕的山中,读者可以体会到作者淡淡的出世之意。

这里的”空”也是“空山无人,水流花开”的体现。

在“去官迟”和“白云期”中,读者可以领会到诗人既对自身的执着有所破除,可又没有完全地勘破,诗人依旧在出世与入世之间徘徊。

探讨完第二层境界后,我们再来研究下”空”的第三层境界:“万古长空,一朝风月”。

看王维的《秋夜独坐》:独坐悲双鬓,空堂欲二更。

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

白发终难变,黄金不可成。

欲知除老病,只有学无生。

[2](卷二,P482)诗人独自一人坐在空堂里,为双鬓变白而忧伤,坐着坐着,不知不觉时间就已经来到了近二更时分。

试想,此时的气氛该是多么的宁静。

雨中果子落了下来,灯下草虫鸣叫着。

这果子落地的声音,这虫子鸣叫的声音,让这气氛更加地幽寂。

在这样特别安静且宽广的环境里,诗人回想起自己年少时候是“济人然后拂衣去,肯做徒尔一男儿”[2](卷一,P80)那般的意气风发,而如今却是双鬓发白了,不禁悲从中来,而作者又知道一些黄白之术也不能让人们长生不老,所以更是悲上添悲,愁上加愁。

诗人想着想着,忽然有了感悟:只有修习佛法,才能“无生”,亦即参破生死的烦恼。

作者在山果落、草虫鸣这样“一朝风月”的瞬间领悟到了“无生”的道理,遂来到了“万古长空”境界。

这里的“空”,已经超越了“空山无人,水流花开”,是“万古长空,一朝风月”的体现了。

作者在瞬间顿悟永恒的意义,得到了“无生”,所以这“空”才是“万古长空,一朝风月”的体现。

再看《过香积寺》:不知香积寺,数里入云峰。

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

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

薄暮空潭曲,安禅制毒龙。

[2](卷二,P594)作者不清楚香积寺的具体位置,就出外寻找,进入山林后,来到了云峰。

山林里面树木茂密,没有人走的道路。

这时候作者听到钟声,看到泉水在石间流淌着,夕阳的余晖透过深林,让青松更冷。

前三联,描绘了一幅烟雾弥漫模糊的气氛下,看到没有人走的路,听到不知从哪发出的钟声,一切来得很静,很模糊,甚至有点迷茫的景象。

在这么一种静而无定的环境中,假如让读者身处于这样的环境下,读者们的心也会闲适下来,也许会有“羽化而登仙”[6](P326)的感觉。

然而处于这样环境下的是王维,是一位受佛禅思想影响的诗人。

所以诗人王维他想到了“安禅制毒龙”,顿时领悟到了只有安禅制服心中欲念,才能摆脱“毒龙”。

在佛家看来,“妄念烦恼,能危害人之身心,使不得解脱,故以毒龙喻之”[2](卷二,P595)。

诗人摆脱了“毒龙”,所以达到“万古长空,一朝风月”的境界。

作者于一瞬间顿悟了,这里的“空”便是“万古长空,一朝风月”的体现。

王维在《荐福寺光师房花药诗序》中对空是这样理解的:“心舍于有无,眼界于色空,皆幻也,离亦幻也,至人者不舍幻,而过于色空有无之际。

故目可尘也,而心未始同;心不世也,而身未尝物。

物者方酌我于无垠之域亦已殆矣……道无不在,物何足虑”[2](卷三,P747-749)。

王维在此强调了心在色空有无面前的作用,认为只要能把握住心性,自然可以达到任运自在。

作者以心性空来看待世界,世界也就在“空”中了。

来看《戏赠张五弟諲三首》(其一):吾弟东山时,心尚一何远。

日高犹自卧,钟动始能饭。

领上发未梳,妆头书不卷。

清川兴悠悠,空林对偃蹇。

青苔石上净,细草松下软。

窗外鸟声闲,阶前虎心善。

徒然万虑多,澹尔太虚缅。

一知与物平,自顾为人浅。

对君忽自得,浮念不烦遣。

[2](卷一,P198)这首诗写了张諲的隐居生活及作者的感悟、体会。

诗写张諲日高犹卧,直至中午才进食,其日常生活状态是“领上发未梳,妆头书不卷”般优游,从中读者可以感觉到张諲的生活是随意而适的。

而张諲生活的环境是“清川兴悠悠,空林对偃蹇”,张諲对着清川空林,很是悠闲。

具体有多悠闲,来看“青苔石上净,细草松下软。

窗外鸟声闲,阶前虎心善”。

从这诗句中,读者可以发现诗中的物物都是自由闲适的,青苔干净地铺在石上,细草在松下柔软地趴着,鸟在窗外悠闲的叫着,连虎心也都是善的,其物物自在的境界可见有多悠闲。

“徒然万虑多,澹尔太虚缅”,这两句写张諲在隐居生活中体悟了道家的道理。

“对君忽自得,浮念不烦遣”,是说作者在张諲那得到了“浮念不烦遣”,烦恼不必排解它自会消失。

诗人不仅能明白张諲于其生活中领悟的道家的道理,而且以心性空去观照张諲的隐居生活,悟出了佛家的“浮念不烦遣”。

诗人以自性空看之,故是物物无碍,一片自由闲适。

这里的“空”是诗人以心性空观照事物的体现。

三、静之美陈铁民先生在《王维新论》里说道:“禅宗以无念为宗,以随缘任运的态度处世,追求一种心空欲灭,物我两忘的境界。

”[7](P80)而这种境界在王维山水诗中则表现为一种幽深静谧的美。

王维“中年后奉佛日笃。

他既悟世事皆空,即将山水田园作为一方净土慰藉心灵。

而佛教禅宗的屏除杂念,静心观照,又有助于他入定凝神、真切体验大自然的山水景物:‘审象于静心’(王维《绣如意轮像赞序》),从中悟理得趣”。

[8](P204)这静之美便是诗人佛禅思想的体现,是“心空欲灭,物我两忘”的境界的体现。

先看王维的《鸟鸣涧》: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山涧中。

[2](卷二,P637)桂花落下、春山空旷,这是夜静人闲状态下诗人的感受。

月亮出来了,惊动了山鸟,山鸟发出鸣叫声,鸣叫声在山涧中时而响着。

“闲”字与鸟声的“时鸣”传达出了此刻山中的宁静之致。

这时候,诗人“独处在静夜的空山,于桂花的自落、时光的拂动、涧鸟的幽鸣中,尽情体尝着宇宙生命的内在律动和心灵深处的空寂之乐”[9](P32)。

此时作者的心境与“唯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不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10](P326)的苏轼的心境略同。

在此,花自落,鸟自鸣,很是自由自在。

作者通过这么一种静的极致,悠悠地体会着生命。

这于宁静中体悟静之美、静之乐,就是“心空欲灭,物我两忘”的境界的体现。

无怪乎胡应麟在《诗薮》(内篇)中说“读之身世两忘,万念皆寂,不谓声律之中,有此妙诠。

”[11](P119)再看王维的《鹿柴》: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2](卷二,P417)在空旷的山中,只有人的声音,而没有人,故显得非常安宁。

安静气氛下,听人语,便觉得有些许突兀。

突兀之余看到了一缕夕阳的斜光返入深林,照在了青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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