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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贽金圣叹的《水浒》批评之比较


浒传》的前面,带有指导性意义。那么如何来看金圣叹的“心 子而作书,其人可诛,其书可烧也。何也?非圣人而作书,其
闲弄笔”或“无事作文”思想呢?
书破道。非 天 子 而 作 书,其 书 破 治。 破 道 与 治,是 横 议 也。
“心闲弄笔”思想实质上就是小说的娱乐观,认为小说是 横议,则乌得不烧?横议之人,则乌得不诛?”试听听金圣叹
[摘 要]《水浒传》是一部中国古典小说名著。李贽与金圣叹是这部小说最重要的两位评点者,且影响至 大。然两人无论是在《水浒传》的创作论,还是《水浒传》的主题论、人物论上,都是大相径庭的。李说施耐庵“发愤 作书”,金说施是“心闲弄笔”;李说《水浒》宣扬忠义,金说是除寇灭盗;李说梁山人物皆“大力大贤”,金说是“豺狼 虎豹”。总之,金圣叹在《水浒传》思想内容的重要方面,都与李贽分庭抗礼,而力标异说。究竟孰是孰非,比较一 下他们的批评,不难看出其高下,且对我们正确认识《水浒传》,也是有益处的。
因而对作家发愤的内容,李贽也有不同于他人的理解,即大 官野史,时一展现……亦足以送居诸而破岑寂。”可见,小说
贤处下,不肖处上;夷狄处上,中原处下。而泄愤者则是那些 是供人茶余饭后所谓“饱暖无事、又值心闲”时消遣把玩的。
“前日啸聚水浒之强人”。《水浒传》反映了千百年来“官逼民 无论是韩愈还是汤显祖,他们都看到了小说的娱乐功能,也
的思想,说施耐庵是“发愤作书”(第 ! 回批),“怨毒著书”(第 书”的思想。他认为“骂官吏”“骂秀才”,虽然“其言愤激”而
"# 回回首总评),却又故反李说,独标新异,说施耐庵“只是饱 其实则是“殊伤雅道”的,因而“怨毒著书”虽不可责备,但却
暖无事,又值心闲,不免伸纸弄笔,寻个题目,写出自家许多 是不可提倡的。对这一点,金圣叹还有更极其错误的思想。
思想并没有为金圣叹所继承,而真正继承这一思想的则是与 怨抑不平之声,不时流露出“怨毒著书”的思想。如第六回,
金圣叹同时的陈忱及稍后的张竹坡。根据以上所述,我们可 在林冲所说“男子汉空有一身本事,不遇明主,屈沉在小人之
以肯定地说:李贽继承司马迁以来关于“发愤作书”的思想, 下,受这般腌月赞的气”一句下,金圣叹批道:“发愤作书之故,
有之。最早提出的是诗人屈原,他把发愤与文学创作联系起 愤作书”,韩愈的“不平则鸣”那种纯是个人遭遇上的不平与
来,在《九章·惜诵》中说:“惜诵以致愍兮,发愤以抒情。”自汉 愤懑来又要超出一等,李贽所说的“其胸中有如许无状可怪
之后,倡此说者代不乏人,除前李贽提到的司马迁外,汉代桓 之事,其喉间又时时有许多欲语而莫可所以告语之处”显系
这在他的总纲性的《序一》里说的明明白白。他说:“夫身为 义”相对的“灭盗”观。他说:“聚一百八人于水泊,而其书以
庶人,无力以禁天下之人作书,而忽取牧猪奴手中之一编,条 终不可以训矣,忽然幻出卢俊义一梦,意盖引张叔夜收讨之
分而节解之,而反能令未作之书不敢复作,已作之书一旦尽 一案以为卒篇也。呜呼!古之君子,未有不小心恭慎而后其
@ !;)()与清初的金圣叹(!;)? @ !;;!)是这部小说最重要的 代韩愈在《送孟东野序》中说“:不平则鸣。”宋代欧阳修在《梅
两位评点者,且影响至大,后人对《水浒传》的认识莫不从其 圣俞诗序》中说:诗“穷而后工”等。这些都是对屈原“发愤”
序与评中获得启发。然而李金二人无论在《水浒传》的创作 说的继承与发挥。然在李贽之前的这些人所讲发愤著书的
愤之所作也’。由此观之,古之圣贤,不愤则不作矣。不愤而 如此来认识小说在前人中是没有的。李贽还在《藏书·司马
作,譬如不寒而颤,不病而呻吟也,可耻孰甚焉?虽作何观 迁》以及《续焚书》中《封使君》《、伯夷传》、《复焦漪园》等数文
乎?《水浒传》者,发愤之所作也。盖自宋室不竟,冠履倒施, 中发表了类似的思想。如《杂说》一文中说得就很透彻:“且
消闲遣闷的玩艺儿。先秦以至汉魏时,小说多出于俳优。俳 这样一付杀气腾腾的口气,这哪里是谈作书,纯是诛人烧书
优的职责就是用诙谐的故事供君主贵族逗乐,故刘勰《文心 之论。《序一》乃是金圣叹批点《水浒传》的总纲,因而这一段
雕龙·谐隐》说俳忧之词“本体不雅,其流易弊”。到了唐代, 话不可忽略过去。过去的研究者往往注意到前引的金圣叹
李贽把农民的起义看作是农民的泄愤,不是要统治者去镇 得有如儿戏相似也。”(第 %$ 回批)既是“戏笔”,那也就无需
压,而是给予了同情。在李贽的其他著作里也可看到他对农 探究作品的思想内容,只须仔细揣摩《水浒传》的文法就行
民起义的同情。他把古代的农民起义领袖陈胜、窦建德等列 了,所以他在《读第五才子书法》里说自己最恨人家子弟不会
容,有敢于替啸聚水浒的农民起义英雄说话的精神,这种“发 焉。”这里又分明是李贽的“《水浒传》者,发愤之所作”的意思
愤作书”的内容在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史上是不多见的。

了。这与前文的“ 心 闲 弄 笔 ”“ 无 事 作 文 ”说 是 正 相 矛 盾 的。
金圣叹明明是承袭了李贽的“《水浒传》者,发愤之所作” 再细看金圣叹的“怨毒著书”,却又并非完全是李贽“发愤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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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教育学院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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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贽与金圣叹的《水浒传》批评之比较"
蒋成德
(徐州教育学院 中文系,江苏 徐州 ((!));)
女相携看市优”(《田舍即事》)记述了农民对说话的喜爱。而 愤”“怨毒”之声除尽,天下也就归于太平了。这才是金圣叹
文人墨客对小说也有浓厚的欣赏兴趣。署名汤显祖的《艳异 的真实思想。金圣叹批点《水浒》并非是真要人们随施耐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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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发愤”去“怨毒”,他是欲借批《水浒》而达到烧书的目的。 通关于“忠义”的腐论。在第 !" 回总评中,他透出了与“忠
论,还是《水浒传》的主题论、人物论上,都是大相径庭的。今 那些书,是指史传、政论、诗歌、散文,这些都是文学史上封建
人多以为李贽的“《水浒传》者,发愤之所作也”的思想为金圣 的正统文人所说的正宗文学。李贽的不同凡响之处,在于他
叹所继承,其实是大谬不然的。在主题思想、人物评价方面, 把“发愤作书说”用之于小说评论,而小说在过去一直都被认
入《世纪》与历代帝王并列;他借武帝的话赞扬赤眉军不离散 读书,只记事迹,而不晓得《水浒传》中有许多文法。于是他
人家的妻奴;他对黄巢声讨统治阶级的檄文十分赞赏,认为 就揭出若干文法,什么“草蛇灰线法”、“背面铺粉法”,什么
以黄巢为首的农民起义军所以能节节胜利,是由于天下离 “弄引法”“、獭尾法”等等,一部反映官逼民反、农民起义的
大贤处下,不肖处上,驯致夷狄处上,中原处下。一时君相, 夫世之真能文者,其初皆非有意于为文也,其胸中有如许无
犹然处堂燕雀,纳币称臣,甘心屈膝于犬羊已矣。施罗二公 状可怪之事,其喉间又时时有许多欲语而莫可所以告语之
身在元,心在宋,虽生元日,实愤宋事。是故愤二帝之北狩, 处,蓄极积久,势不可遏,一旦见景生情,触目兴叹,夺他人之
皇帝,市民乡民也争听俗讲说话《,水浒传》中就有雷横听书、 是一群“失教丧心,诚不可训”(《第五才子书序三》)的绿林强
李逵听书的情节,反映着城市勾栏里讲小说的盛况。陆游的 盗,所以施耐庵乃是“横议之人”,《水浒传》则是“破道与治”
“满林听说蔡中郎”(《小舟游近村舍舟步归》)和刘后村的“二 之书,对前者则应诛之,对后者则应烧之,一诛一烧,则“发
废,是则圣叹廓清天下之功,为更奇于秦人之火。”所以腰斩 书得传者也。吾观《水浒》洋洋数十万言,而必以‘天下太平’
谭在《新论·求辅》中说:“贾谊不左迁失志,则文采不发。”梁 指社会现实之事,而“欲语”则是对不合理的现实社会进行愤
"[收稿日期]())B @ !( @ )" [作者简介]蒋成德(!"A? @ ),男,江苏阜宁人,徐州教育学院中文系副教授,主要从事现代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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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的揭发与批判。正因为李贽对“发愤作书”有自己的认识, 编序》说“:月之夕,花之晨,衔觞赋诗之余,登山临水之际,稗
一、关于《水浒传》的创作论
戏。如韩愈 在《答 张 籍 书》中 说:“此 吾 所 以 为 戏 耳,比 之 酒 色,不亦间乎!”到了李贽那里小说的地位不仅不再是小道消
李贽在《忠义水浒全传序》中提出了著名的小说也可发 遣之作,而且可比之于《六经》《语》《孟》;不仅可比之于《六
愤的创作论思想。他说“:太史公曰:‘《说难》《孤愤》,圣贤发 经》《语》《孟》,而且它也可以与正统诗文一样来发抒愤懑。
唐人传奇已颇具规模且有较高的艺术性,然韩愈还说“此吾 的“发愤作书”“怨毒著书”两段话,却并没有把它与金圣叹的
所以为戏耳”。宋代的皇帝喜听人讲小说以取乐,故郎瑛《七 “作书”论联系起来,没有从总纲上去理解把握这两段话。孤
修类稿》记载说:“小说起宋仁宗。盖时太平盛久,日欲进一 立地看这两段话,金圣叹是赞成“怨毒著书”的,一结合《序
反”的思想,那些“啸聚水浒之强人”正是为官所压,为官所逼 隐约地看到了小说不同于史传的文学特性。金圣叹的思想
才走上绿林道路的农民,他们以造反、革命的形式向官府向 正是循此而来,因而也并不怎么新鲜。他在批点中也贯彻了
朝廷泄其愤懑。正如李逵所说的“杀到东京去,夺了鸟位”。 这一思想,如“耐庵才子戏笔”(第 $ 回批),“只将闲笔余墨写
则称大破辽以泄其愤;愤南渡之苟安,则称剿三寇(又本作灭 酒杯,浇自己之垒块,诉心中之不平,感数奇于千载。既已喷
方腊———引者注)以泄其愤。敢问泄愤者谁乎?则前日啸聚 玉唾珠,昭回云汉,为章于天矣,遂亦自负,发狂大叫,流涕恸
水浒之强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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